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女王萌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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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控制不住的驚歎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耶律祁,在朝三品以上衆臣,六國八部首領,無數扈從護衛,一瞬間都只剩下了“目瞪口呆”四個字的表情。

車裡的……在幹嘛?

白日宣淫?

這也罷了,白日宣淫,女王?

這也罷了。

白日宣淫,女王,國師?

這也罷了。

白日宣淫,女王,冷峻冰寒不近人情無上潔癖不染塵埃的右!國!師!

瞎了瞎了!

不過電光石火一霎那,隨即宮胤的袖子便飛卷而出,簾子落下,隔絕視線。

但這已經夠了。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見了。

耶律祁神情古怪,脣角慣常的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猶在,只是瞧來似添幾分陰森。

無數人面色緊張,更多人開始立即給護衛打眼色做手勢,示意迅速通報家族中人。

右國師的一舉一動,向來關係大荒國運。他和大荒女王的關係,也將決定未來大荒五十年的和平。此刻看見這一幕,無數人開始疑惑、猜想、推算——國師和女王如此曖昧,是不是意味着這一任女王有可能和國師和平相處?是不是意味着國師會放棄原先的大業?又或者這本身就是一齣戲,傳遞着某種不可告人的信息?畢竟以女王的地位和右國師的性格,做出這樣的事實在不合常理啊不合常理……

在大荒,女王只能和國師有稍親密接觸。這還得以國師的承認爲前提。一旦國師不打算接受女王,女王便不可以越雷池一步。如果女王故意勾引國師,而國師對此予以指控女王不守戒律,女王一樣觸犯了律條。

不過看右國師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指控的打算……

中立者鬆一口氣,反對者心中竊喜,宮胤同盟則開始擔憂不安,考慮着某些條件和佈置的調整……

簾子外暗潮洶涌,關係着國家政治變動的各種決策正在迅速成形之中,簾子內景橫波毫無所覺,她哪裡想得到,不過趁機佔個便宜,大荒的國勢,就可能被蝴蝶翅膀扇動。

她猶自舔着嘴脣笑嘻嘻地看着宮胤。

哎,果然紅了紅了……

這要在現代,哪裡能看見紅耳垂的男人啊,你還沒邀請,那邊就狼一樣撲出去了。

她回味着好滋味,卻不知舔脣的姿態本身也是誘惑和邀請,紅脣如火,粉紅的舌頭輕俏地一溜,像一根溫軟的繩兒,將人的心神思緒甜蜜地拉扯……

宮胤幾乎立刻轉開了眼睛,呼吸之間已經站得筆直,說起來奇怪,他耳垂依舊微微發紅,但臉色雪白,毫無血色,看起來還多了幾分荏弱。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雖冷靜,氣息也似有幾分不穩。

“已經來迎了,速速將禮服穿上。”

景橫波看着他迅速轉身下車的背影,撇撇嘴——剛纔明明心猿意馬,此刻卻翻臉無情,這個男人,當真難搞!

車下,蜂羣一樣的嗡嗡聲,在看見宮胤從容步出的身影后,立即停止。

幾乎立刻,耶律祁微微躬身,其餘人大禮參拜。

“見過右國師!”

宮胤只虛虛擡手,示意起身,他立在那裡,是玉山雪柱,巍巍高遠,風將他白色衣袂捲動,獵獵如白鳳,尊貴凜然,跪伏最近的人也不敢觸摸他的衣角。

只這一霎,只他立在那裡,剛纔那一幕的荒唐曖昧便似被深雪覆蓋,所有人甚至不敢在心中回想褻瀆,意識裡只剩下對這個大權在握男人的畏懼和尊崇。

景橫波掀開一線車簾,清晰地看見了衆人前後不一的表情變化,豔羨地咂咂嘴——這才叫真正的鎮得住!去混保證度娘不敢吞樓!什麼時候她要有這樣不怒而威的氣勢就好啦。

車簾放下時,她忽然看見耶律祁的臉,這傢伙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表情很古怪。

景橫波給他一箇中指向下的表情,就趕緊換衣服。

午時將會下車,自已經鋪設好的十里紅毯入城,接受百姓的歡呼(圍觀),然後進入帝歌舞明臺廣場,那裡也已經備好了禮臺,以彩幕圍住,自己將在那裡接受大荒羣臣的考覈,而百姓,則只能在彩幕外等待聆聽結果。以示皇家的尊嚴。

這個安排讓她皺了皺眉,和理想的計劃有點不符。

還有一刻鐘午時。

景橫波心急火燎地換衣服,這禮服涉及防身機密,宮胤不許人給她幫忙,禮服又重,她剛纔多少拉了筋,就顯得手忙腳亂。腰部有些嫌大,她異想天開想用裝暗刃的暗釦扣住,結果暗釦卡住,刀彈出來再也裝不進去,她總不能腰上架一把刀出來,只好把暗刃給取了。

取下暗刃的腰部更加鬆垮,她這才明白原來那軟刃也有腰帶的作用,眼看裙襬厚重寬大,腰部卻不夠給力,這要自己絆住了裙子,只怕就得走光……

這麼想的時候她猶豫一下,想要穿上自己已經脫下的緊身褲,剛纔因爲裙子太厚,她已經脫了換了絲襪,但這時敲擊車門的聲音響起,蒙虎的聲音已經含了催促,“陛下,好了嗎?”

景橫波急忙答:“好了好了!”一邊匆匆穿上那也帶了機關的鞋子,一邊道:“幫我把靜筠喊上來。”

她一邊穿鞋,一邊開了箱子一陣亂翻,翻出一些東西,用一個準備好的布袋裝好了,拿在手裡四處看看,最後決定系在腰上,袍子下襬寬大,塞個小孩都看不出來。

靜筠上了車,景橫波正跪在皮箱上,將亂七八糟的衣物壓下,蓋上箱蓋,隨便把箱子拉鍊一拉,遞給她,“靜筠,等會幫我提着。”

她怕這裙子穿得草率還是出問題,箱子裡有各式腰帶還有一些可以緊急處理衣物問題的東西,隨時帶着備用。

本來事情該交給翠姐,但上次翠姐利用她報仇事件之後,兩人之間相處總有些尷尬,景橫波無奈,有時候也只能偏勞病歪歪的靜筠。

靜筠垂頭看看箱子,提了提,弱聲弱氣地道:“我怕提不動……”

“那讓翠姐幫你好了。”景橫波心急火燎地揮揮手。

靜筠將箱子提了下去交給翠姐。車子微微傾斜,這是要迎她出來了,景橫波急忙端端正正坐好。

外頭忽然很安靜,但景橫波依舊感覺到四面無數人繃緊的呼吸,將氣氛壓緊,拉長……可以想象,現在外面一定人山人海……

粗線條的景橫波,忽然覺得緊張。

不能不緊張,每個女孩都有一個公主夢。愛美愛熱鬧愛一切華麗東西的景橫波,對這樣的夢尤其感興趣,在研究所時她幻想過嫁金龜婿,享受無數人的羨慕,穿越時她幻想過開金手指,受無數人的追捧。可是想象力追不上現實的離奇,想來想去,怎麼也沒想到,一落地就真做了女王,而此刻,萬人空巷,羣臣遠迎,她是所有目光中央的榮光。

☢тTk Λn☢¢ Ο 此刻外頭越安靜,她心情越緊張,心砰砰跳起來,激動興奮和對未來的壓抑不安交織在一起,她雪白的指尖有些發抖。

身邊有厚厚的禮冊,交代了她之後迎駕大典要遵守的禮節,厚達一尺的冊子她根本無心學習,只知道馬上,蒙虎會掀開車簾,接她下車,攙扶她步上長長的紅地毯,在無數人目光中,走出自己重要的一步……

怎麼好像結婚似的……

她忽然想看見宮胤。

忽然無比渴望,是他,牽着她,走過這一段至關重要的路途,走上屬於她的榮光一刻。

隨即她便嘆了口氣。

不可能的。

宮胤何許人也?大荒真正的王者,大權在握的第一人。今天並不是女王登基大典,如果他託大點,就算不來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而且她也打聽過了,前任女王登基那天,據說他都沒去。此刻她這個草包女王入城儀式,他想紆尊降貴,做這奴僕該做的事,只怕他的屬下也不依。萬萬沒有成全她這傀儡女王面子,去委屈國師大人的道理。

簾子忽然微微一動,伸進來一隻手。

雪白,修長,指甲如貝,卻無血色。

簾子外似乎有抽氣的聲音。

景橫波卻已經停了呼吸。

她認得這隻手,這不是蒙虎寬大的,微微帶着繭子的手!

她霍然擡頭。一時愣住。

可能嗎……

那手卻似乎有些不耐煩,手背屈起,手指向下,點了點。

一副“魚脣的人類你怎麼這麼磨蹭還不滾出來”的傲驕姿態。

景橫波咬着嘴脣笑了,眼底忽有晶光閃閃,隨即她伸出手,輕輕擱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似也微微一頓,隨即溫柔地,將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

景橫波忽然不緊張了。

她只覺得溫暖,開心,暢快,興奮得想要仰天大叫,唱他孃的情歌三百首!

當然她不能唱,她只是眨眨眼睛,指尖在他掌心划着。

他卻似有些不耐了,手上微微用力,又是那麼不解風情地,將她拉出了好幾步。

景橫波也不生氣,笑着微微低頭,邁出馬車,眼睛正對着他雪白的袍擺,真想就這麼躺下去,狗腿地抱住他大腿滾三滾,說一聲大神大神你傲嬌得真萌萌噠。

心情太好,她笑盈盈擡起頭來。

滿場立刻寂靜。

此刻的靜不再是先前的壓抑的靜,而是震驚的靜,驚豔的靜,目光和心神被撼動而導致的真空的靜。

所有人都看着馬車前那個女子。

她一身黑衣,純正的黑,腰部和領口袖口鑲嵌鏤空古銀圖騰,純正的、帶着時光滄桑氣息的銀,都是古老莊重的色彩,尋常人穿上頓時老去數年,卻只將她的臉襯托得更加嬌嫩,膚光勝雪,紅脣桃嫣,一雙眸子點抹桃紅一點,也壓不住那眸光瀲灩,讓人想起最美的春光雨絲風片,最明媚的霞彩塗抹長天。

而她的天生美妙姿態,縱然這樣古板傳統的黑袍也無法掩蓋,寬大的袍擺蔓延往上,流線型束起細細蠻腰,再往上卻又是緊繃的噴薄的曲線,最巧手大師燒製的最線條精美的瓷瓶兒,在她的線條面前都黯然失色。屬於女性的美,在這一刻淋漓展現,以至於這一剎的驚豔,喚醒了大荒女性塵封的身體意識,令貴婦階層首次認識到,原來禁閉古板的裝飾,也不能掩蓋女子真正的美,原來除了容顏外,體型的精妙同樣奪人眼目,由此掀起了一股身材打造和解放的*,當然,這是後話了。

她寬大的黑袍袖子規規矩矩攏着,卻在袖口邊緣,有一點點不那麼規矩地露出鮮紅的指甲,比大麗花還鮮豔光澤的色彩,在全身的黑銀二色中非常跳脫,瞬間中和了過於肅穆的氣息,顯出些青春女子纔有的爛漫和淡淡的挑逗,很多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鮮紅上,半天挪不開眼。

更多的人則盯住她的笑容,只覺得這女子無一不美,處處存在漫不經心的誘惑和小小心機的挑逗,但最美的還是這一霎她臉上的笑,自然、恣肆、明朗、發自內心、光彩照人,讓人一眼看過去,不知怎的便知道她的愉悅,不知怎的便被她的愉悅感染,連心花都開了。

道路兩邊,擠擠挨挨都是人頭,只有這一刻全無聲息。

耶律祁緊緊盯着景橫波,目放異彩。

幾位老者捋須嘆息:老夫一生,見過五任女王,無人有此風采!新女王說起來容貌還酷肖前任女王,但風采華豔,姿容動人,前女王萬萬不及!

負責記錄女王一言一行的皇史官奮筆疾書:“庚申年甲子日,晦,女帝入京,空城迎駕。帝出,容色妙絕,如熙光耀日,全城驚懾。”

人羣中一堆人在打打鬧鬧。

“伊柒,這就是你媳婦兒?”

“對啊對啊,她還送了我一瓶指甲油做定情禮物呢。”

“我呸,就你這德行,能娶到這樣的媳婦兒?這媳婦兒只有我配得上。”

“不對,我。”

“我。”

“明明是我。”

“胡說,只能是我。”

“不是我是誰?”

“別吵了,跟你們說,我最近夜觀星象,開山走穴,星盤推演,摸骨相面,終於有了一個新發現……”

“啊啊杉杉你發現了什麼?”

“經過三天三夜的苦思推演……”

“什麼什麼?”

“我發現……”

“快說快說。”

“你們都是光棍命,女王是我的。”

“兄弟們,面對如此惡毒的挑釁和卑鄙的詛咒,你們打算怎麼辦?”

“司思,你這樣不對,不就一個女人,何必這樣和老三爭呢,我們是友愛師兄弟,吵架是不對的,我建議你打他。”

……

世人紛擾,不在人羣最中心那兩個人眼底。

景橫波始終看着宮胤,笑得甜蜜蜜,心中也在唱甜蜜蜜。

宮胤當然還是一身暗鑲銀線的白袍,袍子行動間流光溢彩,低調奢華,但奇異的是,他今天束緊的領口上的珍珠,竟然不是平常的淡金或者銀色,而是黑珍珠。

黑亮的,發出點幽綠光芒,神秘攝人的黑珍珠,在一色如雪的潔白裡,美得鮮明震撼。

景橫波因此笑容更加甜美,掃了一眼自己的黑色長袍——這算情侶裝嗎?

眼角從人羣掃過,再瞟向宮胤,她當然知道自己美,也毫不意外自己會讓那些人震懾於自己的美,所以她更關心的是最該被震懾的那個有沒有被震懾。

看起來好像是沒有。

他居然還是站得筆直,毫無表情,連眼角都似乎沒有掃過來,線條清晰的側面脣線緊抿,永遠的氣度尊貴。

景橫波卻在竊笑。

無動於衷?

手心怎麼忽然溼了?

……

眼前一道紅毯,自寬闊城門一路向內,兩側三步一金甲衛士,釘子似立得筆直,遙遙遠處高臺華麗,一大排彩色帷幕似鮮豔的貝殼,散落在廣袤的潔白廣場上,紅毯兩側和帷幕盡頭,立着無數峨冠博帶的官員和神情爛漫爭相觀看的百姓,黑壓壓如海潮無邊無垠。

紅色海洋盡頭,是她即將要走的路。

紅毯如此新,如此鮮豔,似血。

這個時候這個聯想有些不吉,她搖搖頭甩去,此刻心情如此明媚,這不是血光,是未來燦爛的霞光。

微微一頓之後,他牽了她的手,引她上地毯。

被女王容色震懾的人們,此刻終於再次注意到右國師的動作,驚歎再起。

這一任女王有何特殊之處?好大面子!

左右國師先後出境千里迎接。六國八部百里相迎。入城時左國師率百官迎接。如今又有右國師執賤役,親自迎女王上紅毯!

這是意味着國師對女王的承認和保護嗎?

接着他們又吸了一口冷氣。

耶律祁忽然上前一步,牽過了景橫波另一隻手,也送她上了紅毯!

圍觀者們的呼吸忽然都停了。

兩位國師同一步調,同時對女王示好。

這這這,這又是什麼節奏?

衆所周知,爲了朝局平衡,歷來左右國師水火難容,基本上你承認的我就不承認,我原本承認你承認了我就不再承認,總之都是對着幹,按照常情,宮胤給予公開認可的女王,從此就會受到耶律祁的刁難,而宮胤對此的反擊和態度,直接關係他的能力評定和將來。

但現在的狀況,大荒的羣臣以及六國八部,已經搞不懂了。

羣臣都在皺眉,今日這一場迎駕,其實性質特殊,表達的是整個大荒政體成員,對女王的不歡迎和不認同。

這位女王陛下,應該可以評上史上杯具第一。兩位國師不說,羣臣幾乎沒有樂意她登位的。耶律國師的人希望借打倒女王的機會打擊宮國師的威望,宮國師的人則不滿天降女王,希望宮國師執掌大統,兩大派系在對女王的迎立問題上,首次達到了空前的統一,纔有了這場分外隆重的迎駕大典。

然而此刻,兩位國師的態度,如此不合常理,大家頓時眼底繞出無數線團。

景橫波想不到這麼深,她只覺得耶律祁這時候跑來是畫蛇添足,打擾她和宮胤的秘密溝通,有些不快,但她也覺得這是耶律祁給她面子,是示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還是偏頭勉強笑了笑。

宮胤的臉色還是沒變,只是眉宇間忽然便冷漠了下來,似蒙一層薄薄的霜,景橫波明顯地感覺到他剛纔還顯得溫潤的掌心,忽然就冷了。

變溫動物哦?冷好快。

如果不是她抓得緊,她覺得他應該會想立刻甩開她。

這傢伙又犯什麼彆扭性子?是怪她沒有甩開耶律祁的手嗎?可是這時候甩開?她就算無所謂這女王,也得替他考慮下後果吧?

景橫波心情悻悻地,遷怒耶律祁,藉着高高衣領遮掩,怒瞪他一眼。

耶律祁卻笑得越發魅意生花,悄聲道:“陛下每次都這樣瞧我,瞧得我怪心慌的。”

聲音不大,卻足夠宮胤聽到。

景橫波心中哀嚎一聲。

此時已經到了紅毯之上,宮胤很自然地放開手,伸手一引,微微撤後半步落在景橫波身後。

他那走位很巧妙,正好搶佔了耶律祁的位置,耶律祁總不能繞過他走到另一邊去,只能跟在他身後。

大型場合的走位也是一門學問,欲待跟上的衆臣都停了腳步,眼光意味深長。

耶律祁卻只是一笑,很乾脆地退開,並沒有走上紅毯,卻笑道:“微臣在禮臺恭迎王駕。”

衆人籲一口氣。

又平一回合,或者說,和以往一樣,耶律國師巧妙避讓。

這樣纔對,這樣才習慣,兩個人同時迎接女王,才叫人不習慣。

政治這種東西,要的就是平衡和穩定,不歡迎打破和顛覆。因爲任何微小的變動,都會引起無數的連帶反應和各種難以預料的後果。

景橫波用眼角餘光掃射宮胤,看不出他到底生氣沒有。

此時也容不得她再分心和宮胤的心思猜猜猜了,護衛隊放寬了限制,被女王驚豔的百姓歡呼着涌了上來,爭相一睹新女王的風采,無數綵帶鮮花被投擲到紅毯上,漫天下一場五彩花雨。

前世*絲的景橫波,啥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立馬來了精神,微笑,“哈羅!”

百姓們靜一靜,不明白這打招呼的新詞兒,但大荒人民很有禮貌,隨即便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迴應,“哈羅!”

聲浪震天,景橫波險些打個踉蹌。

我那個去,大荒人民好熱情!

趕緊揮手,聲音更大,“哈羅!”

百姓嗷嗷叫着揮手,“哈羅!”

……

羣臣面面相覷——女王入城,應面色肅穆,目不斜視,直奔禮臺,這這這……

覷完了趕緊看國師,國師沒有表情!

宮胤毫無意外地看着某人賣萌。

早知道會這樣。

她就是一蓬火,到哪哪燃。一抔深雪澆下去,稍不注意她也能冒出火苗來。

不想管也不願管,日後的日子會少很多自由,現在,何必約束她太過。

隨即他的眸子就眯了眯。

因爲人來瘋的景橫波,被百姓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快步走到紅毯邊緣,手指輕輕按在脣上。

百姓一靜,目光灼灼,充滿渴望。

無數花癡男雙手捧心。“她在看我!她在看我!”

宮胤眼神一厲。

這女人要做什麼?

不會又……

正想阻止,景橫波手指已經*曼妙地彈了出去,向着人羣,輕輕一點。

“哈羅!我愛你們!”

一個飛吻。

……

百官失聲,被震得神魂俱滅。

百姓失聲,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那雪白的手指,在空中流暢地掠過。

隨即,轟地一聲,人羣沸騰了。

比海潮還要兇猛的呼喊,瞬間幾乎掀翻了整條大街。

“哈羅,陛下!”

聲潮滾滾,覆蓋全城。

古代人終究不夠開放,大多數人只喊出了陛下,沒好意思來一個“那個”字眼,但也有極少數浮花浪蕊花花公子,在人羣中尖聲大叫:“陛下,我們愛你!我們愛你!”

伊柒在人羣中雙手捧心熱淚盈眶,“她在對我說,她只在對我說,她看的只是我!”

他接受了這洶涌澎湃的愛,也接受了六位師兄弟洶涌澎湃的毆打。

……

景橫波雙眼晶亮,臉頰通紅,心跳如擂鼓。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羣衆崇拜的力量,如此激越振奮人心,令人似覺有光環加身。

難怪那麼多人想做明星。

百姓們也雙眼晶亮,臉頰通紅,心跳如擂鼓。

對於百姓來說,相對於印象中沉悶拘謹的歷任女王,這位新女王,無比新鮮新奇親切動人。活潑如清泉,明豔似新桃,天生一道靚麗風景,刷亮了帝歌城一直稍顯沉黯的天空,有她在的地方,連遠處粘膩黑暗的沼澤,都似在汩汩歌唱。

宮胤雙眼沉鬱,面色雪白,眉宇如掛霜。

剛纔那什麼動作?

剛纔那什麼字眼?

愛?

愛?!

……

人來瘋景橫波被人潮的洶涌呼喊刺激得果然快發了瘋,踮起腳尖,雙手按在脣上,準備給熱情的大荒人民一套連環霹靂十面八方全方位飛吻。

一隻手及時地拉下了她的雙手。

景橫波不滿地回頭,嗔他:“幹嘛呀,這是禮節!”

宮胤眉頭微微皺着,想說她,想叫她看看此刻羣臣們的表情,然而目光落在她噴紅的臉頰和晶亮的眸子上時,忽然心中一軟。

似乎從認識她開始,她戲謔不經,嬉笑自如,或鬧或哭或笑或狂,他看過她諸多表情,卻還真的從未見她如此歡喜興奮。

這個謎一樣的特別女子,難道這一刻纔是她的本我麼?

他吸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說,把她的手送回衣袖,順手用掌心裡的白絹,將她的掌心擦了又擦。

“幹嘛呀,”景橫波被擦得發癢,低低發笑,“我按在自己嘴上,你擦我手幹什麼?”

按自己嘴上,送天下萬民!

宮胤冷冷看她一眼——笑,還好意思笑,他倒是想去擦路邊所有人的臉,能嗎?

看着她依舊坦然的神情,他緩緩垂下眼,手指一動,一個圓潤光滑的東西,塞入了她的袖中。

“什麼?”她想拿出來看。

“不許看。”他道,“你等會,如果真的沒有了好辦法,拿它出來。”

景橫波頓了頓,仰臉看他,宮胤卻避開了眼光,淡淡看遠處肅穆的羣臣人羣。

景橫波手指摩挲着那東西,溫暖光潤,帶着他的體溫,這,想必是他手中極其重要的東西吧,這樣隨身帶着,在最後這一刻,還是拿了出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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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給她的護身符嗎?

她氣過他對自己的低看和不信任,無數次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然而此刻心中只剩下溫暖。

“謝了。”她眉開眼笑,“我可以當作,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嗎?”

他根本不接話,顧左右而言他,“這東西給你是可惜了的,希望你最好別用上。”

“你的定情信物我怎麼捨得用?”景橫波衝他拋個媚眼兒,“相信姐,姐一定讓你刮目相看!”

“走好你的路。”他扶正她的肩,指着前方,“前邊。”

景橫波此時纔看見前邊禮臺上的寶座,心中一震,適才的興奮淡去,她微微擡起了頭顱。

百姓們也漸漸平靜下來,轉頭注視着彩幕後的寶座,此時他們纔想起今天迎駕大典上的重頭戲,想到這一點,衆人便心中一沉。

誰都知道,要想在迎駕大典上,展現出令所有人折服的才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百姓們有些惋惜,想到難得看見這麼一位親切可人的女王,眼看就要失去了。讓這樣一個美人自盡或者被放逐,多麼殘忍。

宮胤負手看着景橫波背影,淡淡對蒙虎道:“準備好了沒?”

“是。”蒙虎神情卻有些猶疑,“您真的要……”

“讓龍騎接應,亢龍斷後。”宮胤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發現有異動,不必再請示我,立即發動。”

“是。”

“還有,”宮胤盯着那華彩麗飾的儀禮高臺,緩緩道,“高臺什麼時候搭建的?”

“據說是五日之前就已經準備。”

“誰主建。”

“大賢者。他清正廉潔,兩邊不靠,最可放心。”

“嗯。”宮胤微微沉默,眼光卻沒有移開,“去好好查看。”

“……是。”

黑色的裙襬在紅色的地毯上緩緩移動,烈日下光影凝重。

景橫波艱難地走着。

整整兩排的禮司官員,走在她的身側,看她頂着厚重的禮服步履維艱不僅不幫,還袖着袖子,不斷嚴厲地指正着她的行爲。

“陛下,腰要挺直,不能佝僂,太無王者風範!”

“陛下,走路不能太快,一刻鐘五十步爲宜……您走太快了!站住!停一停!……現在又太慢了,您必須快點!”

“行步要款款,裙角不能動!靴子不能露出裙角!”

“必須走直線,您走歪了!退回去!這裡是皇城中心線,您的直線行走預示我大荒風調雨順,皇權如一。走歪有不祥之兆!退回去,必須重新走!”

景橫波站定,側頭,對身邊那個臉色嚴厲的禮司官員怒目而視。

那官員毫不畏懼地迎着她的目光。禮司官員掌管朝廷及王室的所有禮儀事務,也負有監督王室禮儀的任務。他們有權對女王的任何不當行爲進行糾正,女王不得有任何違背。以往那些年,不是沒有女王受不了沉重繁縟的規矩,試圖過反抗,有些臉色比現在這個更難看,可結果如何?強大的監督機器和已經穩定的儀典威壓,遲早會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屈服。

這個自然也不例外。

景橫波只覺得渾身的汗,已經足可洗澡。路途不短,裙子太重,一開始的興奮勁兒沒了,身上的負重就似高山般沉沉壓着,每一步都是拖累,高天上的太陽火辣辣地刺下來,將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逼出她雪白的額頭。

人羣中一些老人,看着這一幕,已經露出悲憫的眼光,他們隱約想起當年,似乎也有一個年輕的女王,承受過這樣的盛典,在人羣的中央興奮得小臉發紅,可惜她體質孱弱,沒走到禮臺之下就力盡暈倒,被救治了繼續進行儀禮,但精神懨懨地怎麼能做好接下來的事?果然沒通過考驗,隨即就被放逐。當日的煊赫榮華,終成短暫一夢。

沒有人知道,高冠厚服,三裡紅毯,午時儀禮,巍巍壓力,本就是對女王考驗中,最爲陰險的一環。

景橫波抹一把額頭的汗,看看似乎越走越遠的高臺,她並沒有旁觀者想象得那麼艱難,因爲宮胤給她的那個東西,竟然一直在幽幽散發寒氣,護住了她的心脈,身上雖然汗透重衣,十分難受,身體卻沒有絲毫中暑的跡象。

只是這樣汗透重衣也很狼狽,景橫波知道羣臣的用意,一個氣喘吁吁花了妝容的女王,是很難雍容華貴地展示出讓人折服的風範來的。

就如眼前,一個微末小官,也敢命令她退回重來。

她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禮司官員,忽然站定。

所有人的目光投過來。那官員臉色難看,厲聲催促,“陛下,休要無禮,快點重來……”

“朕是女王,大荒之主。”景橫波高聲道,“爲何要親自走過這麼長的一段路?擡轎來!”

“陛下!”一位高冠老者立即道,“先太祖皇帝《儀典》定下的任何規矩,都是後世百年必須遵行的圭臬。我等代代入朝爲官,都曾在九鶴門下發過毒誓,誓死捍衛國朝儀典。有犯者,天懲之,雷殛之!”

景橫波眨眨眼,問身邊一個執戈護衛,“喂,這老頭在說啥?”

“陛下,禮相的意思是,規矩裡這段路必須走過,違背規矩者天打雷劈。”

“就知道嚇唬人。”景橫波撇一撇嘴,“不給轎我就沒辦法了麼?”

“朕是皇帝,天命之主!”她莊嚴地道,“你不給轎,我便召喚天上彩鳳,駝我上臺!”

“譁!”一聲,百姓沸騰了。

“啊?”百官愕然擡頭。

耶律祁忽然咳嗽,宮胤脣角露出淡淡笑容。

“啊?”正想呵斥她的禮司官員們,原本肅穆的臉都皺成一團。隨即有人開始冷笑,“陛下!大庭廣衆之下信口雌黃,您必須自省……”

“看!”景橫波高舉手臂,對天一指,“翩翩綵鳳,載我上天!”

隱約“嘎”一聲,似乎是鳥叫,所有人齊齊擡頭。

天上啥都沒有,鳥毛都不見一根。

衆人一呆——女王當衆撒謊?裝神弄鬼,欺騙臣民?

這比通不過考驗還糟!

衆人失望地把眼光落下來,正準備恨恨盯紅毯上的女王一眼,忽然有人驚呼:“陛下不見了!”

隨即更多的人驚叫起來。

“不見了!陛下真的不見了!”

“陛下真的乘綵鳳上天了!”

“剛纔那一聲,是不是就是鳳凰叫?好特別!”

鳳二狗子腆着肚子,嘎嘎低笑兩聲,霏霏揹着它,從人羣腿縫裡靈巧地穿過。

……

百官們震驚地盯着那空空的紅毯,一遍遍揉眼睛。

怎麼可能?

衆目睽睽之下,一個大活人,真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乘鳳而走?荒謬!鳳在哪裡?

可人又在哪裡?

人在臺上。

一陣清脆的呼喊聲,從遙遠的高臺上傳來。

“哎!我在這裡!”

衆人唰地回頭,眼珠子都骨碌碌地凸了出來,再骨碌碌滾了出去。

高臺上,景橫波氣定神閒地站着,正款款伸出手,做出一個“放飛”的姿勢,對空氣中根本就不存在的某“鳳凰”深情地道:“謝謝你送我這一路,回去告訴王母我一切都好。有機會經常來玩,有人欺負我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她手指一揚,將“鳳凰”放飛。二人轉重要角色鳳二狗子,在高臺下的角落及時發出了一聲“嘎——”

衆人直愣愣盯着天空——據說那裡有鳳凰。

不過只聞其聲不見其鳥。

好像那聲也太難聽了些……

盯久了,空中那一縷縷的雲,看起來確實挺像鳳凰啊……

“別看了。”景橫波在臺上悲憫地道,“爾等凡人,是看不到神鳥的。能給你們聽一聲它的聲音,算你們的福氣。”

衆人凜然。

一靜之後,百姓又發出海嘯般的歡呼聲——這次的女王不同凡響!這次的女王身有神異!上天護佑!神鳥相送!

天佑大荒,天降神女!

衆人腦補着美豔的女王陛下,冠冕輝煌,馭五彩飛鳳而來,飄飄光降大荒沼澤,指尖點處,黑土翻開,嫩芽出土,開枝散葉,繁花葳蕤,大荒從此富饒千里,盡成樂土。

歡呼在這樣美好的腦補中越發激烈,一浪一浪似潮,將要翻了這平靜帝歌城,彩幕被聲浪和手臂推擠得獵獵飄動,無數的人頭在彩幕前擠來擠去,似海浪將要衝上霓虹。

相比於百姓的激動,百官和六國八部觀禮的首領們顯得態度慎重,禮司官員臉色難看,其餘人大多數臉色肅穆,有人默默不語,在計算着那麼短時間內,使用輕功忽然出現在高臺上的可能性,但計算來計算去,都是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不過一眨眼瞬間,跨越將近數十丈,忽然出現在高臺上,這超越了武學的範疇。只有傳說裡大荒武學神異之門“天境”的縮地術有可能。但如果真的是縮地術,那也差不多可以說通神了。

無論如何不可置信,女王這一手衆目睽睽毫無作假,“神異”兩字板上釘釘。很多人牙疼般地吸一口氣——大荒氣候多變,地理形勢複雜,異獸奇術多不勝數,因此,也是神話傳說最流行的一個國度。百姓很樂意將一切難以解釋的事情解釋爲神的旨意,並頂禮膜拜深信不疑。如今女王當衆來了這一手,給萬千百姓展示了一場想象美妙的神異,可以想見,明日之後的帝歌,對新女王的擁護,將會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景橫波打量着底下衆臣的表情,只覺心情舒暢。

她瞟了一眼耶律祁,這知道真相的傢伙似乎沒有拆穿她的意思,在一旁笑得詭秘。

她也笑一笑,管他呢,愛咋咋。她的重頭戲,還沒開始呢。

她昂起頭,一轉身,在那搭着紅緞錦褥,鑲金嵌玉的正中座位上,坐下了。

------題外話------

女王陛下萌萌噠,桂圓要票萌萌噠,掏你口袋萌萌噠,揣我兜裡萌萌噠。

第3章 留下還是離開第24章 爭寵與宮鬥第58章 春色無邊第37章 搶吻第59章 擦背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53章 女王萌萌噠第11章 情海生波第90章 成全和犧牲第34章 浪潮第36章 小白臉和大男人第74章 舊日風流第55章 洗顏第73章 表白第21章 醋意?第37章 搶吻第42章 我爲調戲生第59章 轟動帝歌第29章 恩怨與抉擇第46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103章 你養我第69章 大神唱戲第60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67章 女王待遇第39章 好酸,好酸!第24章 上下運動第88章 綠帽子第19章 沒章節名,虐明城不告訴你第88章 綠帽子第84章 選誰?第72章 愛護第89章 奪位第42章 逛街奇遇第3章 留下還是離開第47章 未來王夫第24章 上下運動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18章 真假女王?第27章 醋罈子碰碰撞第六十二章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90章 女王之霸第114章 大結局(三)第60章 夜探寢殿第74章 舊日風流第46章 由來最愛是初心第34章 美人!第89章 第一卷完第73章 禁閉島第104章 夫人之美,豈容褻瀆第26章 有仇必報第22章 景肥婆第11章 龍應世家第43章 糾纏第50章 小鮮肉第15章 情之一字第25章 宮伯虎點秋波第89章 奪位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78章 獻吻第37章 陛下有喜第32章 歡喜冤家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70章 欲拒還迎?第24章 逃獄第38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24章 爭寵與宮鬥第73章 表白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89章 奪位第81章 爾虞我詐第54章 相護第66章 國師神威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61章 風情萬種第51章 痛揍小三第54章 雙修第3章 爽!第2章 審問明城第25章 這樣真的好嗎第39章 好酸,好酸!第48章 捨不得第24章 不許亂看!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37章 陛下有喜第52章 得罪不得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17章 羞辱明城第73章 羣壓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29章 恩怨與抉擇第21章 醋意?第46章 今晚一起睡吧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16章 奮起!第52章 得罪不得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23章 誰碰你,我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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