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玟一喜,這時候有馬蹄聲,莫非便是景橫波的軍隊?
但也有可能是落雲的邊軍,但也沒關係,落雲部對女王很是禮遇,她只要說明是女王舊友,落雲部軍隊不至於爲難她。
姬玟將耶律祁放下來,靠在一邊的石頭上,給他輕輕擦去額頭的汗。此刻心定了許多,欣喜耶律祁有救,卻又有些不捨,想着一旦得見女王,這麼單獨相處的日子,便沒了。
想了想,她又掏出帕子擦臉。終究是女子,即將見到“情敵”,她不願被光鮮尊貴的女王,看見自己的狼狽。
幾番動作,那些騎兵已經到了面前,山口衝出來一大隊人,個個衣甲鮮亮,神態矜傲,馬背上不少獵物。當先一騎尤其招眼,赤紅駿馬如火,卻穿一身鑲滿金線的軟甲,老遠看來金光刺眼,以至於甚至看不清面貌。
那人被人圍在正中,很容易被看出是中心人物,揚鞭打馬姿態有力,動不動就一鞭對身邊人抽過去,身邊人都硬生生受着,臉上還得保持笑容。
姬玟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
女王的橫戟軍中,應該沒有這樣的人物。裴樞雖然暴戾,但那只是對敵人,對自己的兵,向來解衣衣之,推食食之,這纔是名將風範。
落雲部的邊軍,按說也不該出現這種做派。歷來邊軍最艱苦,哪有這樣驕奢淫逸的風格。誰敢這麼輕狂,要麼被士兵反了,要麼被御史參了。
姬玟作爲熟悉政務的重要王女,看這種事眼神精準。然而此時想走已經來不及,對方已經看見了她,她只來得及將石頭上的耶律祁推進草叢裡,自己擋在石頭面前。
那羣人風一般地馳過來。
當先一人,黝黑皮膚,金冠金甲,眉目平常,只是卻是個斷眉,眉下一雙眼睛棱角分明,天生三分兇銳之氣。這人此時似乎心緒不好,陰沉着一張臉,兇光四射的眸子,倒映着周圍護衛心驚膽戰的眼神。
他一邊快馬奔馳,一邊厲聲冷笑,“我的妃子,我親自前往邊境迎接,她竟然敢逃!竟然敢逃!”
周圍人吶吶不敢言,低着頭,臉色發苦。
“將我浮水部置於何地!將我王子尊嚴置於何地!”那金甲男子還在憤憤發泄。
姬玟吸一口冷氣,浮水部的王子,怎麼會出現在落雲部邊境?迎親?看樣子還是不大順利的親?
她低下頭,避在道邊,想着這浮水王子驕狂暴戾,目中無人,或許不會注意一身髒污的“村姑”纔對。
那赤紅馬果然從她身邊風馳電掣地過去,踩着路邊一個水坑,毫無顧忌地濺她一身水,馬上浮水王子毫不理會,姬玟也一聲不吭,只盼他趕緊離開。
然而忽然馬上浮水王子“咦?”了一聲,勒馬。
他騎術倒是精絕,馬一勒便停,輕輕巧巧撥轉馬頭,便到了姬玟身邊,他在馬上微微偏着身子,眯眼打量姬玟。
姬玟垂着頭,捏緊手心,掌心不知何時全是汗水,心砰砰跳起。
四面靜得可怕,只有那浮水王子搜骨剔肝一樣的目光,將姬玟上下打量,從她的發看到她的脖子,從她的脖子看到胸,從胸看到腿,最後目光落在雖垂頭依舊可以看出高挺秀氣輪廓的鼻子上,他忽然嘴角一咧,笑了。
那一笑眼神兇光閃動,白牙森森,似獸遇見了心水的獵物。
四周的親衛也吐一口長氣——殿下終於發現了新獵物,可以暫時從那件惱火事中轉移注意力,他們也免受皮肉之苦了。
“啪。”一聲脆響,長鞭在空中盪出光影,姬玟以爲要皮肉受苦,然而那鞭子並沒有落在她面頰上,只是托住了她的下巴。
“擡起頭來。”
鞭梢上有倒刺,刺入肌膚生痛,姬玟只得擡頭。
所有人目光一亮。
斯文端雅的姬國王女,好容貌還在其次,高貴身份帶來的天生尊貴氣質,纔是這山野中最美的風景。
浮水王子的眼神,已經從漫不經心變成了灼灼驚喜,驀然仰天大笑。
“好,好,老天總歸是厚待我的。跑掉一個和親王妃,就送我一個更活色生香的美人!”
鞭梢悠悠的蕩起來,炫耀似地在姬玟面前盪出一朵金花,浮水王子大笑,“帶走!”
姬玟咬了咬牙。
她無法逃,耶律祁就在身後。她逃了,耶律祁就危險。
她也無法抵抗,雖然身上有些防身的手段,但那都是近身的,一對一纔有可能奏效的東西,此刻對着這一大羣人,毫無勝算。
此刻丟下耶律祁,他也可能會死……
姬玟一路艱辛都未曾失望,到此刻卻有些絕望了。
浮水部二王子跳下馬,他在馬上看不出問題,一落地腳就掂了掂,姬玟敏銳地看出,原來這男人還是個殘疾,是個長短腳。
爲今之計,只有先跟了他走,再想法子解決他了。
只是能不能成功,會發生什麼事……她不敢想。
“對美人,要客氣些。”浮水部二王子哈哈大笑,抓住姬玟手腕,一把將她拋上了馬背。隨即自己也跳了上去,伸手摟住她的腰,誇張地大叫,“好細!”
一衆護衛捧場地鬨堂大笑。
浮水二王子巫維彥,今日終於綻出開懷笑容。
他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原本親至邊境,迎接落雲部左丘默回浮水做王妃,他並不介意一個公主換成了左丘家的女將軍,左丘家有兵權有軍事人才,對他更有助力。唯一有點顧忌的是聽說左丘默自小當男人養大,桀驁難訓,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再桀驁也不過是個女人,女人嘛,桀驁驕縱什麼都是被慣出來的。一天三頓打,打服了再往牀上一扔,把她的身體從內向外都踐踏個夠,看她還桀驁個屁。
誰知道歡天喜地剛到邊境,就聽說了左丘默逃回落雲的消息,可把他氣了個七竅生煙,當即下令進入落雲內部,當面向左丘默和落雲大王要說法。
爲了紓解心緒,他一大早進山打獵,不想居然獵到這麼個美人兒。巫維彥覺得,這是老天眷顧和補償,預示着自己還是那個萬事都很幸運的王子。
他笑着,感覺到懷中美人的溫順,心中更是大樂,摟住姬玟腰的手,開始不老實地慢慢上移。
姬玟咬着牙,死死盯着那雙噁心的手。
身爲姬國王女,不能受這樣的侮辱。
如果單身一人,她或者拼死一搏,或者服毒自盡,然而此刻……
眼角餘光掃過大石之後,她眼底蒙上盈盈水光。
不,不是時候,且忍得一刻……
巫維彥的親衛,很有眼力地控制馬速,慢慢落在了王子的馬後。
他們瞭解王子,此刻已經起了興致,十有八九會在這馬上就先享用美人。上一個被王子看中的山野小花,就是在馬背上被辦了的,因爲疼痛掙扎太過,沒能讓王子盡興,被王子扔在了馬下,活活被馬蹄踏死。
王子喜歡在古怪的地方享用女人,有次居然在風車上,那個女人後來被風車生生絞死。
親衛們希望這個女人識相點配合點強壯點,不然一地血跡狼藉的有點難看,王子又要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他們又要倒黴。
巫維彥的手,不急不慢地緩緩向上捏……
姬玟咬牙閉眼,渾身簌簌顫抖,只希望這馬跑起來,跑得快些,最好將這人和她自己一起摔死。
忽然“叮。”一聲微響,耳邊“啊”一聲大叫,巫維彥的手如被蠍子咬着,猛地彈了起來。
他的手甩到半空時,已經變了形,一根手指軟軟地垂下來。
一顆小石子骨碌碌滾落馬下,巫維彥不可思議地瞪着那石子,他手上戴的是精鋼護手,連指背都覆了一層,這輕飄飄的石子竟然透過精鋼片打斷了他的手指,何方高人?這般武功,剛纔爲什麼沒出手?
巫維彥又驚又怒,猛地將姬玟推下馬,大叫:“誰!誰!出來!”
石頭後,有人低低淺淺笑一聲,笑聲迷離,似沉睡方醒。
跌落在地的姬玟渾身顫抖,撲向石後,“別……別……”
耶律祁這回倒是真醒了,慢慢坐起,盯着憔悴的姬玟看了看,注意到她被撕扯開的領口,眼底莫名的神情一閃而過。
隨即他輕聲道:“自己走就是了,何必呢……”
巫維彥狠狠盯着耶律祁,一開始還有戒備之色,眼看他臉容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明顯中毒將死模樣,心中大定,一指耶律祁,厲聲道:“傷我者格殺勿論,抓過來!”
親衛們策馬而上,在心中琢磨着今天要爲王子提供何等樣殘忍的酷刑,才能博得他的歡心。
耶律祁好像沒聽見那邊的喧囂,凝視着姬玟微亂的發,眼中掠過一抹溫柔,似要擡手給她理理亂髮,最終卻只道:“這邊有條小道,我剛纔在石後看見,很隱蔽。馬上我送你走,你不要耽擱……”
“你呢!”姬玟緊緊抓住他的手。
耶律祁笑而不答,頓了頓才道:“見到景橫波,告訴她,我和姐姐在一起,過得很好。”伸手從懷中摸索出一塊摺疊好的布,塞進她手裡,“叫她有空參詳這個,以作防範……”說完也不等姬玟回答,抓住她手腕猛地一揚。
“呼”地一聲,姬玟身子被耶律祁整個揚了起來,蕩在他頭頂,然而她並沒有如耶律祁所預料地那樣飛入山縫小道內——她死死抓住了耶律祁的手腕,指甲摳進了他的掌心。
“他們想逃!”小心翼翼靠近的巫維彥親衛趕緊加快了腳步。
“砰。”一聲姬玟落地,一反手就抱住了耶律祁,“別!我不走!”
耶律祁皺眉看着她,似要責,卻又責不出口。
這一扔已經用盡他剛剛積蓄的真力,他眉間泛上淡淡一層黑氣,身軀微微顫抖,連姬玟的手指都扒不開。
看出他衰弱,那些人膽子大了許多,幾個親衛上前,伸手去拉姬玟。
他們剛剛彎下身。
耶律祁勉力睜開眼,眼神中冷光一閃而過。
“啊!”
驀然幾聲慘呼,幾個親衛猛地擡頭,額頭砰地撞在一起也顧不得,各自捂着鮮血涔涔的臉,連滾帶爬地向外跑。
他們的臉上,眼睛上,各自插着山間荊棘上堅硬的倒刺。
其餘親衛驚得魂飛魄散,包圍圈“嘩啦”一下撤出數丈。站在遠處心驚膽戰盯着耶律祁看,只看見他倚靠大石,坐得隨意,眼睛微闔,真真看不出深淺。
親衛們一時不敢靠近,巫維彥勃然大怒。
“廢物!白癡!飯桶!混賬!”他一疊連聲地罵,催促親衛上前,眼看那些人進三步退兩步,更是火氣上頭,卻也不敢自己上前,乾脆取了弓箭,看了一眼又將箭扔在一邊,怒聲道:“取那帶毒的來!”
“殿下。”一個親衛道,“那毒據說厲害絕倫,而且無解……”
“就是要一箭射死這混賬!”巫維彥奪過箭,彎弓搭箭,獰笑着盯準耶律祁。
姬玟一擡頭看見,心膽俱裂,猛地撲過去。
耶律祁勉力睜眼,一眼看見半空旋轉飛來的光影,揮手一拍,將她拍到一邊,自己身子微微一扭。
“咻。”一聲,毒箭被讓過要害,依舊擦過他肩頭,帶起一溜血珠。
血珠在飛起的同時,就變成了慘綠色,隨即又轉紅。
耶律祁似乎唏噓了一聲,看了一眼姬玟,身子向後一仰。
姬玟跪在他身邊,雙手摳緊地面,滿頭長髮紛亂地披下來。
想哭,哭不出,想叫,叫不成,她滿腔的悲傷苦痛和憤怒,似哽住的血塊,層層壓在了咽喉裡,好似再出口一個字,便要噴這天地玄黃,一個燦爛鮮紅。
身後傳來試探的腳步聲,再也沒有動靜的耶律祁,讓這些人膽子漸漸大了起來。片刻後,巫維彥有些尖利得意的嗓子響起,“哈!中了!中了!”
“殿下,此箭中者必死,這人……您看如何處置?”
“敢挑釁我者,死亦有罪!栓到這馬後,一路拖回去!回營後斬下頭顱,先示衆,再醃製了做我的戰利品!”
“是!”
幾個親衛上前,粗魯地將姬玟推開,這回再沒了顧忌。
姬玟似乎失魂落魄地倒在一邊,手卻慢慢伸進了袖子裡。
她的衣袖內,貼肘彎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機關,可以彈出三顆會爆炸的鋼丸。只是雖然凌厲,卻是越近距離越有效,而且也只能殺傷一人。
她在等着巫維彥。
耶律祁已經死了,她便逃生也無意義,能和兇手合葬於此處,也算完成此生最後一件應做的事。
身後巫維彥的腳步聲在接近,這個長短腳走路和別人不一樣,有股特別暴戾又急躁的味兒。
姬玟擡起眼睫,眨掉眼眸裡濛濛水汽,最後將耶律祁看了一眼。
她想將他最後平靜的面容,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她目光忽然一跳。
耶律祁髮絲有點亂,垂在了頰上,一根細發,正在輕微顫動。
那是被呼吸拂動!
隨即她發現耶律祁肩上傷口,慘綠的血色已經變紅,傷口沒有進一步腐爛,反而呈現一種詭異的櫻紅色。
之前耶律祁中了許平然的屍毒,他將毒力逼在了左肩,那處皮膚闇藍髮紫,現在他又多了一處毒傷,那皮膚區域顏色反而正常了一些。
姬玟腦海中飛快閃過四個字“以毒攻毒”!
不管怎樣,耶律祁現在沒死是事實,還沒到她拼命的時候。
她的手飛快從袖子中抽出,驀然一個轉身,抱住了巫維彥的雙腿。
這一抱,倒把巫維彥驚住了,下意識要甩開她,卻甩不脫,姬玟悽悽切切地道:“殿下!殿下!我願意侍奉你,別殺他!”
“什麼別殺他,人不是已經死了……”巫維彥說到一半,也發現了耶律祁的異常,看上去他氣色還好了些,不由十分驚異,“這人怎麼回事?”又盯視姬玟,“他是你什麼人?”
姬玟咬咬下脣,微微有些羞澀,“是我……夫君。”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心間微微歡喜,滿滿悵然。
似乎這兩個字,便代表了一生心中最大的渴望和隱秘,然而只有在此刻,在他聽不見的時刻,纔敢悄然說出。
然而只是說出這兩個字,便於悲苦境地裡生出歡喜,彷彿深淵暗地盡處,看見黑水黃土間忽然生出晶瑩的花來。
那叫期望。
她垂下眼睫,隱隱几分緊張。希望這王子愛好的只是黃花閨女,對已嫁婦人沒有興趣,這樣她最起碼還可以維持清白。
可讓她失望的是,巫維彥好像根本不在意這個,只是冷笑道:“你本就是我要的人,我想你怎麼侍候便怎麼侍候,你哪來的資格再和我討價還價救這個人?”
“殿下沒有看見我夫君沒有死麼?”姬玟神情冷靜,“殿下有所不知,我夫君是難得的百毒不侵體質,身有百毒而不中百毒,又曾得了這山中神秘高人傳承,擅長爲他人導引氣血,提升功力,殿下如果就此將他殺了,未免太過可惜,還不如讓他將功折罪,爲殿下稍盡綿薄之力。”
巫維彥馬鞭啪啪地拍着手心,漫不經心地聽着,時不時斜瞄一眼耶律祁。他對姬玟的話半信半疑,但他對自己的箭上毒卻是非常瞭解,中人必死,絕對無救,此人中箭而未死,卻是親眼所見的事實。
身爲王子,久居王室傾軋之中,雖因殘疾而被摒除權力最中心之外,但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對權力的渴望,相反,他因此更加兇惡,也更加貪婪。而所有想要成功的王者,網羅奇人異士,是必須手段之一。
“也罷。”他思考一陣,看着神情懨懨的耶律祁,確定在自己的大營之中,這人也無法逃脫反抗,遂道,“那就先不殺。押下去,你們,嚴加看守。”
幾個親衛上來將耶律祁帶走,這回還分了一匹馬照顧着。姬玟稍稍放下心,可轉過身,看見似笑非笑立在原地,眼神淫邪盯着她的巫維彥,臉色頓時白了。
她沒想到,受了傷的王子,依舊淫心不改,就在這荒郊野地,還想繼續。
“人都走了。”巫維彥微笑着,緩緩走近,“你我就幕天席地,大戰一回如何?”
姬玟緩緩向後退着,再次陷入和先前一樣的糾結爲難境地,是憤而出手,還是委屈求全?
現在境況比先前還糟糕,耶律祁已經不能出手,甚至陷入了對方的軍營,一旦她出手殺死這個王子,要如何從千人軍隊中救出耶律祁?
而她連自殺都不行,她放心不下耶律祁。之前她都是謊言,如果她不在,耶律祁再被巫維彥識破中毒真相,他的下場會怎樣,她想都不敢想。
前無餘地,後無退路,她覺得自己被逼上絕崖,崖下有毒蟒,崖上有猛虎,怎麼走,都是絕地。
身後一冷,抵着了石頭,退無可退。巫維彥大笑着,鬆了鬆腰帶,猛地撲了上來。
“砰。”一聲人體相抵。
姬玟被壓在石頭上,身後粗糲的石面磨礪着肌膚,她卻感覺不到痛,只覺得那石頭那般冰冷,那般冰冷,冷到似要刺入心裡去。
長睫如蝶,在風間微顫,似深秋之季,不堪冬寒,將要萎落。
兩行淚水,自眼角逶迤而下。
無盡的屈辱和憤恨,似烈火似巨浪,自胸臆間狂涌而上,她拼命咬牙嚥下。
她一定要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他!
……身後忽又起馬蹄聲,急促、猛烈,騎術卻不甚高超,聽起來十分雜亂。
巫維彥擡起在姬玟胸前亂拱的臉,眼眸中閃過一絲兇光。
姬玟驚喜地轉頭,不敢相信又得轉機。
前方彎道轉過馬身,有人狂奔而至,人還沒到,大喊聲就遠遠傳來,“二弟!二弟!你在哪裡!快點給我出來!”
巫維彥怔了一怔,百般不情願地爬起身來,整了整衣衫,順手拎起姬玟,扔到一邊。揉揉臉,已將一臉暴戾憤怒之色揉去,似乎很是驚喜地迎上去,道:“大姐,你怎麼來了?”
馬上女子,銀盆圓臉,一雙眉畫得又細又長,直挑進雙鬢。眉宇之間神態,看來和巫維彥頗有幾分相似。
浮水部的大公主,落雲部的王世子妃,親自策馬到了落雲邊境,來找她迎親至此的弟弟。
聽見巫維彥的聲音,她跳下馬,將馬鞭一拋,快步走來,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你這次帶來多少兵馬?”
“姐姐你說話怎麼漏風了?還有你的臉怎麼了?”巫維彥盯着王妃的臉,神情詫異,“葛蘅那傢伙欺負你了?等我給你揍他去!”
他神態殷勤,透着不落痕跡的討好——這位大公主是浮水部大王第一個孩子,浮水部大王過五關斬六將獲得王位時,她正呱呱落地,因此被認爲是王室祥瑞,自小便十分得寵愛,在大王王妃面前,要求無有不應。以至於浮水王室的所有兄弟姐妹,包括王世子在內,對這位大姐,都十分巴結。
“他?他敢!”王妃嘴一撇。
“那是,他落雲部的命脈,在我浮水部手裡呢,別說他,就算他們大王,也不敢和咱們輕易翻臉。”巫維彥大笑幾聲,隨即疑惑地道,“那……”
“閒話少說,你帶的兵馬不少是吧?這就跟我回王城。給我撐腰去!”王妃拉着他便走。
“喂喂姐姐你得把話說清楚,這無緣無故點兵進落雲,可得有個理由!”
“理由?”王妃回頭,柳眉倒豎,“你姐姐被人打了是不是理由?你老婆被人強搶走了是不是理由?被人欺負成這樣還不敢問上門去,回去父王纔要問你理由!”
“嗯?”巫維彥眉頭一挑,“誰這麼大膽?”
“還有誰,那個巡視落雲的女王陛下!”王妃每個字都從齒間切出,每個字都透出深深恨意,“就是她,勾引走了你的王妃左丘默!連男女都不問,當衆納爲王夫!使你迎親不成將成笑柄。就這麼還沒完,還廢了你姐夫,打了我,把浮水和落雲王室的尊嚴踩在地上踏了又踏。我今日不報此仇,有何臉面再活下去!”
“真有此事?”
“句句是真!”
“豈有此理,簡直欺我浮水無人!”巫維彥勃然大怒,“我浮水當初何等隆重送她出境,還送她三位王夫,她居然連我的王妃都要搶!”
“搶了你王妃還不作罷,還要充實後宮。”王妃冷笑道,“我出京時,聽說京中要辦最後一場最大規模的選夫大會,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拋頭露面,親自選夫呢!”
巫維彥忽然停住腳步,“選夫?”
“怎麼?”王妃冷笑看他,“你動心了?也行啊,真要和女王打起來,咱們難免被動。有本事,把女王弄到手,日後天天把她壓在身下,姐姐也解氣!”
“睡這種男女通吃的女人,我可沒興趣,”巫維彥連連搖手,“只是我剛想着,父王曾經關照過我們,不可得罪女王,畢竟她是名義主宰,有橫戟軍,有裴樞和一羣高手在,落雲部大王見你被打都沒替你出氣,可見也是曖昧小人。咱們天時地利人和都不佔,貿然洶洶而去,可不要吃了虧。”
“依你之見該怎樣。就這麼夾起尾巴忍了?”王妃冷哼一聲。
“當然不是。”巫維彥呵呵一笑,“咱們兄弟姐妹,什麼時候忍過這種欺到頭上的事來?只是對付強大敵人,當力敵,也當智取。”
“哦?我的拼命二郎弟弟,什麼時候也懂得智取了?”王妃偏轉臉,眼神凌厲地盯住了巫維彥,“什麼法子,說來聽聽?”
“弟弟我剛得了一個毒人,很有意思。據說身有百毒,又百毒不侵。方纔用咱們族中至毒‘慘綠’試了一下,倒像是真的。”巫維彥瞄了一眼坐在一邊低頭不語的姬玟,“我營中有大巫醫,可以調教一下他,讓他先基本恢復,當然,要做好對他的控制。然後,派他去參加女王的選夫大會。”
“那又如何?一定能選中嗎?”
巫維彥想了一下,有點不情願地道:“我看,一定能。姐你不要不信,你若見了他,只怕當初葛蘅姐夫你也不會要死要活要嫁了,你瞧這位小娘子,”他戲謔地一指姬玟,“爲那位,可是不惜拼命呢!我就不信女王會不動心,不是說她身邊幾位王夫也不過相貌平平?”
“這倒是。既然你說得這麼肯定,我也信。”王妃沉吟道,“這麼個毒人她只要選中……”
“哈哈哈那女王死期就到了!”巫維彥大笑,“我會讓他不得不聽我的話,我會讓他把女王身邊連雞鴨豬狗都毒個乾淨,我會讓女王不得不跪伏在我腳下,把搶走的我的東西都加倍還回來,她敢不聽話,我就讓我三千虎賁,也嚐嚐睡女王的滋味!”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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