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一卷完

“你難道不知道,這東西,關係他的生死嗎?!”

景橫波盯着那黃色的一卷,目中也似燃起火焰。

她!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這東西,是當初她和擁雪下地殿拿來的,還動用了她的異能。她直覺這東西要緊,所以沒給擁雪看,自己藏了起來。但那內容她看不懂,都是神神怪怪的句子,她只看懂了一句話。

“非授命於天者,擅覽必亡,禍延三世!”

雖然文縐縐,但她也猜懂了。因爲看過盜墓類小說,這句的意思,等同於“諸敢發我丘者令絕毋戶”。比那個詛咒還要狠些,子孫三代都算上。

當時她看了不過一笑,有心想拿給宮胤,事到臨頭卻又猶豫。想着宮胤畢竟是古人,對這種詛咒應該會有反應。書上不是說練武之人不能有心障?有了心障以後便可能有心魔什麼的。

如果有詛咒,就她一個人擔好了。反正她看這絹書裡的文字,不像什麼藏寶圖秘訣之類,也就丟開一邊。

和宮胤有關係,她也是此刻才知。

“到現在還不相信嗎?”靜筠聲音悽切,“她處心積慮設計我,接近你,爲的就是皇圖絹書,女王大位!有了絹書,她可以輕易令你倒臺,你一死,我也失去記憶,這大荒,就真的是她的了!宮胤……宮胤!”她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她若真愛你,怎麼解釋這私藏!”

“我看不懂!我不知道這東西這麼重要!”景橫波霍然擡頭。

激烈反駁的同時,她的心也向深水沉落。

愛情中不怕挫折,怕的是欺瞞。

這樣的解釋,依舊是蒼白的,相愛之人應諸物共享,看不懂,就該立即拿去問宮胤纔對。

她口中滿是苦澀之味,夾雜着淡淡腥氣——死無對證了,當初那句話,是寫在裝皇圖絹書的匣子上的,當她取出絹書,匣子就自己化灰了。

對面,宮胤向來平靜的目光,忽然就涼了,冷了。

也似那銅鼎香爐裡的沉香,燃盡一夜,一寸寸,化灰。

“哎喲,好深沉的心思,我這襄國女相,真真自愧不如。”緋羅的笑聲,驚破大殿的沉寂,“一個說美色惑人心懷不軌,一個口口聲聲真心愛戀十足冤枉。要我說,真心不真心,試一試不就好了?”

靜筠眼波流轉,立即接道:“……女相認爲,該怎麼試才合適呢?”

“一切的欺騙都是爲了更好地活着。”緋羅笑意盈盈,“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那倒不能說她欺騙了。”

她攤開手掌,掌心赫然又是一枚藥,也不知道她準備了多少顆。

“是極。”靜筠道,“所謂以死明志,當如是也。”

“國師,”她轉向宮胤,“我知道你已經被這女人迷惑了心志,我舉出再多證據來,你也將信將疑。但你也該給大家一個公平的驗證機會,你何不就讓她證明一下她的真摯和清白呢?還是……”她輕笑,薄脣吐字輕輕,“無論如何你都捨不得,不惜捨棄權位,一心要和這一心顛覆大荒格局的妖女,同生共死呢?”

“說起來,”軒轅鏡忽然道,“明城女王陛下既然已經回來了,咱們以後也算有主事人了。”

趙士值立即道:“明城女王睿智通達,寬容慈悲,向來是我大荒諸臣尊敬膜拜之主。如今女王回來了,當立即恭迎歸位,也免得國器爲奸人把持,倒行逆施,行下這毀國滅族之事。”

他一邊說一邊斜睨宮胤。

宮胤白衣垂落,似乎沒有聽見這些人半暗示半威脅的話,忽然伸出手,慢慢比劃了一個手勢。

手勢很複雜,似乎某種語言。靜筠眼睛一亮,立即擡手也做了個手勢。

她的手勢一做,宮胤擡起的手,立即便如被擊中,瞬間垂落。

然後他轉向景橫波。

景橫波心中一跳,直覺告訴她,就在剛纔幾個手勢間,宮胤已經完成了對靜筠身份的確認。

一旦靜筠被確認爲明城女王,她所受的指控就幾乎等於被落實。

宮胤幽黑的眸子,靜靜地盯住了她,景橫波絕望地發現,他往日流光溢彩冰雪琉璃的眸子,此刻靜水一泊,落千萬年皚皚的雪。

她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和心緒,那是一片茫茫雪野,極目所在,都是空。

“橫波。”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卻清晰,“爲我證明。”

景橫波心中轟然一聲。

一瞬間她眼前一片黑暗,腦中一片紛亂,她以爲自己已經閉上了眼,她想大叫,想發狂,想要把這羣人,統統扔到外面冰涼的雪地裡去,讓他們體驗她此刻的感覺。

然而一黑不過是剎那,下一瞬還是浩蕩大殿,滿殿敵人,隔着人羣的那個她最在意的人,並不退讓地看着她。

他眼神清冷中似也有悲愴,或者是失望?她辨不清。

這樣的眼神,讓她想騙自己剛纔幻聽都不能。

“宮胤……”她扶住梳妝檯,努力讓自己站得筆直些,她聽見自己聲音空蕩蕩地,在大殿上空飄蕩,“……原來,做再多,想再多,不過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他靜靜道,“是我。”

景橫波如被人當腹打了一拳,身子向下一彎。

一低頭正看見翠姐慘白的臉。

她靜靜沉睡,以爲自己用死已經捍衛了她的安全,卻不知道,在久設的局前,一切犧牲都顯得毫無意義。

“我不能讓你白死……”她雙手撐在凳子上,喃喃低語,伸袖緩慢地,擦了擦嘴。

隨即她吸一口氣,擡起頭來,慢慢站直。

“好。”她道。

滿殿一靜。

“但我有一個要求。”她道,“我若以死明志,證實了我的冤枉。那我身邊的人,包括已死的翠姐,能不能都不要追究她們,放她們自由。”

沒人答話,半晌軒轅鏡看看四周,道:“可以。”

擋住紫蕊的侍衛讓開身子,紫蕊撲了過來,“陛下!”

年輕的女子淚流滿面,撲在她肩頭,悄聲道:“您走!走!”

景橫波吸一口氣——走不了了。

自從宮胤進來,她身周氣場就發生了變化,身前好像多了一堵牆,行動困難,她有預感,此刻瞬移,絕對移不出這座寢殿。

這種感覺,在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有過,因此沒能抓住那三次逃跑的機會。之後再沒有過類似感覺。

今日重見。

是否冥冥中自有呼應,呼應這一段開始與結局。

景橫波四面望望,卻沒有看見擁雪的身影。她也不想探究,是被殺還是背叛,都不重要了。

對面,羣臣分開一線,都在看着宮胤。

看這大荒第一人,如何處置這個當衆背叛他的女子。看他是否真的在動情之後,因失望而再次絕情絕性,以梟雄的出手,向天下再次證實自己的決心和殺氣。

緋羅舉着閃着烏光的藥丸,輕輕一笑,“我說……這顆藥,你終究要吃的。”

宮胤忽然衣袖一捲,捲起藥丸,冷冷道:“她的事,我來處理。”

藥丸在半空中一頓,隨即閃電般飛向景橫波,與此同時一股氣流猛地一推,景橫波咽喉一緊,不由自主張開嘴。

藥丸咻地投入了她口中。

除了宮胤在這一刻偏頭看殿外雪外,所有人目光灼灼盯着她,生怕她立刻就會吐出來,然後出手。

她沒有。

這一口咽得乾脆,所有人看見她喉間一動。

“我吃了。”景橫波再開口時,語氣冷靜,“現在,可以了嗎?”

她口齒清晰,衆人又放下心——沒有把藥藏在舌根下。

只是她沒有立即發作,衆人又有些不放心,緋羅臉上卻閃出笑意,道:“陛下,這藥是我們精心爲你準備,可以讓你渾身肌體漸漸僵硬,內臟腐爛而死。歷時三天三夜,三天之後,你會化爲殭屍卻容顏如生,這也算是我送給你的一個禮物。將你的美貌永久留存,我想你一定很喜歡。”

景橫波緊緊盯着她,道:“將來你若死,我也一定送你美貌如初的死法。”

緋羅格格一笑,想要反脣相譏,卻被她鉤子似的目光看得心裡發瘮,撇撇嘴轉開眼道:“狠話誰都會說,我何必和你快死之人計較?”她環顧四周,“諸位大人,咱們都退出去吧。走之前記得將門窗都封上,因爲等會女王陛下會叫得很慘,還得叫上三天三夜,只怕會擾了明城陛下和國師安寧呢。”

靜筠臉色變了變,隨即笑得甜美。

宮胤始終偏頭看外間飛雪,側臉冷凝如冰雕。

“陛下!”紫蕊撲倒在她膝下,抱着她膝蓋的姿勢,讓她想起最後一刻的翠姐。

她彎下身,將翠姐交給紫蕊,“出宮去吧,幫我葬了她,葬在宮外,不能留在這麼骯髒的地方。”

紫蕊含淚接過,卻道:“陛下,我陪您一起。”

“去吧。”景橫波只是揮手。

紫蕊咬牙將翠姐抱住,想了想,對她磕了三個頭,抱着翠姐向後退去。

景橫波看見她攥緊的拳頭,透出指甲掐傷的殷殷血跡。

大臣們也魚貫向外退去,風雪中那些倒退的高冠身影,如一幢幢石俑在庭院中肅立。

靜筠微笑着走了過去,從頭至尾,下巴高擡,沒有看她一眼。

緋羅含笑相迎,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成孤漠恨恨呸一口,大步而去。

趙士值陰笑着,戀戀不捨地看了她一眼,無聲無息地推着輪椅出去。

成太尉的兒子,揚眉吐氣地出去。

禮相搖着頭,默默由下屬官員扶了出去。

軒轅鏡哈哈大笑,對着原先祭司高塔的方向抱了抱拳,走了出去。

景橫波一一目送他們的背影,目光追過他們或輕鬆或沉緩的步伐。

人都離開,最後,只剩下了宮胤。

景橫波的目光,緩緩轉向了他。

再次目光交匯,各自在眼神中尋找答案。

他依舊是一泊冰湖,波瀾不興,衣袖垂落,凝定如初。

景橫波緊緊盯着他,從他的臉看到他的手,她的手指,因爲緊張,在不可控地微微顫抖。

廊下緋羅靜筠也在緊緊盯着他背影,盯着他的手。

兩波目光各自膠着,只關注那一人舉動。

宮胤終於動了。

他緩緩後退,退向門外。

靜筠緋羅眼底爆出巨大喜悅,景橫波臉色剎那如雪。

宮胤退出門檻,深紅殿門分開兩側,身後是滿庭雪和前任女王,身前是僵硬佇立,被昏暗光芒將要漸漸吞噬的景橫波。

殿門在他身前,緩緩合攏,將這夜的雪、他始終平靜的臉、難以言明的深邃目光、和她一霎絕望的眼神,合起。

門一關,就是兩個世界,天與地,人與魂,愛與不愛,相思與別離。

黑暗即將降臨。

忽有雪光!

雲團一般的雪光!

庭院裡一棵覆蓋積雪的樹忽然爆開,大蓬飛雪團團四炸,濺了所有人冰涼一臉,衆人急忙閉眼,恍惚中只看見一道紅影從漫天雪團中電射而出,剎那霓虹四射,如雪在燒。

血影剛出,就帶起一陣猛烈的颶風,如一條紅龍直射階下,所經之處,地面積雪嗤地犁出雪花四濺的深溝。

“嚓。”一聲微響,伴隨靜筠緋羅的驚叫,兩人向兩側翻倒,肩頭鮮血飛灑。

劍光並未停留,一往無前,直奔宮胤後心!

宮胤此時正雙手合起門扇,驚覺異像,聽着風聲狂飆便知道回頭已經來不及,雙手一推向前一撲,砰一聲殿門大開,他身子向下一栽,一柄細劍已經將他釘在地上!

鮮血飛濺中那紅影踩着他胳膊衝進殿內,半空裡猛呸一聲,聲音滾滾。

“老子最討厭負心人!”

景橫波一擡頭,就看見紅影狂撲而來,來人一把抓住她胳膊,手指如鋼似鐵。

“跟我走!”

“大波姐姐!”又一聲尖銳的叫聲,是擁雪的聲音,那小丫頭滿臉青腫,連滾帶爬地撲上階,抱着霏霏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二狗,“相信他!走!”

“起!”紅影拎起景橫波向外奔去。

經過殿口時景橫波一低頭。

正看見宮胤從地上支身而起,仰臉看她,目光深幽。

俯視與仰視,難言的恨與愛。

一霎而過。

臉前忽然一冷,景橫波擡起頭,只覺得眼前晶光耀眼,雪花撲面而來。

出殿了。

一眼看見跌跌爬爬的擁雪,從階邊滑下,她一手抄住擁雪胳膊。又看見紫蕊發瘋一般跑過來,立即大喊:“幫我帶着紫蕊!”

“孃的你事真多,這樣老子怎麼飛?”紅影大罵一聲,依舊身子一降,大喝,“抓住我!”

紫蕊躍起抓住他的手,再想去抱翠姐屍首時,紅影已經騰空而起。

紫蕊大驚,想要跳下,景橫波閉上眼,低喝:“別跳!”

紫蕊下意識停住,景橫波閉着眼,仰頭向天。

不去看底下紛擾驚叫,不去看庭院空雪落血,不去看那被拋下的翠姐的屍首,孤零零躺在雪地上,一雙至死不閉的眼睛,空茫地看着她。

蒼空盤旋,越來越遠。

逝者已矣,生者還得努力地生。

我答應過你,好好活。

一滴淚在頰上未落已凝珠,自空中墜落,聲若心碎。

叮。

……

頭頂風聲烈烈,雪片劈頭蓋臉亂撞,人在半空看不見任何景物,只能勉力抵抗那徹骨的寒。

紅衣人一身好武功,串螞蚱一樣串着好幾個人,居然還縱躍如飛。輕捷的腳步在溼滑的琉璃殿頂微微一點,便將追兵拋在身後。

今天的天氣也幫了忙,風雪之夜,能見度極低。

景橫波始終沒看清紅衣人是誰,她被那人摟在懷中,遮住頭臉,只感覺不是耶律祁,也不是伊柒。

她忽然身子一震,眉間露苦痛之色,驚得旁邊紫蕊偏頭看她。

“陛下……陛下……”紫蕊努力地想要夠着她,“你吃了毒藥……毒藥……”

“沒事……”她頓了頓,輕輕道,“翠姐臨終前,給了我解藥……我剛纔已經吃下去了……”

紫蕊和擁雪都同時吐出一口長氣,如釋重負。

她心中微微一動,一泊冰冷裡燃起細微熱度——山窮水盡時刻,依舊有人操心她的生死。真好。

這老天待她如此複雜,抽掉她釜底所有的薪,卻又爲她點亮風雪裡遙遠的一盞燈火。

只是,她還有沒有力氣,去將那點微光追尋?

“往哪裡走!”紅衣人在半空中辨認着方向,“找個守衛最少的闖出去!”

“去皇城廣場。”景橫波輕輕地道。覺得這人聲音有點耳熟。

“什麼?”紅衣人目瞪口呆地道,“你傻了?皇城廣場現在全是你的敵人!”

他一驚,腳下便沒注意,不知踩到什麼,身子一滑,背上的擁雪便被甩了出去。

他急忙伸手去抓,正在此時,底下“咻。”一聲烈響!

幾人回頭,便看見一柄重箭,破雪而來,深黑色的箭頭摩擦空氣銳響如刺,激飛漫天碎雪!

眼看那箭,便要先穿擁雪身體,再入紅衣人後心!

“當!”忽然又一道烏光閃過,橫空一截!

金鐵交鳴之聲震得人耳朵發麻,隱約似有一溜火花閃過。那重箭軌道一歪,自擁雪頭頂擦過。

那道截停重箭的烏光也在墜落,景橫波低頭,發現是一枚短矛。

她回頭,風雪茫茫,看不見射箭的人,更看不見出手救人的人。

這種箭也好,矛也好,都不是宮廷護衛的常用制式武器。

這風雪夜,是誰埋伏在她必經之路上,還要給她必殺一擊?

又是誰等在這裡,一矛飛擲,只爲救她一命?

誰是敵?誰是友?

她埋下頭,只覺得無比疲倦。

“孃的嚇死我了!”頭頂紅衣人還在喋喋不休,“危險,趕緊走,趕緊拿個主意啊,真去皇城廣場?”

景橫波點點頭。

擁雪細聲細氣地道:“聽大波姐姐的吧。”

“好吧。”紅衣人苦笑一聲,“我遇上她,就是各種倒黴,倒也不介意再倒黴一次!”

景橫波聽出這聲音是誰的了。

是那個人爲導致性別認知錯誤的天棄!

他竟在這時候出現,救了她。

景橫波忽然想起那日,在畫像館內,她說“……你去保護他,不要被他知道。”

心中似有逆血涌起,擊破十二重樓,她嘗見苦澀滋味。

畫像館名剎那。

呵呵。

剎那。

……

皇城廣場,是出去最近的路,天棄幾個來回,已經看見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羣。

風雪雖大,這些決心甚重的人,都還在等着自己的主子。四面已經點起燈火。淡黃的燈籠,被雪推撞着悠悠亂晃,遠遠看去如一簇簇鬼火。

廣場上,只有開國女皇神像,依舊沉默佇立,不爲風雪所侵,不爲風霜所改。眼眸低垂,爲這人世間風雲深潛,無限悲憫。

“你真的要去皇城廣場……”天棄看着人羣,猶豫了,這麼多人,還有軍隊,他沒把握帶着所有人闖出去。

景橫波不說話。紫蕊和擁雪也不說話,似乎陪景橫波死,也沒什麼大不了。

“好吧好吧,一羣女人,一個比一個執拗,女人都是你們這樣子嗎?”天棄跺跺腳,嘆口氣,身子向前一縱,如一隻紅色大鳥,滑過人羣上空。

廣場上休息走動抵禦寒冷的人,忽然覺得頭頂有異,一擡頭就看見一道拖拖拽拽的巨大黑影,穿破黑暗和飛雪,落向皇城廣場中央。

“開國女皇神像……”景橫波低低道。

既然來了也沒什麼好疑問的,天棄毫不猶豫落在女皇神像之下。

神像巨大,遮擋了一部分風雪,稍稍還暖和些,地面也是乾的。

天棄剛剛落地,一轉身,就看見了涌來的黑壓壓的人羣,還有人羣后閃爍着森冷光芒的箭矢。

與此同時,廣場盡頭宮門轟然開啓,入宮的臣子們氣急敗壞地涌出來,老遠就大叫:“圍住他們!圍住他們!”

“我不懂你爲何要自投羅網。是不是女人受了情殤就沒了理智?”天棄回頭對景橫波苦笑,“我話說在前頭,我救你是爲了還你情,可沒打算爲了你去死,真要被困住,我肯定先走,你們趁早自殺。”

“你走就是。”景橫波不爲所動。

“對了,你不是有種特別的輕功嗎?”天棄忽然想起什麼,一拍手,“你趕緊移走啊!沒了你做目標,我帶她們兩個,還是有希望出去的。”

“不急……”景橫波凝注着對面,不知何時,人羣已經分出一條道,道路盡頭宮門開啓處,宮胤正一騎緩緩而出。

他衣衫染血,臉色在這裡遠的黑夜裡,依舊看得出驚人的蒼白。

迎着景橫波的目光,他下馬,靜靜佇立。衣衫和雪同舞。

“我的瞬移……”景橫波盯着他,喃喃道,“等着關鍵時刻用啊……”

她身子忽然向前一傾,她立即捂住嘴。

片刻,指縫間緩緩沁出一抹黑血。

“陛下!”

“大波姐姐!”

紫蕊和擁雪的驚叫聲,響在耳側,她捂緊嘴,慢慢地,笑了下。

翠姐給的解藥,有什麼用?

解藥吃在前頭,宮胤給的毒藥吃在後頭,不對症。

她原以爲不過是做戲,她原以爲他搶着給藥是有貓膩,直到最後一刻,她都在等着他偷偷給她解藥。

羣臣退出時,她在等。

他沒有。

他最後離開關門時,她在等。

他沒有。

天棄出現帶她離開兩人擦身而過時,她在等。

他沒有。

無數次燃起希望,無數次失望。

恍惚裡往事飛旋,如這夜雪片翻騰在記憶中。

這相遇一程,那個從未讓她失望的他。

被誘落崖時他俯衝而下的身影。

山林行走他拉住她迷亂的腳步。

刺客入殿行刺之夜他的捨身相護。

成孤漠的仇恨前的悍然相對。

“國師!你要去救誰!”

“讓開!誰准許你動女王!”

“國師!當真狡兔死走狗烹麼!”

“我不持武器,不設護衛,面對你們。想清楚,要不要衝過來!”

桑侗火馬車前他凝冰爲身一劍兵解。

“宮胤!我就要點燃馬車了!你還不死!”

“好!但我要親眼見女王安好!”

趙士值府內他從容而來解她之危。

“趙大人當爲國爲民,多承重任。”

“兇手已抓獲,和女王無關!”

……

那麼多次,那麼多次。

他從未讓她失望,翻手風雲間讓她看見屬於男人的忠誠和力量,再不能自抑地信任靠近,將全心交付。

卻在最後城頭風雪中,看見天幕盡頭的凜冽。

心在顛倒磨折中被一次次削痛,血肉模糊。

就這樣還是沒放棄希望——她不信,她不信他如此絕情。

她不信只憑靜筠幾句證詞,他就不留給她任何機會。

當初桑侗劫持,琉璃坊悍然護衛,皇城廣場一劍兵解歷歷在目。那一劍劈裂了她的神智,也劈開了她所有的不確定和猶疑,她在那日飛濺的冰晶和鮮血中穩固心意,並從此相信他對她亦此心如冰琉璃徹。

然而皇城飛雪中,在天棄懷裡,當毒性發作,內腑忽然痛徹如割時,她一霎間如墮冰淵。

那一刻,終知絕望滋味。

不是瞞天過海,不是合唱雙簧,不是以假亂真,不是有默契的騙局。

不是她以爲並希冀的那一切。

藥是真的,有毒。

她嚥下一口逆血,擡起頭來,對面,那人衣衫如雪也染血,正遙遙看來。

隔着碎雪,不見目光。

恍惚裡還是先前城頭。

風雪初起。

成太尉家人擡屍請願,她和他在城頭下望。

“讓這些領頭者進來,並不能對他們做什麼。到頭來你反而更可能被他們逼迫。”

“那就做給他們看。不是想殺了我嗎?你就殺我給他們看啊。”

“嗯?你打算怎樣?”

“以讓我自盡之名,讓他們進來。他們要綁我就綁我,要處置我就處置我。你大可以扮演一個絕情冷性的上位者,爲了江山犧牲掉女朋友。先取得他們的信任再說。之後我有辦法,讓他們放棄和我作對,最起碼暫時放棄。”

“你確定你能行?”

“能。宮胤,我知道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可是我不能退縮,因爲退縮就是死。就算爲了你,我也不能死。我們先合力渡過這一關,保住你的亢龍,保住你的地位,保住我的性命。再慢慢一個個對付他們。只要你一直在位,一直掌握權力,只要我以後再用點心,我們齊心協力,沒有道理最終鬥不倒他們。我們缺的,就是時間。”

“是……我們缺的,就是時間。”

“那就這麼辦吧,由着他們。你記得表現得對我冷酷點哦。”

“我不會做戲。”

“沒表情不說話就好啦,我覺得要你做戲反而可能齣戲呢。其實我雖然會做戲,可要我對你激烈控訴什麼的,我也怕我會笑場……宮胤,我們就做一對安靜的美男美女,把這場雙簧唱到底吧。”

“好。”

“你可別弄假成真,關鍵時刻要記得救我哦。”

“好。”

……

言猶在耳,卻被這夜狂風暴雪捲去。

原來。

所謂雙簧騙局,不過她一廂情願。

原來所謂冰心琉璃徹,轉瞬便可化去。

原來他早已做好除去她的準備。

或許,或許一開始,他還打算和她唱雙簧,但當靜筠出現,當皇圖絹書的掩藏她無法解釋,那一枚原本打算做雙簧的藥,就成了真的毒藥。

或許人生有情亦如毒,越用心,越迷惑,在虛幻的爛漫華彩裡,含笑飲鴆。

一段情長,不抵江山萬丈。

“陛下,準你逃三次。”

“做到幾個要求我就允許你以身相許。”

“你若贏我,終我一生,護你讓你。”

“我若愛她,不以她的愛恨爲唯一依歸。”

“我若愛她,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信只要用盡心力,這世上沒有不能抵達的彼岸。”

……

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求這皇圖百年,江山萬代,權欲之巔,帝業連綿。

用盡心力,是爲了此刻各在彼岸。

是她傻,身居傀儡之位卻想自由,身在政壇卻想愛情,歷遍傾軋以爲那都是別人的事,見慣他翻手風雲卻以爲永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一枚毒藥,傷筋脈血肉,治人間癡傻。

從此後,可清醒了罷!

……

廣場無聲,只餘一雙目光對望。兩端佇立,各自染血。

長長通道覆了雪,她恍惚想起當初迎駕大典,也是長長通道,卻是豔紅地毯,她在馬車中宛如新嫁娘般緊張,轎簾忽動,光影漫越,他的手輕輕伸進。

那一霎她險些錯覺,他將攙她上紅毯,邁向同心百年。

那一路紅毯向前蔓延,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她以爲,真的是通往幸福和完滿的彼岸。

此刻才知,鮮豔總如血。

一霎星轉,血色紅毯換白氈。碎雪翻飛如花開彼岸。

對岸那人,模糊不辨顏容。

她忽然擡頭,身影一閃。

廣場一霎驚呼如浪潮,將飛雪高卷,停在半空不落。

下一瞬身影如鬼魅,出現在宮胤之前。

一柄匕首在同時,決然沒入他的胸膛。

天地在一霎凝結。

只餘飛雪簌簌,扯天蓋地,覆滿他肩,和她染血的手。

他一動不動,慢慢低下眼,似乎在看自己傷口,又似乎不敢置信,又似乎,只是不想看着她。

她也一動不動,看那匕首慢慢推進,染過翠姐的鮮血之後,再浸透他的血。

“宮胤。”良久她開口,聲音幽冷空靜,似從遙遠極地傳來,“謝謝你教會我絕情。”

內腑忽然一痛,一口黑血噴出,順鮮紅刀柄瀝瀝而下,她手一軟,再推不進刀身。

毒血滴落他衣襟,他霍然擡頭看她。

她卻已經錯開眼光,一聲唏噓,決然拔刀。

鮮血飛濺,如那年桃花,綻開滿天滿地的鮮豔葳蕤,卻綻錯了季節。

這雪中的血。

這一蓬雪中的血。

力氣用盡,他和她同時向後倒下。

各自分開。

最後一霎她勉力回身,身形一閃。

人在空間剎那穿越,故事和思緒,留在這夜的雪地。

“宮胤!我早就喜歡你了!很喜歡很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人會老會死,時間會走會過去,可是土地不腐、流水不腐、橋石不腐、樹木不腐!今天我說的話,山川河流,土地樹木,天地日月,皇天后土,你們作證!”

“宮胤,宮胤,我們一起改造新大荒好不好?我們一起打造一個新天地好不好?我們做一對大荒歷史上最幸福的女王和國師好不好?我相信你能的,我也能的,而我只想和你一起做這些事,我們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

再一閃,她依舊回到了開國女皇神像之下。默然擡頭看女皇的雙眼,走了幾步,站定。

身周有呼聲鼓譟,人羣在極度震驚之後,終於反應過來,如潮水般涌來。

“你們走吧。”她輕輕道,“再見。”

“陛下!”紫蕊擁雪奔來。

她立在雕像下不動,驀然衣袖一揮,將身邊想要拉她一起離開的天棄推開。

天棄一個踉蹌,正撞上紫蕊擁雪,還沒站定,景橫波衣袖連揮,四面碎雪忽然成團,對他劈頭蓋臉一陣猛砸,天棄給砸得連連後退,離她越來越遠。

天棄還要奔來,忽有人大聲道:“放箭!”

隱約遠處有人大喝:“住手!”

更遠處宮胤被從雪地裡扶起,掙扎着掙脫攙扶的手。

“嗡。”飛箭攢射,驚破風雪。

天棄等人正在半空,無處可避。

“啪!”景橫波衣袖中,忽然甩出一道白光。

白光遠看去只是小小一團,飆射到空中,忽然一震光芒大作,在半空中展開扇形巨大的淡綠色光圖,光中隱約有圖案,只是飛雪中一時看不清,只聽見細微嗡嗡之聲不絕,射向天棄等人的箭瞬間被綠光擋下。

與此同時天際七條人影飄下,拎住了天棄等人,那七人還要衝過綠色光幕去抓光幕那頭的景橫波,當先一人手一伸,就是一聲怪叫,“好痛!”

幽光大盛,將景橫波身影映得微微動盪如在水波之中,而容色似雪,雙眸黑如永夜。

“別了。謝謝最後你們還在。”

所有人讀出那一霎的口型。

隨即便見那女子擡手一指,噼啪一聲,頭頂開國女皇神像低垂的眼中,忽然射出兩道烏光,烏光正擊在景橫波腳下地面,和她腳尖只差毫釐。

烏光落地的一霎,四射黑光如劍,幾個衝進欲圖抓住景橫波的人,被烏光掃及,慘叫一聲向後翻倒,半空中鮮血橫灑。

景橫波垂下眼,看一眼綠光那頭,被七殺護住的紫蕊擁雪,再看一眼腳下,緩緩開啓的洞口。

……

依稀那日,她和擁雪,順着地底寢殿通道前行,看見前方一個出口,爬了上去。

出來後,兩人怔住。

頭頂開國女皇像目光凝注,眼前廣場空闊,明淨如水。月光盪滌而過,似真似幻。

“想不到出口在這裡。”

“不過好像能出不能進。”

“未必,你看這出口的位置,好像正對着女皇神像的眼睛。也許開啓的機關就在神像中。”

“我覺得這個出口也是入口,也許連接着另外的通道,不過未必是安全通道,剛纔我過來的時候,聽見好像隔牆就有水聲。”

“管它是什麼,反正咱們用不着。”

“那可未必。這一定是皇家逃生通道。”

“我可用不着逃生通道,有宮胤在,我不會出事,出了事,我也不會離開他,我和他一起死在皇城似乎也不錯。然後我帶着他穿回去,在現代過甜甜蜜蜜生活,多好。”

“嗯。咱們一定一輩子用不上。”

“那回吧。等他有空,我帶他來玩玩,嘿嘿,先不告訴他,給他個驚喜。”

“大波姐姐,你能不每句話都提及國師嗎?”

“小丫頭片子,懂什麼,這叫戀愛,戀愛就是這樣的,說個名字都覺得甜蜜……哎算了算了,和你說也不懂……”

……

呵呵,真的不懂啊,這人世間的愛恨。

……

烏光將散,洞口只出三分,不能容一人進入。

她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砰一聲,幾個等烏光散去,撲上來想要抓住她,或者跟進洞口的人,在合攏的堅硬地面上,撞了個頭破血流。

半空中綠光也在這一瞬散去,一樣東西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在雪地上。

方形,四角卻圓,表面乳白光澤溫潤,雕刻着鏤空的瑞草花紋,從鏤空的縫隙裡,隱約透出幽綠的微光。

當初宮胤的贈送。

玉盒落地,一朵枯黃的乾花,從盒子的縫隙中震出,零落於雪地。

轉眼碎了,落一地淡黃粉屑,被風一吹,捲入雪中,散去。

夢裡尋花,拾一朵,失一朵。

含恨飲鴆,咽一生,夜一生。

……

(卷一終)

------題外話------

……

故事在這裡,其實才算真正開始。

其後,纔是真正的爽文和女強節奏,一步一步,直至巔峰。

鳳凰涅槃,浴血重生。在經歷苦困磨折之後,真正成長。

我想這一次轉折之後,後面就應該沒什麼所謂的大虐了。糾結也許有,但主路線又回到了我的風格上。

看這本書,需要定力、耐心和信心。故事還沒結束之前,莫下定論過早。其間有深意,且待紙上言。

不用擔心書的基調從此陰暗沉淪,全書總基調不會變,依舊有明朗和歡快,脫離帝歌黑暗,是大荒全境的開闊風物。

不用擔心從此沒了男主戲份,分離上七八九十年,我有我的處理方式,其後發展,讀下去便知。

希望不死,星火不滅,情之一字,貫穿始終。

卷二帝王謀。風雲激變,女王崛起。

第19章 宮胤的未婚妻?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73章 表白第30章 拉郎配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88章 綠帽子第91章 母子相對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103章 你養我第52章 得罪不得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41章 懲罰?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13章 牢中豔遇?第34章 美人!第67章 落雲之亂第67章 女王待遇第44章 遇見那個人,再活這一生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24章 逃獄第15章 掘地三尺第48章 我吃醋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43章 ONLY YOU第35章 他的遠行第73章 表白第89章 第一卷完第8章 千金一兩,買你露肉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46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31章 秀恩愛與撬牆角第23章 這個雜役有點冷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72章 聽我說,我愛他第34章 軟玉溫香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9章 我的小菊花兒第59章 擦背第一章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14章 看光?第22章 景肥婆第83章 誰守着誰的幸福第11章 情海生波第7章 辨珠第15章 情之一字第44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2章 審問明城第33章 有女如狼第76章 愛的滋味第44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12章 愛情的真義第29章 擂臺扒小三第2章 溫暖第59章 轟動帝歌第84章 選誰?第20章 老孃也有D三八!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八十八章第19章 沒章節名,虐明城不告訴你第31章 秀恩愛與撬牆角第89章 奪位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87章 抓胸龍爪手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19章 沒章節名,虐明城不告訴你第38章 朕看中你了第73章 好友下落第52章 爭執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12章 雨夜相遇第97章 龍家主母第68章 打臉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70章 登基第53章 我的人,我罩着第30章 藥不能停!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8章 銷魂滋味第59章 轟動帝歌第92章 人質第71章 大神VS錦衣人第4章 解衣覆懷第85章 天道不在,我以刀裁第44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67章 女王待遇第86章 以身相代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35章 默契第51章 痛揍小三第50章 小鮮肉第49章 雙驕第16章 震撼第21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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