屋外是陽光燦爛,知了聲聲叫,這盛夏之時倍感燥悶。
“你說這個常壽不是你挑的?”楚慈驚詫道。
言際睿篤定道,“我挑的那個妙人兒不管是模樣身段,才情氣質,牀上技巧那絕對一等一的,哪可能會是這等乳臭未乾青澀的小子。”
“當真?”
言際睿一臉無辜辯解道,“我騙你做甚,那小倌已十六歲,花名秋煙,昨日乃開 苞之日,我可是費了大價錢提前定給下的,這還在圈子李傳開了,都誤以爲我也好這口呢。”
“可誰有這膽敢騙你言大老闆?”楚慈不解道。
“這事確實蹊蹺,容我查問清楚,給楚兄一個交代。”言際睿說罷,雙手擊掌,一個身影從屋外迅速竄入,低頭跪在言際睿身前等待吩咐。
這就是傳說中的影衛啊,楚慈驚歎,不由多瞄了幾眼,身材瘦長,外貌如同路人甲乙,沒什麼特別心底不由掠過一絲失望。
言際睿於那影衛耳邊囑咐幾句,影衛應予便消逝而去。
“這是作何?”楚慈不解道。
“一會楚兄便知。”言際睿笑得神秘。
楚慈迷惑也不再追問,靜等後續。口氣略爲輕鬆的問道“這幾日你一直百般討好,有何意圖啊?”
“際睿真心與楚兄相交,這話可是錯怪了。”言際睿佯作生氣狀應道。
“那可就是我小人之心咯?” 楚慈佯作抱歉道。
“際睿對楚兄之心天地可鑑,不過有一事若有楚兄相助那便是事半功倍。”言際睿一臉奸詐道,那張笑臉上標着兩字——奸商。
楚慈哼道,“我楚慈有什麼能耐能幫到你言大老闆?”
“楚兄自謙了,楚兄可乃大神官跟前的大紅人,那跺一跺腳地面都要震上三天吶。”言際睿頗爲其事的誇讚道。
“你說的那是危樓吧?”楚慈嗤道。
言際睿笑道,“這事對於楚兄來說那可是輕而易舉,若是成了我兩分利,若是不成也不會讓楚兄難堪。”
“你這忽悠了半天,到底何事?”楚慈不再周旋直接問道。
言際睿這才抹去了嬉笑,正色道“據聞這神殿及各地神廟爲慶太后50歲壽辰,欲翻新除舊,勞煩楚兄在大神官面前爲我美言幾句。”
楚慈噗嗤一笑,“你也忒看得起我了,先不說這都請的是官匠,就要請私匠也輪不到我說話呀。”
“這次工程甚大,時間頗短,看那形勢是要請私匠共同完成的,其他事我已打點好,楚兄只需在大神官面前提上幾句便可。”言際睿胸有成竹道。
楚慈擺手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可是找錯人了,我在大神官面前就跟那小螞蟻似得壓根入不了眼,說的話壓根不頂事。”
“楚兄可是妄自菲薄了,京城中誰不知道楚兄如今乃大神官最爲器重之人,升官加爵那是遲早的事,並且我各方已經打點好,只等大神官點頭,大神官深入淺出除了門下之人幾乎不見任何人,這事也就楚兄可辦,楚兄若覺爲難便當我從未提過便是了。”言際睿面上說是不用幫忙也可,可那氣勢卻讓人無法拒絕。
楚慈見此便道,“我倒不是那意思,那我見到時給你提點提點,不過可先聲明沒什麼效果,你可莫怪我。”
“多謝楚兄!”言際睿起身拱手,笑得燦爛。
“進去!”厲聲傳來,只見一人被踹進門來,楚慈定眼一看,竟是那相公館的吳老闆。
“言大老闆,楚大人!”吳老闆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臉膽怯的拱手作揖道。
楚慈不解,望向言際睿。
言際睿壓低聲附耳道,“這調包之事來得蹊蹺,還是查清楚爲妙,以免得楚兄身邊蹲了只大灰狼。”
“吳老闆,你可知我找你何事?”言際睿暗沉着臉,揚高音道。
不怒自威,戾氣撲來,甚覺陰鷙,楚慈認識言際睿這麼久還第一次見到這番模樣,覺得怪瘮人的。
“小人不知何處冒犯了言老闆。”吳老闆顫聲道,臉上冒着冷汗,身子直哆嗦。
“怎麼,都到這時候了還在給我耍花腔?”言際睿一臉燦爛柔聲道,柔中帶刺直扎人心,笑顏如花卻似冰般透人心骨,楚慈身處一旁不由打了個寒蟬,暗歎,這就是所謂的氣場啊。
言際睿在商道有所作爲,可謂黑白兩道皆通曉,在商場上做派狠絕說一不二,頗具威嚴。
吳老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忙道,“小人冤枉啊,這事與小人無關啊!”
原來,言際睿把人定下後,那秋煙便好生打扮於屋裡等候,可竟在屋中被人迷暈捆綁住扔在柴房裡,之後又有人冒充館中管事把常壽引到那屋裡,於是便有了後來之事。
楚慈欲贖常壽時吳老闆便發覺有樣,但錯已成不敢聲怕被怪罪便將錯就錯,企盼能躲過。
“果真如此?”
“我若有半句虛言,五雷轟頂。”吳老闆手舉天發起毒誓。
“即便調包非你所願,可你故意隱瞞讓我顏面何存!”言際睿厲聲斥道。
“我想着言老闆也是想楚大人高興,既然楚大人這般中意那憐兒結果也是一樣,所以才斗膽如此,這憐兒的贖身價我可都是折本賤賣的,爲彌補損失,我這便把錢全給您們退了,不,不,我翻倍賠償,請二位饒過我這回吧。”吳老闆磕頭哀道。
楚慈頓時驚詫不已。
一來驚歎這個言際睿非同一般,能開這相公館之人那必是有些來頭,可卻對言際睿如此忌憚,可想可知這言際睿暗中勢力多麼龐大;
二來詫異,這買個奴隸還掙了一筆,着實逗樂,她現在可真是隨手一甩就能掙錢的主啊。
“楚兄您看這……”言際睿望向楚慈徵求意見,吳老闆亦是一臉祈求。
楚慈面上無表情,心底卻是樂開了花。“就這麼着吧,這吳老闆也是受害者,莫要多爲難。”
吳老闆連忙叩謝,滿臉通紅興奮不已,明明是倒黴折了錢還跟賺了一筆似得。
夜晚,楚慈將今日發生之事與蕭塵揚如實彙報,蕭塵揚蹙眉沉思,雙眸如深潭,幽涵意遠,暗藏着楚慈讀不懂的東西,盯着楚慈半響未語。
“你爲何這副表情?我身上有東西?”楚慈不解道,她侃侃而談手舞足蹈大半天,怎麼是這反應。
蕭塵揚撇開眼並未作答,楚慈斜眼嗤鼻,隨即又湊上前急切的問道,“你說這言際睿真的是不知道,還是跟着那老闆合夥演的戲?如果真的與言際睿無關,那幕後之人到底是何意?是敵是友?”
“那言際睿當時如何反應?”蕭塵揚並未作答,問道。
“他也覺得挺玄乎的,我怕他深究到時候牽扯甚多,便打哈哈繞了過去,他是聰明人也便沒有深究。”楚慈繪聲繪色道,臉上標註着幾個大字“我很聰明吧”。
“嗯,我知道了。”蕭塵揚淡淡道。
楚慈只覺得滿腔熱血給潑了冷水,頓時蔫了下來,萬般激情愣是給壓了下去,可好奇心作祟依然不死心又纏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言際睿是否可信?那幕後到底藏着什麼秘密?這些人到底想幹些什麼啊?”
楚慈跟個機關槍似得連發,噴得蕭塵揚一臉口水。
蕭塵揚淡定的把頭歪過一邊,半響才道“今天那些雞還拉稀嗎?”
“嗯?”楚慈被突然一問頓時反應不過來。
蕭塵揚又道,“你昨天不是說這些雞好似生病了嗎,現在怎麼樣了?”
一說到楚慈的那些小傢伙,楚慈頓時來了興致,滿臉歡喜道,“今兒好似是沒事了,個個看起來都挺抖擻的,雞蛋也比昨天多了幾個。”
“天熱你可得注意着點,別鬧了雞瘟。”蕭塵揚一臉關心。
楚慈昂着頭哼道,“我時刻都盯着呢。”
“那些雞蛋你就別撿了,留着讓他們慢慢孵吧,到時候我把那籠子再修修,多養些。”
楚慈喜不攏嘴,這些日子蕭塵揚早出晚歸老逮不着勞動力,如今主動上門哪有不好好利用之理。“好咧,你明日把那地也給整整,我每次整地把腰都快給弄斷了也沒你唰唰幾劍來的好,還有……”
直到楚慈躺到牀上才猛然發覺,剛剛忘乎所以亂侃,竟然把正事給忘了!
夜靜籟,月高懸,樹影斑駁。兩個黑影立於林中,地面上的影子於月光下被拉得老長。
“這事確實蹊蹺,你有何想法?”其中一人蒙着面背光而立,聲若清泉淡而清透。
另一人面朝光,月光下輪廓分明,雙目炯炯有神,拉近一看,竟是那蕭塵揚,“那常家村鬧瘟疫之事原本就甚爲詭異,如今這般一扯一切似乎與攝政王有莫大關係。”
蒙面人頓了頓道,“你去那常家村查探可有發現?”
“並未發現有何,之前傳言這裡鬧鬼,如今似乎也沒了動靜,這常家村與外界聯繫甚少,裡邊的狀況不明,如今那已經被燒得一乾二淨,面上看並無不妥。”蕭塵揚蹙眉搖頭道。
蒙面人緩緩道,“那暗中之人費盡心思讓我們注意這常家村,其中必有玄機,查探常家村一事的同時,此人也得注意着。”
“這人是敵是友並不知,但可以確定此人與攝政王有過節,並且還知道我們暗中與攝政王相抗衡,纔會設下套引誘楚慈,讓我們有所警覺。”蕭塵揚篤定道。
“那常壽是否探清?”
“我去查過,他所說的倒是句句屬實,但之前誘拐他的人伢子卻在販賣幾日之後突然暴病而死,此時頗爲蹊蹺,如今他已收到我身邊,有我監視着倒不怕有岔。”
“那個言際睿總是在風端出現,他與此事可有何關聯?”蒙面人問道。
“言際睿爲人狡猾,是出名認錢不認人無所謂道義的主,只要有錢便是與閻王打交道他也不含糊,這事八成與他有關,但卻非那幕後之人,應是被人所託。”
“此事需暗中查訪,這暗中之手立場不明,如今又處於非常時期,莫要着了別人的道。”
蕭塵揚點頭,又道,“這風口浪尖上出了第三隻手也不知是利是弊。”
“不管是何他提供的消息卻是值得我們關注,或許那常家村與你調查之事有所關聯也不一定,你得好生查探,莫要斷了這線索。”
“是!”
蒙面人見蕭塵揚滿腹心事,一臉猶豫不決,便道 “你還有何事?”
蕭塵揚不知如何開扣,蹉跎半天一字未出。
蒙面人見此淡淡道,雖是問句語氣裡透着肯定“你可是爲楚慈之事。”
蕭塵揚驚詫不已,“你如何知曉?”
蒙面人並未作答,只道“你務必斷了那些念頭,她既已入此門,便不可能中途而返。”
“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此乃男人之事,一個女兒家被拉扯到這漩渦中着實不妥,反正她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放了,如今這黑手總指着她,只怕某天她會無辜喪了性命。”蕭塵揚擔心道,這潭水越深越覺得心底甚爲不踏實,原本事情便十分複雜,如今又出暗中之手,只怕到時候很難全身而退。
蒙面人卻不以爲然道,“如若真那般此也乃她的榮幸,今後爲她建碑立頌也是給祖上積了德,再者,她有我們護着也不定就失了性命,她已被捲了進來就算我們放過了她,那暗中之人可不定這番輕易放棄,你可莫忘了她身上還中了那詭異之毒。”
“可是……”蕭塵揚依然心存顧慮。
“這風口浪尖之時若是出了半點岔子那便是全盤皆輸。”蒙面人緩緩而語,語氣中卻透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明瞭,只是甚覺不忍。”蕭塵揚嘆道。
“你何時也這般不冷靜了,這般岔子都能出?莫不是對她有情了。”蒙面人壓低聲斜眼試探道,宛如夏日之時冰水透心。
蕭塵揚立刻擺手駁斥道,“這哪可能,我只是不希望牽扯無辜而已。”
“她是否無辜現在依然未能斷定,但你若對她存了其他心思便更該置她於身邊,或是監視或是保護,如此放任而走,無論事實是何都極爲不妥。”聲若幽谷傳音,沁人心肺。
“我魯莽了。”蕭塵揚低頭拱手道。
“這也不怪你,你打小便跟着你那瘋癲師父,不明瞭這世間風月也是正常,但無論何時都莫要被衝昏了頭腦。”蒙面人調侃道,這僵硬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些。
“你真是誤會,我絕對沒那心思!”蕭塵揚連忙辯解道。
“你就跟你那師父似得什麼都靈光就是缺了這麼一條筋,明明人前精明得很,怎麼一遇上這事就這般挫。”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的忍耐可是有極限的。”蕭塵揚怒道。
蒙面人輕笑,隨即俺下聲來,肅然道,“你最好記住,無論何時都不要被那虛無的風花雪月絆住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