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真愛柔軟

景橫波身影出現在井中。

wWW ▲тt kǎn ▲C〇 黑暗井下,血肉模糊的屍首,很是瘮人,她此刻卻完全忘記害怕。

她並沒有去看那屍首,不用看也知道那死得不能再死,她不要面對那個。

“裴樞……”她扶着井壁,輕聲喚,“裴樞,裴裴,樞樞,你出來,你出來……”

……黑暗中有人霍然睜開眼睛。

“裴樞……”景橫波把井壁一寸寸摸過去,聲音從未如此柔和,“我知道你沒死,我知道你騙我,你一定想看我急對不對?嗯嗯我承認,我真的急了……你捨得我急嗎?回答我一聲好不好?”

……黑暗中他呼吸急促,張口要答,一隻冰冷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他要掙扎,四周卻十分緊窄,他完全動彈不得。

“小樞樞……”粗糙的井壁磨傷了景橫波的手指,她似渾然不覺,語氣多了幾分誘惑,“出來啊,別鬧了,你出來,咱們什麼都好說,你伐開心,要抱抱也可以,怎麼樣,想不想?”

他掙扎得更激烈,可那該死的手也捂得更緊,甚至有另一雙手,按住了他的身子,避免他發出動靜。

他有些奇怪,這四周這麼逼仄,是怎麼容得下三個人的?

景橫波將井底都摸了一遍,沾了一手的青苔和血,越摸越絕望,最後精疲力盡地坐倒在地,靠着井壁,呆呆地望着天,井口穆先生的臉探下來,眼神滿是擔憂,她看得清晰,天快要亮了,這真是奔忙的一夜,驚心動魄的一夜,令人絕望的一夜。

她看出穆先生眼神裡的牽掛,心中一堵,大力拍井壁,“裴樞!尼瑪你什麼意思?你搞我啊?詐死嚇我啊?好吧你是嚇到姐一點點了,但是你就沒想過,玩過火了怎麼收場嗎?我數一二三,你敢再不出來,我就和你絕交,真的永遠絕交,你就算回去我也絕不理你,我說到做到,我數了,我數了啊,一……”

……他開始試圖用腿去踢那壓住他的人,又怒瞪那隻手,可惜手生根一樣不肯動彈,腿倒是踢出去了,很快碰到石壁,踢得他腳趾劇痛,轉瞬又有人壓上來。

“一、二……”景橫波數得很慢,眼睛東看西看,期待着馬上有人推開身邊一處石壁,探出頭,對她笑出一口白牙,“嘿,我和你開玩笑的,嚇着了沒有小波兒?”

身周沒有動靜,井壁堅實,回聲幽幽,血腥氣濃郁,屍首一動不動,青苔泛着潮味,滿地血水橫積……這裡如人間地獄,她的心也似遇上地獄。

“……二點一、二點二、二點三……”她越數越慢。

井上穆先生實在不忍聽,對她伸出雙手,示意她趕緊上來,如果不是她太懶,鋼釘沒收,跳下去沒地方站的話,他早想下去把她拎起來了。

這樣子也許她還好,對別人着實是折磨。

……黑暗裡他聽着那緩慢數數一聲聲,只覺得每一聲都敲在心上,他少年意氣金戈鐵馬,當初不懂喜歡只愛血染黃沙,到如今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卻不懂如何去喜歡,直來直去,依舊如使劍一般大開大合,他以爲愛也就是那般,狂風暴雨的付出,霸氣十足的給予,不容拒絕的恩賜,只要我給,你便接受。

然而此刻隔着井壁,聽她這般綿長地數數,金剛般的心,忽然就軟成了這井壁上的青苔,攜着清新和生命的氣息,微微潮潤,按上去,便能盈出一汪水來。

他忽然懂得了戀慕的真正滋味,原來亦如這青荇,飄搖柔軟而酸苦。

他忽然懂得了愛情裡,那種沒有緣由的放鬆與柔軟。

一壁之隔,她不理穆先生的雙手,偏過頭去。

“二點九點一……二點九點二……二點九點三……”越數越慢,直到,“……二點九點九……二點九點九一……”

她忽然住了口。

自欺欺人,終究是因爲不願面對,然而不願面對也得面對,她曾經有做懦夫的權力,那時候不知人間風雨,然而現在她避無可避。

她忽然狠狠一掌,拍在井壁上。

粗糙的石壁立即劃破了她的手,她渾然不覺,猛地雙手抱頭,開始嗚嗚哭泣。

“尼瑪你個裴樞……你還真不出來了……你至於這樣嗎……你至於用這種方式讓我後悔嗎……”

……黑暗裡他震了震,一時有些茫然,好一會兒纔想起來,好像之前有和她吵架來着,好像自己是賭氣來上元要救人來着,好像在上元遇上之後,又吵了一場來着,當時自己說“有種你別後悔……”

現在她後悔不後悔他還想不到,他自己已經後悔上了。

他是隨口說的好嗎!

他已經忘了好嗎?

隔壁傳來嗚嗚的哭泣聲,他掙扎的身軀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她在哭嗎?

是她……在爲他哭嗎?

第一反應是心疼,用句他以前覺得肉麻的話來說,他真的覺得哭得他心都疼了,然而那疼痛裡,卻又隱隱泛上不可置信和狂喜——她是爲我哭嗎?她真的是爲我哭?原來她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討厭自己,她心裡他一直很有地位是嗎!

一時間不知是悲是喜,是心疼是澎湃,他知道景橫波並不愛哭,她寧可笑着罵人,也不肯流淚哭訴。

他有點苦惱地想,好像被那錦衣人傳染了變態了……

“……嗚嗚嗚我真的後悔了……我不該和你吵架……我不該用那樣粗暴的方式對你……我好歹該先哄着你和你說明白……我後悔了……我承認我後悔了你贏了……只要你別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

裴樞暴怒起來,伸手就去掰那捂住自己嘴的手,雖然他變態地想多聽聽景橫波的哭聲,這是景橫波第一次爲他哭,保不準也是最後一次,但他更明白,這個時候他再不出去,那以後他就得哭一輩子了。

那手不肯放,他一拳就打了出去,對方似乎也沒想到,他手上重傷還能打出這麼暴烈的一拳,砰一聲這一拳正中肚腹,風聲急響,那人似乎被打飛出去,另一個負責按住他手的人,急忙出手援救同伴,裴樞沒了牽制,大喜之下急忙翻身,便要去推自己身後石壁。

他根據聲音判斷,自己和景橫波只有一壁之隔,一定有辦法推開。

手指剛剛觸及石壁,腳踝忽然被人抓住,那雙手如金剛一般,一抓就掐住了他的軟筋,一股麻痹貫穿全身,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了,然後他如麻袋般,被人一路拖了出去……

少帥眼看自己離那石壁越來越遠,憤恨的拳頭狠狠地捶打在地面上……

……

哭泣聲迴盪在狹窄的井裡,聽來越發滯悶,穆先生再也忍耐不住,不顧鋼釘危險,跳了下來。

景橫波哭得稀里嘩啦,擡頭看看,伸手一揮,將鋼釘捲開。

這動作讓穆先生由衷安慰和感激,感激她這時候還能想到他,她越來越體貼細膩,也因此越來越讓人心疼。

他快步過去,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景橫波此時心中並無風花雪月,只有無窮的悲苦和悔恨,這個時候誰的肩膀對她來說都是渴望的依靠,她立即往他身上一趴,拿了他的衣裳當抹布,眼淚嘩啦啦浸了他滿肩,一邊哭一邊砰砰捶着拳頭,“這個混賬!這個脾氣沒救的怪胎!一把年紀了不長情商!賭什麼氣鬧什麼情緒!充什麼英雄逞什麼能?不知道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嗎?他這是存心讓我不能好好過日子啊啊啊啊……”

“別哭……別哭……”穆先生撫着她肩頭,往日裡滔滔口才,到如今都凝噎在咽喉裡,化爲反反覆覆這兩句。

心底不知是憐惜是苦澀,憐惜她的揹負,苦澀着結局如此令人難以接受,忍不住又想,如果自己死了,她是不是也會這般爲自己哭?

這麼想的時候,忍不住要笑自己小家子氣,如女人般計較,然而在情感裡,誰又能真正大方?

他擡起手,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很多時候,他很想就這麼撕下面具,告訴景橫波,自己是耶律祁。

穆先生這個身份,於她,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真的很想以自己的身份擁她入懷,而不是那個變得越來越莫名其妙的穆先生。

然而當那個人橫插一腳,這面具似乎就變得難撕起來。他怕撕下面具,她從此就完全當他是耶律祁,永遠無法真正走近。

她對穆先生有一份似有若無的莫名情感,而不是對耶律祁。

只有當他還是穆先生,她纔有時會因爲疑惑和混淆,下意識地對他親近。

他只想戴着這個面具,有機會靠她近一點,更近一點,直至用耶律祁的穆先生,漸漸覆蓋了那個人的穆先生。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然而這份親近,說到底不過是藉着人家光,含着對她的欺瞞,才得以擁有,他又情何以堪。

手指已經觸及面具邊緣,慢慢頓住。

終究,捨不得。

哪怕她此刻的依偎,是心裡認爲他是那個他,他也認了。

要如何放開這個懷抱,如何再做回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朋友?

含着香氣的淚水在自己肩頭乾透,撕開面具後要如何擁有?

他輕輕嘆息,抱緊她,撫着她微微聳動的肩背,井底血腥氣濃郁沖鼻,他卻只嗅見她淚水的苦澀氣味。

她在他懷中微微顫動,是一朵雨後瑟瑟的花,他珍惜她此刻的無助柔軟,只恨自己不是矗立在她心頭的樹,爲她遮盡這人間風雨。

她哭聲漸低,開始喃喃咒罵,那是她情緒調整過來的標誌,他心中微微感嘆,感嘆她出奇的堅韌,正因了這堅韌和明豔,他們都愛她。

他仰頭望着井口,從底下看過去,井口攏着最狹窄的天。

情感的出路,似乎也這樣,越走,越狹窄。

一生情感,似乎只剩一個心願。

但望你能愛上,真正那個我。

……

裴樞被一路拖出了通道。

井壁連着的通道里,留下了他一路捶下的拳印。

眼前忽然一亮,已經出了通道,裴樞轉頭,果然看見錦衣人那張舉世無雙第一可惡的臉。

裴樞盯着那張臉,心中盤算着找一百個男人睡了他的具體操作過程。

錦衣人卻似乎看他很順眼的樣子,態度很好地吩咐人扶他起來,給他包紮,兩個超級小矮子跑了過來,其中一個看他的神情畏畏縮縮的,裴樞這才明白,原來先前在井壁地道里按住他的,是兩個侏儒。其中一個捱了他一拳,纔會這麼顧忌他。

再回頭看看那通道,窄得和蛇洞似的,可能根本不是給人走的地道,另有他用。

他剛纔落下的時候,井裡已經布了一層網,落網剎那他看見一個人被從井壁上一個洞裡扔下來,落在了鋼釘上,隨即那網一收,他被拖進了井壁的洞裡,被倆侏儒按住。

因爲洞太小,出口必然也小,掩在一片青苔裡,耶律祁和景橫波思路沒錯,認爲井內可能有通道,但都犯了思維定勢的錯誤,總認爲要有地道必須能讓人進入,太小的洞根本不合理。所以摸索時只估算可容人最起碼躬身進入的範圍,一時沒有想到去按一按那些凸出的,只比腰粗一點的單塊石塊。

裴樞所在的地道人是無法通過的,只能躺着過一個人,或者孩子也可過。可錦衣人有侏儒,偏偏他的侏儒一直藏着,景橫波和耶律祁都沒看見。

裴樞再看看身邊,還是間燈火通明的殿室,錦衣人和護衛們都在,一個個神情自如,根本不把剛纔的事當回事。

裴樞火氣直向上衝,一把搡開給自己包紮的侏儒,“滾開。”

這麼說的時候他一怔,忽然發現自己原本痛得鑽心的手臂,現在已經沒那麼痛了,臂上清涼微癢,他立即察覺這是極爲難得的療傷聖藥。

“我對你好不好?”錦衣人微笑對他道,“用的是我府中秘製的聖藥,去腐生肌,你這樣的刮骨傷,用了之後基本能恢復原狀呢。”

裴樞盯着他,渾身汗毛一根根豎起來——這傢伙怎麼忽然對他這麼好?不會有那方面愛好吧?

不行!爺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是留給小波兒的!

該如何以死抗爭呢……

“曾經有人抱着我大腿向我求這藥,我都沒給呢。”錦衣人猶自表功。

裴樞二話不說,擡手就撕包裹的布條,他纔不要接受這變態的示好。

“哎哎,不要這樣任性。”錦衣人親自上前按住他,不過隨即又笑道,“我就欣賞你這任性,你不要我也給你。”

裴樞聽成“你不要我也要你”,頓覺眼前一黑——啊,是個斷袖!

要如何才能在強大斷袖的威脅下,保住清白?

唯死而已。

裴樞很不甘心,他還有很多事沒做,他還要報仇還要殺人還要打天下還要娶景橫波,他剛剛死裡逃生非常貪戀生命,可對於有些人來說,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比如絕不能以男作女,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

錦衣人在翻他的衣裳……

裴樞眼一閉,張嘴,齒關向下狠狠一咬!

“我這藥含有十八種……”錦衣人猶自吹噓他這藥,一擡頭正看見裴樞動作,一驚之下什麼都來不及,只得把自己拳頭往裴樞大張的嘴裡一塞。

裴樞的嘴被拳頭堵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嗚嗚嗚”以示抗議。

錦衣人“哎喲”一聲,罵道:“狗似的還咬人!”

他把拳頭向外抽,生怕裴樞還要莫名其妙自殺,順手拿過桌上抹布往他嘴裡一塞,又趕緊命人拿布巾擦手,“口水!噁心死了噁心死了!”

“嗚嗚嗚……”裴樞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有話急着要說。

錦衣人哪裡理他,急急地趕緊擦手洗手,裴樞掙扎了好半晌,終於呸地一口吐掉抹布,一邊呸呸呸吐着髒水,一邊盯着滿臉嫌棄的錦衣人,半晌道:“你不喜歡……”

“我不喜歡口水!”

“不是,我是說……”裴樞艱難地道,“……男人?”

問得莫名其妙,錦衣人居然聽懂了,手也不擦了,唰地向後一退,“你是個斷袖?”

“放屁。”裴樞怒瞪,“你才斷袖!”

“想多了吧?”錦衣人終於明白這傢伙腦子裡的弦,搭到了什麼地方,連連搖頭。

護衛們哧哧笑——真的想多了!主上只是性子怪異,他的東西,你不能求他,你求了他肯定不給,你不求他非得給你。就好比他和文姑娘……算了算了,別想那個魔王了,想起來頭就痛。

裴樞這才放心,一邊想着好險好險差點枉死,一邊起身道:“看你樣子,不打算再爲難我了,那麼,再會。最好永遠別會。”

他拍拍屁股就走。打過這一場,他也算了解了錦衣人的性子。景橫波既然已經完成三道題,還讓錦衣人吃了虧,這個驕傲的傢伙,就不會就此事再刁難。

錦衣人也不攔,慢條斯理磕着瓜子,直到他快出了門,纔不急不忙道:“你去哪?”

“廢話。”

“你現在找景橫波。”錦衣人道,“你這輩子就真的沒任何機會了。”

裴樞停住腳步。

他自然明白錦衣人的意思,他一出去,景橫波就能明白他剛纔一定在井壁隔壁,故意不說話折騰她,非得勃然大怒不可。

不過他還是道:“我寧可她生氣,也不要她傷心。再說我和她解釋清楚,小波兒不會怪我的。”

錦衣人眼底神情微微讚賞,覺得裴樞這人看似暴躁,實則細心,關鍵時刻冷靜決斷,勇悍十足,不愧爲名將。

“可是你不想讓她真正喜歡上你麼?”他笑,聲音悠緩。

裴樞覺得他的語氣誘惑如魔鬼,他不想聽,但步子莫名其妙跨不出去,他微微偏頭,眉梢斜飛,“嗯?”

“你此刻就出去,她會先狂喜,再生氣,再平靜,最後,她沒了愧疚心,保不準還懷疑你故意讓她急,畢竟你之前說過要讓她後悔的話,以你的性子,做出這種事也有可能,所以在最初的喜悅過後,她並不一定相信你的解釋,她對你的情分不會因此增加,甚至可能漸少,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你們回到從前。”

裴樞默然。錦衣人就是個魔鬼,住在人心裡的那種,他用看穿人心的目光去分析每個人,所有人都不能抗拒地站在鏡子前。

“但是你現在不出去,就不同了。”錦衣人悠悠道,“面對噩耗,每個人的情緒,都會有從高峰到低谷的過程,再之後就是一段時期的沉湎。景橫波在經受你死亡的打擊之後,因爲那份愧疚和不安,她會思念你,人對於逝去的東西,都會自然而然抹平遺憾,自動美化。所以在她的思念裡,你會越來越完美,越來越忠誠,越來越令人懷念。她對你的感情會更進一步,怨念會越來越少,她一定會寧願放棄現有所得,只爲換你還能活着。那個時候你再出現在她面前,她心中會只剩感激,我會讓你出去時看起來很狼狽,以示你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她會更加愧疚,加倍溫柔,不僅不會算你隱瞞的舊賬,甚至會因爲這種感激和憐惜的情緒,久而久之,對你產生移情作用……”

護衛們目瞪口呆——這這這……這還是咱們那個話不愛和愚蠢人類多說的主子?

還有,他什麼時候變成情感大師了?說得頭頭是道,聽起來也確實很厲害,可這麼厲害,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搞定文姑娘?

還是主子只善於指導別人,不善於自己發揮?

不過話又說回來,文姑娘也不能算正常人啊……

裴樞一腳門檻外,一腳門檻內,久久沒動,看得出來,錦衣人的話,已經打入了他的心裡。

他不得不承認,論起看透人心,此人功力已經爐火純青。

他甚至能夠把握每個人對於每件事的細微反應,從一開始,到最後。

他知道這話是對的。

現在就出去,景橫波大悲大喜之後,難免生氣。愧疚之心沒了,頂多兩人回到原點。

“歷經千辛萬苦”之後再出去,景橫波因爲思念和愧疚,只有感激和歡喜,從此待他分外不同,是極有可能的。

他要的就是不同。

不能不心動。

錦衣人默默數着數,等着他轉身,笑得從容。

“你說得很對,”裴樞終於道。

錦衣人笑容完美。他喜歡完美,喜歡事情按照自己想法進行的完美。

“但是,我還是要走。”

錦衣人的笑容,不完美地僵住。

“你腦子原來有問題……”

“世上每件事都有利弊,但如果每件事都按利弊來做,那麼每個人都會很冷酷,這世道也就不成世道。”裴樞轉頭教訓他,“我知道你說的對,但那是我喜歡的女人,就算我不能娶她、睡她,一輩子寵她,但只要我在,就有責任愛她、護她,不讓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傷她。”

“還是那句話。我寧可她恨我一生,也不要她難過一瞬。”裴樞輕蔑地瞥他一眼,“我腦子沒問題,是你的心有問題。”

錦衣人揚起眉毛,像不認識一般看了他許久,眼神微微閃動,半晌笑了。

“我承認我看走眼了。”他笑道。裴樞正得意地揚眉,就聽見錦衣人接道,“原來你還是個情聖。”

裴樞哼一聲,擡腿就走,他纔不要和這個沒心沒肺的怪物多說話。

他還是沒能跨過那門檻。

因爲錦衣人掠過來,從後面給了他後腦勺一記。

裴樞不可思議地半轉身,瞪着他,嘎聲道:“你偷襲……”話音未落,軟軟倒下。

錦衣人才不扶,任他砰然倒在自己腳下。

大高手一點也不以背後偷襲爲恥,隨意踢踢裴樞道:“雖然你也有點道理,差點讓我感動。但是,我要做的事,不喜歡被破壞。”他隨意地笑笑,“我想看看女王陛下到底愛誰,你敢不成全我?”

裴樞給這一踢,微微睜開眼睛。正看見他把手遞到眼前,仔仔細細看先前那個牙印,當時裴樞下口很用力,現在手背上一個血印子暫時消不掉,他看看右手牙印,再看看光潔的左手手背,表情很不好看地道:“不對稱……要不你再咬一口?”

裴樞眼一翻。

這回真氣暈過去了。

……

上元城外,原本和三縣有一道互不干擾的隔離帶,從昨晚開始,那裡開始慢慢聚集了很多人,在寒風中瑟瑟顫抖,翹首望着前方雄城。

很多人眼中閃着期待和興奮,更多的人卻是猶疑和不確定。

人羣最前頭,幾個老頭子也在竊竊私議。

“老常,你這樣做真的合適麼?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以讓百姓親眼見證女王的勇毅和愛民,可這麼勞師動衆,萬一女王沒能救出人來,甚至自己搞得很狼狽,那便再也下不了臺了!”大賢者瞿緹,此刻依舊在擔憂。

常方捋着鬍鬚,斜睨他一眼。

“老夫關於女王的判斷,什麼時候錯過?老夫要是錯了一次,你瞿緹現會在這玳瑁?”

“真不知道你對女王哪來這麼大的信心!”瞿緹跌足,“罷,罷,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你老人家招呼都不打一個,便讓人去通知百姓,現在人越來越多,這要人萬一出不來,看你怎麼收場!”

“出得來的,”常方只捋須微笑,“要不要咱們再賭一場?”

“賭就賭,不信這次還輸了。”瞿緹看看對面雄城,實在不敢相信女王這種身份,能公然孤身進出。

明晏安若讓她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出一趟,豈不是不戰而敗?

“上次你賭輸了,就隨我來了玳瑁,這次再輸了,不僅要賠錢,以後也別離開女王了。”

“哼。”瞿緹給他一個老大白眼。

身後,百姓越聚越多,人人都有一份好奇。上元號稱鐵城,多少年來統治三縣的人物換了一批又一批,也沒誰能順利公然進入上元,甚至還把人質完完整整救出來的。百姓們一開始得了通知的時候,都不大相信,一不信女王真的爲一個女官,便孤身親自入敵營救人;二不信女王孤身入上元,真能在三十萬軍民之中,在明晏安的滔天敵意和阻礙裡,把人救出。

所以百姓忍着寒冷,下了雪也在城外等,與其說等着女王,還不如說等着見證奇蹟,等待一個希望。

人羣也在竊竊私語。

“你們說,女王能把人救出來嗎?”

“得了吧,能自己安安全全出來,我就要五體投地了,救人?當三十萬軍民是死人嗎?當明晏安是死人嗎?”

“也是,那咱們就賭她能不能完整出來?”

“別賭了,一賠十,沒人買她贏!”

……

上元王宮。

錦衣人讓人把裴樞送去休息,自己在前廳喝茶休息,這裡是靠近凝雪閣的另一座空着的宮殿,他既然住在凝雪閣,那肯定第一時間內,將凝雪閣每塊土地都翻過,一條暗道什麼的,轉眼就掌握了。

不出片刻,明晏安匆匆趕來,神情頗有些氣急敗壞。未及寒暄開口就問:“先生何以負我!”

錦衣人瞥他一眼,“別說得好像你是我情人一樣。”

明晏安臉色紅了又白,怒道:“小王爲先生提供了無數便利,又信了先生,昨夜令所有衛士都不許靠近凝雪閣附近,連凝雪閣被毀,都無人前來干擾。結果先生卻沒能拿下他們!”

“我有答應你要拿下他們麼?”錦衣人施施然道,“我只說,我感興趣會出手而已。”他指指門外,毫無客人自覺地道,“我要補覺,快點走路。另外提醒你一下,你現在還有點機會,再不去,就一點機會都沒了。”

明晏安怒極,轉身就走,正想着如何將這個厚臉皮趕走,便聽他淡淡道:“要我說,她來讓她來,清風過山崗。來不來是一回事,來了之後,能不能站穩,又是一回事。”

明晏安心中一動,忍不住轉身,“先生的意思,將來您還會……”

“看她有沒有本事再進來再說吧,不然你現在也不甘心吶。”錦衣人舒舒服服抱着他的嫩黃枕頭躺了下去,“她倒是真的引起我興趣呢……”

他脣角一勾,幾分感興趣的笑容,心想那幾個人確實有意思,玩夠了也可以送份禮補償補償。

唉,誰叫他這麼善良,看不得有緣無分你猜我猜的苦情戲呢……

明晏安悻悻跨出門檻,想了想,終究搖了搖頭。

怎能令她鵲巢鳩佔?怎麼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一個毫無利害關係的外人身上?

一旦讓她佔據上元宮,錦衣人又沒能驅逐她,自己豈不是徹底失敗?

無論如何,哪怕全城上陣,也要把景橫波,阻擋在上元城牆之外!

……

------題外話------

……

呵呵呵呵暴龍沒死了啦。

嗨森嗎?嗨森就扔票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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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宮伯虎點秋波第81章 真愛柔軟第83章 黃雀在後第83章 戰地求婚第69章 大神唱戲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99章 獻身第3章 女王?變態?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57章 競選王夫(二)第82章 願你永葆青春安樂第73章 好友下落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69章 大神唱戲第50章 小鮮肉第24章 逃獄第11章 情海生波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25章 這樣真的好嗎第28章 情海生波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9章 相見第90章 女王之霸第82章 呼應第61章 美人相贈第76章 勇闖盤絲洞,暴打蜘蛛精第十八章第78章 智慧第32章 歡喜冤家第八十八章第23章 誰碰你,我殺誰第八十七章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5章 磨人的小妖精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97章 龍家主母第41章 妻與妾第58章 我選他!第19章 沒章節名,虐明城不告訴你第55章 驚豔大荒第77章 走火第63章 爲愛而戰第二十三章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十八章第53章 我需要你第七十九章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57章 殺王大會!第77章 他的出手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78章 獻吻第48章 捨不得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107章 鬼火第八十八章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15章 掘地三尺第62章 驚變第14章 耶律祁的下落(二)第83章 誰守着誰的幸福第10章 得見一人傾國色第30章 信任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20章 要不要嫁我?第103章 你養我第44章 遇見那個人,再活這一生第43章 幹掉情敵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71章 誰奪天下誰白髮第70章 真情第67章 落雲之亂第105章 試探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27章 醋罈子碰碰撞第4章 新女王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59章 擦背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77章 他的出手第23章 誰若傷你,不死不休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81章 家人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9章 另類花魁第2章 溫暖第45章 誘惑的代價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43章 幹掉情敵第86章 咬痕第72章 愛護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65章 情敵擡槓第46章 百里迎王駕第49章 雙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