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妻

聲聲怨憤,聲聲泣血,淒厲女聲穿透峽谷,似劍要將這不長眼的老天,刺穿。

聽見的人臉色沉重,心頭髮瘮,忽覺寒意自心而來,忍不住地淒涼。

連從來都微微笑意的錦衣人,都斂了那一抹淡淡譏嘲,目光冷而遙遠,似是因此想起了一些自己都不願意回憶的往事。

他們都有共通的心情。

人人都曾在類似的陰謀和惡毒中,趟血火而過。

悽慘冷血,由來帝王家。

翡翠女王罵完了,嚎完了,精疲力盡地向地下一坐,眼神空落落的。

多年積鬱放空了,腦子似也空了,她什麼都不想再想,只想在這裡天荒地老地坐下去。什麼丈夫愛人,什麼王位之爭,什麼姐妹奪位,統統都這麼坐化了。

玉無色和他娘吵架吵得幹勁十足,看他娘這死氣沉沉樣子反而慌了,拼命拉她胳膊,又敲她後背,“醒醒!醒醒!”

女王一動不動,她沒流淚,或者在很多年前,她的眼淚就已經流乾了。

忽然一隻手撫上她的膝頭,她先是毫無感覺,那手卻努力地向上摸去,她一低頭,驚得原地向後一退。

“英白!”

地下,英白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他當然沒死,有宮胤在,誰也不能讓他死。錦衣人的手段,不過在剎那間短暫閉了他的氣息,女王心思浮動,性子又急躁粗疏,哪裡注意得了這麼多。

一霎閉氣之後就恢復,只是毒沒解還不能動,他躺在地下,將那聲聲嚎啕,聽了個清清楚楚。

震驚到不敢相信。

難道那十二年的怨恨和憂愁,都是一場錯?

十二年買醉酒鄉,十二年嬉笑風流,十二年自責自愧,十二年自逐家鄉。

都不過一場錯,一場陰謀?

此刻再想起當年的玉翡,忽覺面目模糊,在回憶中那些原本堅信不疑的事情,再和此刻聽見的真相一對證,頓時疑點多多。

潮過了沙灘,露出水底的黑石。

他記得玉翡的美麗嬌俏,記得她時常神秘不見,記得她喜歡換各種香氣,記得朝中貴族子弟提起玉翡多半神情奇特。此刻想來,那種奇特,確實屬於隱秘的歡喜,佔有的得意。

他的未婚妻,只有他不知道她的風流。

那年除夕酒醉,和玉明春風一度,而在三個月前,他和玉翡在璧山溫泉也有過一次。

記憶中璧山溫泉,煙氣嫋嫋,那日他也微醉,朦朧中到底是誰的臉,真的沒看清。

香氣不熟悉,但玉翡的香氣,經常換。

除夕酒醉那一次,再回頭想起,中間出現斷層,那種“被女人強了”的侮辱,很可能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

他記得當日他酒醒翻身起,正見玉明神色奇特奔進門,他聽見王宮上頭淒厲的鴿哨,那是玉翡和他約定的暗號,最危險的那一種,他推開玉明,狂奔去玉翡宮中時,見到的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她。

臨終前她帶血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撫在小腹上,在他耳邊道:“別怪姐姐……只遺憾沒能給你留下這個孩子……”

一句話劈裂了他半生的幸福。

從此他只能將自己放逐。

直到今日,峽谷山風,將真相解答。

那在他“死後”泣血傾訴的冤屈,誰都聽得出不能有假。

當心中豁然開朗,取而代之的就是深重的羞恥——他戴了那麼多年綠帽子,人人都知,唯他不知!

這真是男人無法忍受的最大恥辱。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就這麼閉着眼,自斷心脈算了。

真的覺得無法睜眼面對,衆目睽睽之下,翡翠王軍的高級將領都在。

但那念頭只是一瞬,隨即便沉沉壓了下去。

浪蕩多年,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苦難和磨練告訴他,男人首要,是擔當。

他已經錯失逃避了那麼多年,讓那個堅強女子獨立承擔那麼多年,接下來的路,他沒有道理再逃避。

他需要尊嚴,但不能做懦夫。

下半生,該他來補償。

“玉明……”他握緊她的手,“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了。”翡翠女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呆呆地道,“你失蹤了一年,後來我打聽到你在前國師那裡,我命人帶信追過去,將前因後果和你說了。可是你沒有迴音,連傳信的人都沒回來,我想你還是不愛我,不原諒我,那就算了吧,我帶着孩子,也能好好活下去……”

她還有個原因沒說,當時心灰,當時也不願將這事說給別人聽,英白少年時自尊驕傲,是翡翠部最爲光輝的貴族子弟,他如果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還是全玉城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的綠帽子,那種恥辱和深愛女子的背叛,足以將他擊倒。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永不迴歸,也許他會頹廢,會一蹶不振,那麼,翡翠部最前程遠大的少年,就真真毀了……

愛一個人,成全他。

英白卻怔怔地道:“我沒有收到任何信。”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恍然。

那封要緊的信,到底爲什麼沒有交在正主手上,時隔多年,現在已經無從查考。或者玉翡的人還在作祟,或者那信根本就沒傳遞到地點,誰也不知道。

沒有一捅就破的真相,只有陰差陽錯的人生。

“玉明……”英白心情紛亂複雜,他到此刻終知玉明的苦楚和深情,雖然愛情並不因爲負疚就馬上到來,但虧欠她們母子的,終究要補償,正想說要好好補償她們,就見翡翠女王笑了笑,拿開了他的手。

“說出來了,痛快多了。現在想想真不值啊。連再試一次的勇氣都沒有。”她伸個懶腰,“好了。你也沒事了,無色也沒事了。這小子欠教訓,回頭我會狠狠教他。你有空了可以來瞧瞧,沒空隨便你。反正這麼多年,我們娘倆也這樣過過來了。”

她輕輕鬆鬆站起來,拽着玉無色的衣領,一邊狠狠道:“跟我回去!回去好好整治你!”一邊回頭對英白嫣然一笑,“春天我打算納王程爲王夫,大統領有暇可來觀禮。”

“不要啊,您玩真的啊……”那位王將軍發出一聲慘嚎。

翡翠女王不理他的慘叫,昂着頭,挽着他的胳膊,一手拎着兒子,“一家三口”,拖拖拽拽地走了。

英白臉上的表情言語實在難以形容,以至於翡翠王軍其餘將領都默默低頭趕緊走,連安慰都不好意思。

錦衣人摸着下巴,心想女人心海底針,剛纔還要死要活,一轉眼就傲嬌上了,還是他家小蛋糕好,不矯情,只害人。

宮胤卻在想着英白一定酒喝多了腦子壞了,這都什麼事?兩姐妹都分不出?景橫波就算換張臉肥成八百斤他都一定認得出好嗎?

英白沒想到翡翠女王真的說走就走,呆在原地,錦衣人一掌打在他背後。

“把你媳婦追回來!”

宮胤冷冷淡淡地追一句:“順便記得讓她還橫波的情。”

英白微一猶豫,追了過去,玉無色攛掇着他娘走快點再快點。

宮胤和錦衣人對望一眼,又各自扭頭。

山風忽然靜了下來,悠悠緩緩,宮胤順着山脈,向外奔行。

景橫波到底滑去了哪裡?

……

景橫波滑到了巫婆的小屋裡。

掉下瀑布之後,一路下滑,她好運地沒栽下石樑,之後好巧不巧地又滑入洞中,那一截洞好像是天然水流沖刷所致,非常光滑,她很擔心到了盡頭是封閉的,那到時候她就得被堵在這細長洞中,活活堵死。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爲如果不貫通,就不能水衝形成這樣的洞,可是她就是沒來由的緊張,覺得自己這一栽,可能還是會遇上什麼事。

一路快滑,身上火辣辣地痛,她忽然想起一個關於易國的傳說,易國最大最有名的山就是易山,傳說這山中多寶,山勢特殊,成就了易國人千變萬化的本事,具體是什麼也沒人知道。

她覺得如果易山之內真有寶,那這樣一條瀑布後隱秘的道,就該是直通寶藏的地方,可這麼狗血的事情,她會碰上嗎?

忽然腳下一頓,她心中一沉——真的堵住了!

這種光滑細洞無法轉身無法攀援,根本爬不上去,難道她要在這陰暗山腹內,活活憋死,和大山化爲一體?

不要啊!

她心中發狠,拼命跺腳,猛踹幾次後,嘩啦一響,腳下鬆動,出現一個洞。她大喜,繼續猛踹,腳下觸感忽覺有異,隨即聽見“哎喲”一聲。

她“呃”地一聲,心想剛纔踹的是什麼?不會是人的屁股或臉吧?

下一刻她的腳踝忽然被一隻手抓住,那手把她拖出了洞,噗地一聲,她栽入了一個滿是爛泥的池子。

景橫波差點窒息,趕緊爬起來,卻有一隻手捺住了她肩頭,她一驚,感覺到那手的主人有武功,武功卻不大強的模樣,心下稍安,抹一把臉,擡頭一看,一句“媽呀”差點出口。

眼前什麼鬼?

對面壁上有油燈,身下是一個池子,剛纔那洞就在牆上,池子就靠着牆邊,池子裡似乎是沼澤泥,但泛着淡淡的藥氣,面前是一個人,瘦如骷髏,滿臉皺紋,亂髮遮住了面貌,只看見一雙鬼火般幽幽的眼睛。隱約臉頰到頸部皮膚皺縮,將整張臉扯歪,看起來更加猙獰。

這人手臂梆硬漆黑如鐵,五指很長,指甲更長,軟軟地搭在自己肩上,景橫波看着那發紅的長蟲般的指甲,一陣陣胃裡翻涌。

她暗叫不好,這種造型,別指望跳崖落水遇見高人學得牛叉閃閃武功,十有八九是什麼受了傷靠各種藥泥在療傷的魔頭。

大荒很多沼澤都有藥用效果,位置越奇怪的地方,出現的沼澤越與衆不同,這山腹之中的沼澤,估計也別有妙用。

果然下一瞬,她就被那人拎着肩頭,扔出了沼澤池子外,很顯然對方很小氣,不願意她沾光。

景橫波爬起身,顧不得揩臉上的泥,先看四周環境,這裡好像是個圓形石室,四面都有泥糊的洞,其中一個已經被踹破,就是她下來的那個。

“嘩啦”一聲,身後那人也出了池子,她警惕地回身,看見那人只有一條左腿。

她忽然心中掠過一抹奇怪的感覺。

那人坐在池子邊,拿起一個鐵製的假腿,對她招招手。

看樣子是要她幫忙戴上,景橫波順從地過去,她還指望從這人口中得到出去的路,不想得罪。

摸上那人的腿的時候,她心中一陣作嘔,那是僵硬的死肉,也似鐵一般泛着寒光,讓人聯想起所有僵死的,在暗處腐爛的不潔物質。

假腿卻很精緻,甚至有關節,只是接頭處因爲磨合問題,有點分離,戴上去要費點力氣,難怪這人找她幫忙。

景橫波彎身幫這人戴假腿,脖頸傾下,露一截雪白的肌膚,那人眼光一擡,忽然看見那截明月美玉般的肌膚,眼底忽然爆出一絲火焰,那焰光,是嫉妒、憤怒、懷念、哀傷……

曾幾何時,這樣的肌膚,也曾屬於自己……

彎曲的長長手指,無聲飄到了那截後頸前,只要往下一割,這完美的肌膚,乃至擁有完美肌膚的這條生命,也就不存在了。

景橫波已經有所感覺,後頸畢竟是最敏感的要害之一。

她不動聲色,手中鐵腿只剩最後一個鐵釦,她用力狠狠向上一頂。

“啊。”一聲慘叫,那人向後翻倒,栽入沼澤池中,鐵腿高高翹起,不住顫抖。

“啊,你怎麼了?”景橫波故作驚慌地發問,一轉身便撲到一個洞口前。

那洞口比較寬,應該有可能爬上去。

身後忽然有人沙啞地道:“你如果從那裡走,就等着死在山腹裡吧!”

聲音十分難聽,像無數砂紙在互相摩擦。不辨男女。

景橫波回身,似笑非笑,“你這麼好心,會告訴我生路?”

那人從沼澤池裡吃力地爬起,渾身抖顫,還在忍着疼痛,半晌道:“你……你幫我送封信……我就告訴你,怎麼出去……”

“你自己不去?”

“我的假腿出了問題……”那人呻吟道,“我這次爬不出去了,可不出去也是死……”

景橫波看見這人假腿和血肉連接的地方,似有骨肉突出,並不是她造成的傷害,而是這人假腿和身體的磨合,還是出了問題。

難怪肯忍氣吞聲求她,不過這信這麼重要,怎麼敢託付給她?

她拿到信的時候,才知道爲什麼人家敢隨便找人送信,那信正常人就看不懂。都是符號和數字。比如一行是“西十三”,然後畫了一個圈,然後圈中點了一個黑點,又畫了幾條光線狀的東西。還有一行是“東四。”畫了一隻手和一堆黑點點。還有“南二”,一行空白,只畫了個心臟。

滿紙都是這種奇怪的東西。

信隨隨便便一折,那人道:“出洞後,往西走三裡,藏在你看見的第一棵樹的底下。”

景橫波“哦。”一聲,那人指指牆上的洞,道:“你想從哪條路走?”

“都可以走麼?”

“當然,不過有的通向地獄。”那人露出一絲詭譎笑意,那笑被傷痕扯歪,越發猙獰。

景橫波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你想送我去地獄,那你的信就送不到,送不到,耽誤的可能也是你的生命吧?”她不急不忙晃晃信。

那人似被擊中,低頭冷笑一陣,拿起一塊石頭,一把砸開身邊一個洞口,桀桀笑道:“進去吧!”

景橫波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和這種人呆在這山腹裡她覺得還不如去冒險。

她鑽入洞中,感覺這依舊是一個下行洞,身後,那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她尖叫一聲,感覺到自己幾根頭髮被那長指甲狠狠拽了下來,而身子已經風馳電掣地向下滑去。

在飛滑的最後一刻,她聽見那人笑聲如巫婆般惡毒陰冷。

“祝你地獄之旅愉悅!”

……

又是一場滑行。

真不知道這山體內,怎麼會有這麼多滑梯一樣的洞。估計和外頭那個大瀑布有關。

但景橫波很快就知道了,那人口中的“地獄之旅”是什麼意思。

一路滑行,先快後慢,還有轉折,然後在每一個轉折,她都看見了,這世上可以說是最爲可怕的東西。

洞經過了好多和剛纔一樣的石室,那些石室比較小些,都有池子,有“人”,有慘嚎,有哭泣。

那些“人”,全部都是殘疾,有的缺了眼,有的少了手臂,有的雙腿全殘,有的天生沒有耳朵。

那些石室,有的石頭通紅,地熱天生,她經過時渾身發燙,而在石室沼澤池裡的熱泵,周身都沒有皮膚,也不知道是被燙掉的,還是天生這樣的,那人在血紅的池子中輾轉,身上一半紅一半黑,用一雙同樣半紅半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仔細看根本沒有眼皮,景橫波差點把年夜飯給吐出來。

忽然又滑過一間冰室,室內滿掛冰雪,沼澤泥也是白色的,一人在沼澤中一絲不掛,周身毛髮已經掉光,連皮膚都變成冰晶色,景橫波甚至隱隱看見他胸口下的心臟,她揉揉眼睛,覺得不可能,想要看清楚,卻一滑而過。

還有的室內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忽然什麼東西一亮,光芒四射,仔細看是一束光,光裡卻有什麼東西在眨動,再一看好像是眼睛,一隻眼睛對着光,身體都在黑暗中不見,景橫波恨不得閉上眼睛,閉上眼之後腦海裡都沒完沒了的光和眼眼和光。

還有半邊身子缺失鑲了鐵的,還有周身似乎被抽掉骨頭蛇一般遊移的……眼前一幕幕如電影鏡頭飛閃而過,幕幕都是人世間最陰森恐怖的畫面,堪比地獄。

景橫波很想閉上眼睛,可直覺告訴她此刻看見的東西一定很要緊,錯過這次絕對沒下次,再噁心也得忍着。

這山腹管道非常奇特,僅僅因爲先天瀑布沖刷,不可能形成這種可以在整個山腹之中坐滑梯的效果,想必有人發現了這裡的特殊地形,後期加以開發築成。

“唰。”地一聲,一個向下的俯衝,已經可以看見微光,景橫波知道快要到洞口。

她忽然想起一個重要問題。

洞裡的那個人,爲什麼那麼放心她會將信交出去?不怕她出了洞,就把信一扔或者乾脆私藏?

那說明,就在洞口,應該就有人等着接信!所謂的什麼三裡第一棵樹,都是鬼扯!

難怪不怕她看信,原來信送出去就得被滅口。

洞口越來越近,景橫波拔出藏在腰間的薄刀,手臂持刀直直向前。

“哧。”一聲,她已經坐着衝到洞口,與此同時,一條人影一閃,一人伸進手來,笑道:“非……”

又是“哧。”一聲,景橫波攜着巨大沖力,連人帶刀,撞入對方懷中!

這一刀慣性驚人,剎那間刀出背!

那人一聲慘呼未及出口,下意識擡掌下拍,景橫波早已一腳蹬在他腿上,將他蹬開。

刀隨着那人後退離體,空中曳開一道血虹。

景橫波撲過去,那人重重倒地,還沒死,在血泊中抽搐,翻着死魚般的眼瞪着她,是張陌生的臉。

景橫波習慣性去他臉上撕,沒撕到面具。

“你……你不是……”那人嘶聲一喊,擡手似要抓她,手舉到一半垂下,氣絕。

景橫波有點遺憾自己下手太重,留個活口說不定能逼問出更多東西,可她自己傷勢未愈,對方實力不明,不趁那個最好機會下手,萬一出什麼岔子,那就後悔莫及。

她翻開屍首的黑衣,赫然發現他裡面穿的是軍衣,這裡已經是易國,按照慣例,邊界必囤重兵,附近肯定有軍營。而這個人,是以士兵身份隱藏在此,專門負責聯絡山腹裡頭的“基地”。

景橫波認爲那地方和十三太保的墳場基地一樣,應該也是做實驗的地方,只是更加高端巧妙。

設立這基地的人是誰?他秘密聯絡的一個收信人,竟然都能混入易國軍營,那麼他對於易國,還有沒有別的滲透?

景橫波原本想不管屍體,此刻發現軍衣倒不能不管,想了想,將那人推入洞中,用石頭堵上洞口。

推人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那人看見她出來,說的第一句話。

“非……”

非什麼?

她琢磨着,走開兩步,忽然站住,腦中如閃電劈下。

緋羅!

斷了右腿,毀了容的緋羅!

那山洞裡要她傳信的怪物,竟然是緋羅!

景橫波站在午後的陽光下,渾身發冷。

她萬萬沒想到,當初那個美豔尊貴,風情萬種的緋羅,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震驚之後是後怕——幸虧她臉上一直戴着面具!

緋羅要認出她,就不是傳信的事情了,不把她活活撕吃了纔怪。

發了一會怔,忽然聽見有人聲,她急忙躲入草叢,看見一隊士兵快步跑來,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器具,在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安排下,爬上半山,鑽入半山一個山洞,之後隱約有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似乎在開山鑿洞。不斷有人搬出淤黑的沼澤泥,用桶運下來。

忙了大概大半天,這些人才收工,開隊回去吃飯。景橫波看見很多人戴着面罩,從頭到腳防護得嚴嚴實實,倒像是怕沾上什麼東西一般。

她等了很久,想聽聽這些人的閒談,能有什麼信息,結果這些人行動整齊劃一,從頭到尾就幹活不說話,似乎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景橫波只好等人走了之後,悄悄爬上半山他們開鑿的洞,那洞不大,開出不多久的樣子,圓溜溜的,和她之前滑梯一樣坐過來的洞相似,但位置不對。

景橫波在洞的尾端,看見石壁上滲出一些黑色的淤泥,而洞的前端一點都沒有,這種泥好像就是剛纔士兵們用桶吊下來的那種,她觀察了一會兒,輕輕“咦”了一聲,發現這泥流淌過的地方,石壁變得光滑。

她明白了,這山體中一定有一條流動的沼澤河,貫穿全山,這沼澤的作用就是腐蝕平滑石頭,所經之處,山石平滑,有人發現了這山內沼澤的特性,便沿着沼澤的流向,開鑿這滑梯一般的山體內部洞穴,利用洞滑梯進出以及運送食物。

這真是天衣無縫的設計,誰知道一個秘密的人體實驗基地在一座大山的山腹之內?就算知道,誰敢衝入那瀑布之內?就算衝入瀑布之內,找到那條入口滑道,那麼窄的道,一般人也進不去,只有景橫波這種快一米七,一百斤都不到的纖細女子還差不多,然後這種道只能一個人一個人的進去,一進去就落入殘廢緋羅手裡,進去了還出不來,保不準也被投入實驗室,比死還慘。

現在的問題是,這山腹內的洞,易國士兵參與開鑿,似乎是易國的秘密,也就是所謂寶藏——根本就不是世俗的黃金珠寶,而是這洞和沼澤本身,就是寶。

易國做這樣的事幹什麼?有心吞併其餘部族?這些奇怪的人並不多,用來暗殺或許可以,用來攻城掠地,似乎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景橫波揣着一肚子疑問,站在大年初一的冷風中思考,一時連宮胤都忘了。

她忽然抽出那信,仔細看了看,看過那地獄慘景後,有些東西她能看明白了,比如那個“南二”,一行空白畫個心臟的,應該就是表明,南邊洞穴第二個地室內,那個透明體實驗,現在透明的那個人,已經透明到心臟;一個圈點了個黑點再畫光線的那副,應該就是西邊洞穴十三地室內,那個修煉眼睛的人,已經能夠抵抗短暫強光;每副圖都是緋羅在向外頭的人通報實驗的進展情況,緋羅的身份,既是一個實驗品,也是這山腹實驗中心的看守人。

景橫波有點懊悔她將那個接信人殺了,這樣對方肯定遲早察覺這山腹秘密被人發現,但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這山腹實驗室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可成,對方花費了這麼大心思精力,纔不會像十三太保那個墳地簡陋基地一樣,捨得說棄就棄,對方會選擇追查她,然後殺人滅口。

這樣她雖然危險,但是也有可能因此引出主事人到底是誰。

這麼想定,下一步就是該去哪裡。

她直穿易山,走的最快的路,現在離天裂峽谷,要繞山而行,只怕最起碼也有十幾裡。她想過是不是回去找宮胤,但又怕兩下走岔了,還不如留在一個必經之道上等他,反正宮胤一定會翻山來找她,到時候兩人匯合後,再商量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

想好了,她便順着那些士兵離開的方向,往山外官道上走,走不多遠,就看見軍營,她忽然想起,這裡正是緋羅假稱要她交信的“往西三裡之地”。

原來是個軍營,那麼那棵樹呢?哪有樹?

左看右看,只有軍營轅門,是兩棵沒有完全剝皮的樹!

要她把信藏在轅門之下?緋羅這是生怕她死得不夠快?

她忽然又有了一個想法——緋羅這麼說,肯定有原因。應該是第二手準備。假如她在洞口沒有被接信人拿走信滅口,那麼這轅門口,也有一個接信人,這個人接到信後,會將她滅口。

這個人應該是易國軍營裡,有一定地位的人,是和這山腹密室主事人有勾結的人,所以纔有派士兵來配合挖山的舉動。

這個人是誰?

景橫波的好奇心,頓時高漲。這山腹密室對她的震撼太大,在大荒出現這樣的東西,對大荒的主事人來說,絕對不是好事,她必須要摸個清楚。

想想宮胤現在應該還來不及翻過山,她將信上內容再記憶一遍,向轅門靠近。

軍營四周都是空地,誰接近一眼就能看見,景橫波要想接近,只能靠瞬移,一閃就走,否則不被抓住,也要被上頭崗哨射死。

轅門口沒有人,這是中午吃飯時間,最合適接近的時候。

景橫波身體沒有完全復原,估計自己一天也就能瞬移一兩次,因此一直走到離轅門很近的位置,才忽然一個瞬移,將那信匆匆塞在轅門的樹柱下。

只這一閃,上頭崗哨已經發覺,一聲厲喝“誰!”利箭已經當頭射下!

景橫波一個瞬移往後便退,已經脫離了箭的範圍,她直撲草叢,想隱藏草叢中,看誰最先接近那轅門,那人就該是最可疑的人。

很多人撲了出來,她正睜大眼睛瞧着,忽然身後有馬蹄之聲,地皮震動,聲勢頗爲驚人,似乎來了一隊騎兵。

她暗暗叫苦,這下不巧,前方軍營已經被驚動,後方又來了騎兵,她在這曠野上被夾在中間,瞬移又不利落,往哪跑?

正腦子電轉想着對策,那騎兵勢若飈風,已經到了她身後,她一回頭,就看見當先一騎白馬,周身雪白,脖系金鈴,頭垂紅纓,十分神駿。而馬上,一個人正雙臂當風,以泰坦尼克船頭飛翔經典姿勢,迎風站立。

烈馬狂馳,風拂起她的黑髮和大紅披風,她一動不動,騎術精絕。

景橫波看清那人的那一刻,微微一呆,心想這尼瑪是誰,好眼熟哦。

再一想,眼珠子忽然定住了。

連跑都忘了。

她直着眼,張着嘴,以一種傻二大媽的姿態,盯着越來越近的那個人。

馬上是個女子,微卷的黑色長髮,玲瓏浮凸的身材,尖尖下巴,寶光流動的眼角上挑的眼睛,天生三分桃花色,而紅脣如火,在雪白肌膚上豔麗着。

那神情,三分隨意三分媚色三分甜蜜還有一分小狡黠,貼身的紅裙將身線緊緊勾勒,瞧一眼讓人喉頭髮緊,她整個人也像一團火,卻不是那種灼熱傷人的,而是妖豔的火,奔騰的火,溫暖的火,在地平線盡頭,獨自喧囂燃燒,然後被風吹過。

景橫波下巴終於掉了下來。

這這這……這尼瑪不是景橫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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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評論區一羣咆哮黨啊!

滿屏啊啊啊啊。

爽不爽啊!

爽完了。

掏,

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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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得見一人傾國色第7章 做個交易!第91章 母子相對第36章 追逐逃妻?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60章 夜探寢殿第36章 選夫第59章 擦背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第85章 有種你面具戴三層!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60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43章 ONLY YOU第71章 冤家路窄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63章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92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第8章 天授風情第61章 風情萬種第63章 並肩作戰第49章 心事第25章 運籌帷幄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24章 不許亂看!第73章 禁閉島第11章 假鳳虛凰第76章 勇闖盤絲洞,暴打蜘蛛精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33章 有女如狼第46章 今晚一起睡吧第32章 共浴第73章 江山和他第9章 相見第47章 糾纏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77章 他的出手第58章 都是雞湯惹的禍第60章 我和你在一起的滋味第63章 爲愛而戰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三十四章第50章 小鮮肉第21章 宮胤是我的人!第89章 第一卷完第80章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楔子第58章 我選他!第29章 恩怨與抉擇第15章 掘地三尺第76章 愛的滋味第32章 歡喜冤家第14章 做我王夫好嗎?第30章 爭榻第54章 同心第89章 奪位第58章 我選他!第57章 殺王大會!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47章 一見鍾情第30章 藥不能停!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21章 醋意?第9章 我的小菊花兒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40章 交心第74章 舊日風流第31章 香甜好滋味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27章 空手奪易國第65章 抉擇第4章 解衣覆懷第34章 美人!第43章 幹掉情敵第78章 請爲彼此量體第24章 上下運動第70章 欲拒還迎?第77章 他的出手第三十四章第81章 家人第53章 又一場醉第38章 打翻的宮醋罈第25章 運籌帷幄第61章 風情萬種第五十七章第八十八章第84章 選誰?第35章 她的深情第27章 空手奪易國第6章 珍饈千道,只吃一口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35章 她的深情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