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相對

清晨,陽光清澄明亮,帶着淡霧冰涼,不灼人眼痛炙人的脊樑,透着新一天的歡快與明朗。

夢中醒來,一切如常,楚慈有些恍惚昨夜黑衣人的出現是否只是夢中之景。想她也有百來斤,就這麼打暈接送,這人也不嫌沉的慌。

楚慈打開房門,頓時清新溼潤之氣迎面撲來,深呼吸伸伸懶腰倍覺清爽,全身通透。

院中傳來聲響,楚慈好奇上前探去,頓時被眼前之景震懾住。

蕭塵揚手持軟劍院中揮舞,疾而利,輕而狠。身姿矯捷動作靈敏,陽剛凌厲又不失優雅迂迴,宛同林中飛舞落葉飄灑之景。劍軌詭異無所規律,劍劍刺心利落乾脆無多餘動作,軟劍與人融合,時而如軟靈蛇弓曲而襲,時而堅鋼刀開山,劍氣橫空劈地。

頓時,土鬆地翻,整齊規矩。

蕭塵揚收劍,雙目炯炯傲立於天地之間,薄汗浮於面上,更凸顯出五官棱角,風襲過,衣袂飄飄,旋身甩袖瀟灑亦然,不羈於世。

蕭塵揚朝楚慈迎面邁來,踏塵帶風俠氣非凡,身後哐啷之聲伴隨。

“你醒啦?”笑如春日和風,音色溫韻綿長。

“你動靜這麼大能不醒嗎。”楚慈投去一記白眼道。

蕭塵揚笑道,“一日之計在於晨,劈柴犁地皆需早,這不是你叮囑我的嘛。”

楚慈望向那被劍氣翻好的菜園子,以及地上規則平躺被砍得整齊的柴火,搖頭嘆道“你這身功夫竟這般用,別人要是知道非慪死,嫌你玷污了武學之道。”

蕭塵揚不以爲然道,“這麼辛苦學了功夫不多加利用,那多不划算。”

楚慈心底無比贊同可嘴裡卻道,“你這觀點可不能立於武林中,你就不怕你師傅一怒之下把你功夫給廢了嫌你辱了師門?”

蕭塵揚輕笑道,“我那師傅更甭提,那絕頂輕功都是從偷食中悟出來的,跟着他沒少幹些偷雞摸狗打雜混世之事。”

楚慈輕皺眉,“你那什麼師傅啊?不教人學好。”

“他說偷來的食物比買的香,不過每次偷完我都會放銀子在那便是了。”

楚慈疑惑道,“看你身手不凡你師傅也非等閒之輩,不是個大俠也應爲梟雄,咋就幹這不上檔的事?”

“他就一個老祖宗,哪熱鬧哪鑽沒熱鬧製造熱鬧,閒不住之人,我帶他回家享福他沒安生幾天便拍拍屁股走了,連個句話都不留,故意讓人乾着急他才樂呵。”蕭塵揚攤手無奈道。

楚慈驚歎“這不就一個老頑童嘛!他乃何許人?”。

蕭塵揚乜眼斜視,“是那黑衣人想知道還是你自己。”

楚慈驚愣,“你知道昨夜黑衣人來過?”

蕭塵揚嘴角勾起冷哼道,“我家進了賊人卻毫不知曉,那可真夠銼的。”

“那你爲何沒有動靜?”

“那人武功了得絕非在我之下。”蕭塵揚一臉凝重道。

楚慈譏笑,“怎麼?怕打不過被人給消滅了啊。”

“我如若莽撞行事,你那小命早就沒了。”蕭塵揚淡淡道。

楚慈身上的毒未清楚,如若冒然出手,不管結果如何均討不了便宜。

楚慈想起昨日那黑衣人的警告不由寒蟬,料想那黑衣人對一切瞭如指掌,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均被人監控,毫無安全感,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張網掙脫不得,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何人,也不知自己在其中扮演何種角色,唯一能確定的,便是自己的小命被人拿捏在手中,如若不慎便是命喪黃泉。

楚慈嘆氣,一臉愁苦。

“昨日那人命我吞下藥丸便把我打暈,從他那下手查此毒亦無可能。”

蕭塵揚看楚慈一臉愁容,不自覺微蹙眉,寬慰道“事情並非毫無進展。”

楚慈一臉放光,滿是期盼。

“昨日黑衣人一走,我便爲你驗血把脈,你身上並無異樣,按理說無論何毒吞了解藥身體都會有所反應。”蕭塵揚頓了下來,一臉難色。

“你的意思是我其實並沒有中毒?”楚慈並未察覺蕭塵揚面中暗色,驚喜道。

“這是其中一種可能。”

楚慈頓時冷卻下來,顫聲道“那另一種呢?”

“中了奇毒。”

楚慈頓時覺眼前一片灰暗,悲涼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蕭塵揚自顧自道,“我猜測,你身上的異樣並非那黑衣人所致,而乃之前便有。”

“不可能,我以前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楚慈立刻反駁道。

“我倆初次見面你昏迷三天何解?”

“這……”楚慈徹底冷了下來,難道真的是穿越後遺症,可爲何初期沒有反應,她還在林中蹦躂了好幾天,楚慈突然腦中一閃,不會是腦中的那東西使用過度出現故障了吧?

蕭塵揚見楚慈臉色突然發白,連忙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楚慈腦子一片空白,對外物全然不覺,如若真的這般她找誰維修去?可這東西副作用也忒大了吧,能把人整成毒人?

蕭塵揚見楚慈一臉癡呆,搖晃楚慈肩膀,“醒醒。”

“幹什麼?”楚慈這纔回過神來。

“你是否有所隱瞞?你如若不說,神仙也救不了你。”

如若與這腦子的東西無關,那麼還有一種可能。

楚慈低着聲幽幽道,“我曾經在幽怨森林待過幾天。”

“什麼!”蕭塵揚驚呼。

楚慈緩緩道,“你別問我怎麼到那,反正我一睜眼就在那了,然後花了七天如若再加上過紫煙的一天便是八天工夫才逃了出來,之前一直不敢提,可這節骨眼上我也沒什麼好避諱的,除了這古怪地方會讓我變得如此,實在想不來無其他了。”

幽怨森林,林如其名神秘詭異,怪獸布野,陰森恐怖,一旦進入便無生還,傳言其被惡魔所庇護,紫煙乃魔鬼吐氣,隔人而設,其可軟人筋骨,再高武功在此也是枉然。

傳說曾有千名絕頂高手闖入,幾乎全軍覆沒,僅存的兩位生還者亦無常人模樣,全身乾癟潰爛,一人未過幾日便暴斃而死,一人則受到詛咒沾染邪氣禍害於世,所到之處生靈塗炭,神殿率千名勇士連鬥七天七夜纔將此擒服,天昏地暗,屍體遍地。

世人談其色變,從此國中下令,立幽怨森林爲禁地。

事隔百年,此事已被人淡忘,更覺此乃市井傳說並非事實,但這幽怨森林依然具有震懾力,無人再敢闖入。

楚慈一直不敢提,就怕被人當成了怪物。

楚慈把林中發生之事一五一十道來,就連自個撒過幾泡尿都沒落下,這時候也沒什麼可顧及的了。

蕭塵揚蹙眉深思,於院中來回踱步,半響才道,“這地方素來被稱爲禁地,進一步查探需費些時日,你莫着急總會有辦法的。”

楚慈點點頭,這道理誰都懂,可要真做到靜心卻非易事。

蕭塵揚又叮囑道“此事你切不可外傳。”

“黑衣人那邊呢?”

“事情未查清,你仍需謹慎不要忤逆,你下次見他便說我的師傅乃老祖宗即可。”

“老祖宗?!”楚慈驚道,耍人也不帶這樣的吧,這麼一說,她這小命真是不用要了。

蕭塵揚淡淡道,“你這般說,他會明白的。”

楚慈雖有微詞也得點頭應着,暗想這名號真是夠銼,好歹也叫個南帝北丐啥的才上檔次嘛。

“我會出門幾日,你莫用擔心。”蕭塵揚突然道。

楚慈挑起眉,癟癟嘴道,“我擔心你幹什麼。”

未等蕭塵揚反應,楚慈又道“你說這黑衣人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投向你了?”

蕭塵揚盯着楚慈,輕笑道,“不錯,有進步。”

楚慈剮去一記白眼,冷冷道“我成天被你們放在手心裡玩,也好歹有點覺悟吧,我就想不通了,我怎麼就這麼吸引你們的目光了,老是拿我這小人物開涮?”

蕭塵揚眼底暗了下來,“你越少知道越安全。”

“不是有你在嗎。”楚慈嘲諷道。

蕭塵揚望向天際一臉黯然,幽幽道,

“人往往越是心虛,越是喜歡把那話掛在嘴邊當做希望,我連自己都沒辦法掌控,何況保全你。”

豔陽高照,蟬蟲聲聲叫,楚慈頭上頂着斗笠蹲在菜地裡埋頭苦幹。

“你在忙什麼?”言際睿湊上前問道。

楚慈連頭都未擡,淡淡應道,“拔草。”

言際睿如今成了楚慈家中常客,而且每次都是趕着蕭塵揚不在的時候,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故意。原本楚慈並不待見此人,總覺得來者不善,而且官腔官調的說話忒費神,而且防來防去也沒勁,可也不知爲何自打兩人稱兄道弟後,言際睿便完全沒之前那生分態度,一臉燦爛的自來熟,真跟八拜之交似的。

蕭塵揚說這人有幾分勢力,如若當面得罪樹了敵之後日子亦不好過,於是便這般應付着,時間長了,楚慈心底雖然防着,可也沒那初次打交道的隔閡,倒也熟稔起來。這言際睿從未提過買蕭塵揚那一幕,楚慈也不捅破這窗戶紙,就這般自然相處着。

言際睿以扇爲傘爲楚慈遮陽,“爲何挑在這時候?可是要曬壞了身子。”

“我身體纔沒這麼差。”楚慈邊說邊站起身來,由於蹲的時間太長頓時眼前一片漆黑,言際睿伸手扶住,楚慈只覺一陣鬱香入鼻,淡如薄霧輕如羽毛,楚慈恍過神把言際睿推開。

言際睿立於一旁搖扇滿臉燦爛。

楚慈自扇嘴巴,頓時感覺面上掛不住,不懷好氣道,“你這大商人怎麼一天這麼閒老往我家竄?”

“御史大人都這般空閒的種菜養魚,何況我一個小小商販?”言際睿笑着應道。

楚慈仰着頭一手背手,一手點空道,“勞動是最光榮的,甚爲朝廷命官更應以身作則。”

“楚大人實乃百官效仿之典範,明日我爲楚兄送塊牌匾如何?”言際睿拱手若有其事道。

“牌匾就算了,做人要低調嘛。”楚慈摘下斗笠,拍掉身上的塵土。

言際睿笑笑不再糾纏。

“今兒又有什麼新鮮玩意啊?”楚慈回過頭問道。

言際睿乃走遍天南地北的大商人,最喜歡收集些新鮮玩意,每次都把楚慈看得一愣一愣的,這空閒無聊的日子也有了樂點,這也是楚慈跟言際睿走近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那些古怪玩意都被你看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可以顯擺的了。”言際睿佯作搖頭嘆道。

楚慈只覺沒勁,撅着嘴一臉不高興,這一天唯一的樂趣就這般沒了。

“那你過來幹什麼?”

“呔,有你這麼勢利的嗎?”

楚慈聳肩不以爲然。

言際睿無奈,道“東街今日雞王爭霸賽最終章你是否有興趣?”

楚慈眼睛放光,可隨即又暗了下來,“那玩意要下注纔有意思,我的月錢都養家餬口去了,哪有那閒錢啊。”

“這錢我出了,贏的算你的輸了算我的。”言際睿紙扇唰一聲收起道。

楚慈略微心動,咬咬牙拒絕道“這可不成,我纔不是那貪小便宜之人。”

言際睿一音定道,“那輸的算我的贏的我倆平分,就這麼說定了。”

楚慈一臉爲難,揪着衣服想着利弊。

“快走吧,再磨嘰這比賽早結束了。”言際睿扯着楚慈的衣角往外拉。

楚慈掙脫開,言際睿皺眉一臉不悅。

楚慈指着一身塵土的自己道“我這樣子實在不雅,我先去換身衣裳。”

“你說那‘將軍’到後來就蔫了呢?我還以爲它會勝呢,害我冷汗都嚇出來了。”楚慈想着剛纔精彩的鬥雞比賽,意猶未盡道。

剛那鬥雞比賽,高 潮迭起,異常激烈,楚慈下注的那隻“猛虎”差點落敗,嚇得她連連尖叫,她可是壓了50兩白銀,雖不是她的,可依然會心痛。

楚慈此時滿臉喜氣放光,空手套白狼掙到錢那滋味真是美得很。

而旁邊的言際睿便是遭罪了,楚慈的尖聲刺耳使他丟盡顏面便罷了,胳膊還被胡掐一通。

言際睿輕搖扇笑得得意,楚慈這才覺得詭異,斜眼道,“你不會是使詐了吧?”

“我可不想自己胳膊上的肉給你掐下來。”言際睿眯着眼笑道。

楚慈頓時滿臉通紅,這賭博害人啊,一踏進去就跟着了魔似的完全不能自控了。

言際睿這下才滿意,又道“再說了,我在這場中若是輸了,顏面何存?”

言際睿之所以能富甲一方多半因這眼光銳利,投資理財頗有一手,言際睿在賭術中很有一套,與朝中重臣攀交大多出於此,這鬥雞場上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不能在這重要場合毀了自己那雙慧眼的名聲。

“真是無商不奸。”楚慈搖頭嘆道。

言際睿收扇輕點楚慈的頭,“那還不是因爲你這眼光太差。”

“我哪知道那傢伙中看不中用,那‘將軍’灰不拉基的誰知道這麼有勁。”楚慈喃喃道,她是典型的外貌協會。

言際睿並未繼續奚落道,

“天色不早,我知一處此時正爲熱鬧,你是否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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