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緊緊抱着尹語芊, 雙眼木然,不知道恍惚至哪裡,一直親和近人卻不是高貴之人, 如今狼狽不堪, 淒涼悲慘。無人敢親近勸阻只得眼睜睜看着不敢有所動作, 唯恐有何意外, 原本喜慶的宴辰, 只是一瞬間便是生辰慶祝成了葬禮,除了沉默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是僵局之時,衆人突然整齊分至兩側, 楚慈擡頭一看,原是大神官君子修擺架而來, 不再是神殿中莊重打扮, 簡單清爽, 更爲清冷若天人,不染凡塵, 所帶出塵之氣一掃之前陰霾。
君子修一臉淡然,輕輕掃過攝政王一眼,略頓一下又望向已無氣的尹語芊,跨步上前,蹲在尹語芊跟前, 未等攝政王反應, 捏住王妃的下巴, 不知塞進了何物, 在幾處大穴上點了幾下, 才緩緩而道,
“王妃雖中刀頗深, 卻未正中要害雖已無氣息,但魂魄猶在,並非不可救。”
輕語飄過卻若巨石落地。
原本欲惱怒發作的攝政王停下一切情緒,全身激動而顫,失措的模樣讓人找不回之前半點淡定氣質。
“此話當真!?”
“本殿怎會在此時開這等玩笑!”君子修語氣依舊淡然,卻透着讓人無法拒絕的震懾力。
攝政王被此一震卻無半點惱怒,目光緊緊鎖住君子修,唯恐錯過而失了救助尹語芊性命的機會。
“本殿雖無十足把握,但不妨一試,只是要向攝政王借王妃幾天入住我神殿,不知攝政王意向如何?”
攝政王哪會有反駁之意,毫不猶豫便是應了君子修。楚慈看着眼前之景匪夷所思,這攝政王雖說這傷心欲絕,但畢竟乃大人物,怎麼在這大神官面前乖得跟個小白兔似的?再說,這大神官乃皇帝一邊的人如今也是總所周知,如今形勢不穩,雖說王妃已是無氣,雖說有一線生機,雖說……但是總來說,這般就毫不猶豫乾脆答應,那眼神中閃爍出的信任,實在令人費解。
封建古代就是落後,一個神官地位跟神仙似的被人膜拜,話說回來,人斷氣了還能醫治,這也忒神奇了點吧?!
“楚御史。”
楚慈這廂正那琢磨,便被那清冷獨特的聲音喚住,終於拉回了現實。
“啊?恩?在!”
“還不快點走。”蕭塵揚在楚慈耳邊唏噓道,暗地用指尖推了推,楚慈一頭霧水。
“去哪?”
“剛你都聽哪去了,大神官也讓你也跟着去。”
楚慈一臉不可思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去幹嘛啊?我可是對那醫術神術一竅不通。”
“你就是通也沒人敢讓你醫,趕緊跟着去吧,這裡就你一個是神殿的人,神殿非常人可往,如今叫你搭把手呢,趕緊的,要是誤了事我也跟着你被剝皮。”蕭塵揚擠兌道,楚慈愣愣的“哦”了一聲,不甘不願的跟上前去,沒發覺蕭塵揚臉色暗沉,眼中透着不明之意。
如果楚慈當初知道救人竟然是以犧牲她爲基礎,她那日就是爬也要爬着逃離。
原以爲這大神官救人就跟那些道士似的,擺擺罈子貼幾張符,她楚慈最多在裡邊充當個道童,結果這顯示給別人看的差不多是這般,只不過這排場更大更莊嚴些,而實際上全然不是那回事。
那日她跟着大神官把人擡上神殿,結果大神官發話了說是這王妃如今魂魄不穩不易多接觸生人,可這贖魂需要衆多人手,而她楚慈已經沾染了氣息,因此被歸爲這衆多人手中的一員,這其中道理楚慈聽得是玄乎玄乎的,她就知道自己被這麼留下了,包括她名義上的奴隸蕭塵揚。
到最後她終是明白爲何要留着她了,她雖說是神殿之人,但也只是門下之人而非那些神官,留她原來是衝着她身上那奇異的血來的,那大神官不知道從哪弄來個破損的小冊子,上面寫到,食了“惡魔果實”之人會百毒不清,併成藥人,有起死回生之效。
冊子已是破損不堪,看不出來源,有的地方也是模糊不清,也不知道那個垃圾堆裡抽出來的,卻被一向謹慎的大神官看重,並以此救助王妃的命,草率之極,想想也是,又不是抽他老人家的血,當然無所顧忌了。
好在這大神官想得周到,故意這麼糊弄過去,讓外人不知道她身子奇異,否則非被人當唐僧活煮着吃了不可!
因爲,王妃最後確實因她的血加上一堆亂七八糟的可怕活物做的黑漆漆猶如臭水溝裡的水一般的玩意給救活了!
楚慈看到王妃睜眼的那刻,下巴沒快掉到地板上,這也忒玄幻了點,有這麼一身奇怪的血,她是可是比那大熊貓還稀罕!
可她當時卻沒心思去考慮其他,因爲她猶豫失血過多,又處於極其惡劣的生存條件下,壯如牛的身體直接跨了,走幾步都帶着喘的,整日只能躺着,休養了好幾日才能緩過勁來。
註解:這十幾日一直陪着那王妃住在冰窖裡,做着許多奇怪的試驗,喝的吃的跟仙女似的,露水花瓣草藥的,美其名曰爲了保持純淨度!這便是罷了,由於這個冊子並不完全,因此一切都是處於不停的試驗狀態,而她就跟那提款機似的不停提供新鮮的血液讓他們去瞎折騰,好在也就是非了大半個月,要是弄個十年半載,王妃沒救活她楚慈就先命歸西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這麼折騰人而且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實在太欺負人!
而且最爲氣人的是那蕭塵揚明明知道有這麼一遭也沒跟她說,還忽悠忽悠的把她推了進去,連裝個樣子反駁一下都沒有,大神官說啥就是啥了,就會那說,很快就過去的很快就過去的,一點也不心疼體諒她!
雖說這蕭塵揚一直十分愧疚,不停討好,可她心底就是堵着一口氣,使不上好臉色,這人一病就容易心情煩悶,尤其她是因爲別人弄得自己狼狽不堪,那心底更是堵得慌,尤其這把人救活了她楚慈被送回家了,人也沒之前殷勤了,之前在神殿一天在她面前轉,她雖是難受但是至少有人陪着,也給忍着或是有人發泄,如今一整天不見人,就晚上一起吃個飯熱絡熱絡就不見人影了。
雖說她知道,如今朝中陣勢隨着霍簡行刺攝政王,大神官救活王妃(真正有功之人家裡躺着無人問津,什麼世道!),以及後來總總引發之事,於朝中掀起一陣大波浪,爲人不知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朝中如今甚是混亂,蕭塵揚因此而奔波不得半點安生亦是情理之中,但是,那些都是江山社稷和她楚慈有何關係?她只知道自己被利用完了便是拋在一邊。
有時候她不禁想,爲了救王妃,爲了震住攝政王,爲了江山大局如今是要她身上的血,那會不會有一天會要她的命去頂呢?如是,那蕭塵揚是不是也會像此次一般,瞞着她雙手奉上她的命?而她還傻乎乎的對着人笑?
楚慈不敢往下想,什麼樣的結果都不是她這樣的小人物可以承受的。道理她都懂,可是擱在自己身上時卻讓人無法接受,楚慈第一次感覺到很累很無力,那些山盟海誓變得虛無飄渺,平淡的日子離她越來越遠。
無論是此刻蕭塵揚身上的重任也好,還是她自己身上宛若非□□的奇怪的血也要,都讓她感到心驚膽戰。
“老大,喝藥了!”常壽滿臉笑意,端着藥跨了進來。
把楚慈那越來越悲觀絕望的思緒給打散。
“放着吧,我一會會喝的。”楚慈壓住心中的酸澀,隨口敷衍道。
常壽不依不饒,斷聲拒絕“不行!蕭大哥說一定要看着你喝下去,否則你肯定給倒掉!”
“別跟我提那傢伙,一聽我就來氣!”
“不提不提,只不過一會只希望某些人不要扯着我老打聽就行。”常壽老神在在的調侃道。
“常壽同學幾天不見油嘴滑舌了不少嗎!嘿,你還甭說,我就這十幾天沒見你,怎麼覺得你突然長高了許多?前幾日我就覺得蹊蹺,總覺得看着你哪不對勁,今天一細打量,這人的長相聲音身高怎地都大號了?”
常壽楞了楞,隨即撓頭傻笑道“嘿嘿,我也覺得最近好似長了些,可能是跟着老大好吃好喝就又長些個子了吧。”
楚慈聽罷點頭道,“你這般年紀就是這樣,長個跟那秧苗似的,幾天不見就竄上去了,哎,孩子總是要長大的。”
常壽微皺着眉頭,嘟着嘴道“老大不喜歡我長大嗎?”
“當然不是,只是感慨一下罷了,那句話咋說來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哎,老矣老矣!”
“恨不同君在,日日與君好。”
“嗯?”
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年輕男子聲音從耳邊響起,楚慈回頭一看卻只見常壽一人不見有他,“常壽剛你聽有人說話了沒?”
“啊?沒有啊。”常壽一臉錯愣。
楚慈撓撓耳朵,不可思議道,“也?難道我幻聽了?”
常壽眨巴着眼不明所以,“你看還說自己好了不用吃藥了,如今都出現幻想了,趕緊把藥喝了吧。”
“是是是,你個管家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