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羣“景橫波”,雖然衣裳穿得灰溜溜暗沉沉的,身形也都有異,但那一張張的臉,張張都是“風情妖豔,黑水女王!”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是什麼?
是另一個自己對着自己。
比這事還可怕的事是什麼?
是一羣自己對着自己。
景橫波翻着白眼,險些抽筋,這才明白先前那老太說:“看膩了這張臉”是什麼意思。
易國大王是個受,但爲了王族血脈延續,自然要多納妃妾,只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妃子們承寵想必不多,爲了討好大王,也爲了排遣深宮寂寞,她們自發搞起了COS活動,並每月評出優勝獎前三名。
這一期的主題,就是黑水女王。
景橫波表示真心榮幸。
座上那王太后接受衆妃的參拜,看一眼她們的裝飾,很不高興地道:“你們近來越發愛打扮了,一個個穿得這麼花枝招展。須知女子貞靜樸素是美德,心思都該在夫君身上纔是。何必在這些穿着打扮事上下多了功夫。”
眼看她又要長篇大論教訓,一個妃子急忙笑道:“娘娘。我等自不敢奢靡浪費,失去女子貞淑本意。只是最近扮的是黑水女王,她素來衣飾華貴,裝飾講究。我等稍稍學上一二,也就是想做得像些,搏大王一樂,這也是爲了取悅夫君,令其迴歸後宮,能心神愉悅啊。”說着給王太后看自己的釵,“您看這釵,不是真珍珠,是魚目刷上珍珠粉,一樣光彩璀璨。”
其餘衆人連聲附和,王太后這才臉色稍霽。
景橫波的內心咆哮,早已響徹天際。
啊啊啊這什麼叫學黑水女王所以衣飾華貴?
你們那灰老鼠一樣的衣飾,也配叫華貴?
姐從來不穿這種灰不灰黃不黃自來舊死氣沉沉的顏色好嗎?
姐從來不把衣裳穿得破邊翻毛好嗎?
姐從來不穿假毛皮草好嗎?
姐從來不用假珍珠好嗎!
我勒個去,就這種寒酸打扮,還叫“花枝招展”。那她這個正主兒,豈不是靚遍宇宙?
她縮在椅子上,好容易才撫慰了自己受傷的心,靜下心來後,她注意到除了這小氣老太婆,其餘人都保養有方,妃子們連指甲都是晶瑩圓潤的,不管年紀稍大還是稍小,臉戴着什麼面具,但手背和脖子,露出來的所有地方,都沒有一點斑點和細紋。
看細節可以看得出,這些妃子們生活精緻,只是在這嚴厲小氣的王太后面前,故意樸素裝扮罷了。
她在打量妃子們,妃子們卻沒注意她,實在是一模一樣的臉太多了,人也多,有點混淆。景橫波發現她們儘量每個人衣服都不一樣,另外,戴着不同的手環。
妃子們一個個上前給王太后請安,王太后大多是淡淡教訓幾句老生常談。直到一個女子上前,那王太后忽然眼眸一厲。
景橫波頓時注意到那女子,她打扮比別人更樸素些,翻毛襖子都掉毛了。請安動作也極其小心,那王太后厲色一現就收,待她反而比常人更客氣些,還賜座在自己跟前,衆人都有詫異之色,那妃子卻越發戰戰兢兢,推辭幾次推不掉,只得半邊屁股挨着坐了,那王太后又命上茶,衆人眼中詫異之色更濃。
景橫波饒有興趣地瞧着,宮鬥戲她喜歡,電視上看多了,穿越以來卻還是第一次眼見,不禁覺得好看,緊張,有意思。哎以後自己宮裡要不要也來點宮鬥?和宮胤鬥?找誰和宮胤鬥呢?一羣小鮮肉好不好?
宮女端了托盤上來,衆人眼中都一亮,眼底露出意味深長之色。景橫波也覺得哪裡不對勁,隨即才發現,原來那托盤是整塊玉,那茶盞也是整塊玉,這樣華貴的東西,在這樸素到死的房間裡,顯得格格不入。
但以她這兩年見慣好東西的眼光來看,這玉的玉質也不怎麼樣,砸壞了也不值錢,怎麼衆人臉上都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那妃子更是臉色緊張,急忙伸手接茶,雙手捏得死緊,手背繃起青筋。
那宮女忽然手一歪,托盤傾倒,景橫波撇嘴——下一刻就是打碎茶盞了吧?老掉牙狗血招數!
那妃子卻一把用手托住托盤,滾熱的茶水全部灑在她手上,頓時雙手燙紅,她咬牙忍着,也不敢鬆手。
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一次,上次容嬪就是“不小心”打碎了王太后“珍愛”的紅寶石壽桃,被罰去冷宮做苦役,不過一個月就跳了井。
那宮女見她不鬆手,微微一怔,上頭王太后微微一哼,那宮女聽着,臉色緊張,心頭一狠,一把將茶盞向地下一拂。
此時那妃子正死死抓住托盤,手被燙傷還在忍痛,再想去救茶盞已經來不及,眼見那玉茶盞將要落地粉碎,眼底不禁露出絕望憤怒之色。
景橫波忽然手指一彈。
那茶盞原本向左側空地歪倒,忽然向右一歪,回到托盤上。
宮女駭然瞪大眼睛,王太后面色一僵,所有妃子抽一口冷氣。
那妃子死裡逃生,一臉驚駭和冷汗地擡頭,茫然的眼神四處張望,想知道是怎麼回事,誰救了她。
景橫波隔着人羣,向她輕點下巴示意。
那妃子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此時王太后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很是難看,直接道:“跪安吧!”又對宮女道:“李嬪手燙傷了,留下來敷個藥吧。”說着也不待她答應,自顧自進了裡面小佛堂。
妃子們如蒙大赦,都同情地看了看李嬪,趕緊溜走,那李嬪剛脫大難,又遇危機,神情死灰,眼看宮女進入內室找藥,忽然向景橫波走了過來。
景橫波等的正是她,急忙對她微笑點頭。
那李嬪掃她一眼,悄聲道:“剛纔……你?”
景橫波點頭。
“你……還能幫我嗎?”李嬪看看裡間,“王太后今兒,看樣子不打算放過我了……”
景橫波手指指指自己咽喉,示意說不了話,那李嬪也聰明,推過來一盞茶水。
景橫波蘸茶水寫:“我能幫你,但你得給我回報。找解藥給我。”
“你中的是千機鎖毒。宮中秘藥之一。”李嬪道,“大王纔有解藥,我可以想辦法給你拿到。”
“你家大王呢?”景橫波問。
“聽說有急事出宮。”
“你幫我拿來解藥,我就幫你解決王太后。”景橫波寫,“幫你一勞永逸解決問題。”
“你是誰?”李嬪狐疑地瞧着她。
“王太后的仇人,她要關我在這裡,慢慢折磨我,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一定要她陪葬。”
李嬪眼底露出興奮神色。
她不敢動手弄死那讓她日夜不安的老太婆,老太婆對她防備也太重,如果有人能幫她一把,那就太好了。
“一言爲定。”她迅速抹去茶水印子,回到原位。下一刻,宮女走了出來,拿着藥物,那藥粉卻忽然撒在了她自己的手上,眼看着一塊皮肉就掉了下來,她慘叫着急急去找水洗手了。李嬪死裡逃生般急急離開,走之前眼神堅定地看了景橫波一眼。
景橫波嘿嘿笑了笑。
……
一抹冷電,擦過耶律詢如胸前,直射紫微上人心口。
耶律曇的冷笑也如冰刀。
“誰碰你,我殺誰!”
耶律詢如忽然撒手,身子向前一撲。
她用胸口迎上了冰刀。
“嚓。”一聲冰刀穿她胸口而過,鮮血一半前射,濺耶律曇一臉,一半後衝,濺紫微上人一頸。
兩個男人,在這一瞬間都愣了。
耶律曇眸子猛縮,眼神不可置信,他想不到耶律詢如動作這麼快。
紫微上人還保持着一手撥開的動作,盯着耶律詢如背後出來的刀,表情傻傻的,剛纔雖險,但他其實來得及躲,來得及甩開耶律詢如,頂多受點小傷,他就是忽然起了惡作劇心思,想讓她負疚,想讓她急一急,想讓她受點教訓,下次不要再騙你騙他捍衛老情人。
誰知道這平常很狡猾的姑娘,忽然傻了,就這麼自己撲了上去。
直到耶律詢如一聲冷哼,纔將他們驚醒,兩人再次目瞪口呆地,看見耶律詢如伸手到背後,自己狠狠將刀拔了出來。
帶血的刀,先狠狠拍在耶律曇臉上。
“我的信任和相助,不是給你拿來踐踏的!”她冷聲道,“耶律曇!你再這種被洗腦的德行,就永遠別見我,滾!”
耶律曇真的栽了下去,因爲紫微上人忽然一甩袖,把他拍了下去,自己坐在馬上,抱住了耶律詢如。
耶律詢如對他也不客氣,一手血,熱辣辣甩了那張漂亮的臉一臉。
“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玩的!”她道,“你可長點心吧!”
紫微上人給罵得一臉青灰色。
“老不死……”耶律詢如罵完,卻向他懷中一躺,閉上眼睛,道,“我大概快死了。罵你也是最後一次了。你呢,別把我帶回去了,就說我和耶律曇私奔了……”
“私奔也是和老夫私奔啊!”紫微上人嚷一聲,急急封了她穴道,擡頭一看,此處雖然是偏僻宮道,但這一番鬧也已經驚動很多人,有兵丁往此處趕來。
他將耶律詢如抱起,棄馬飛身而起,掠過屋檐,準備就近在宮裡,先給耶律詢如看傷。
耶律詢如的鮮血,淅淅瀝瀝灑了一地,她在紫微上人懷裡,絮絮叨叨地說:“哎老不死,我忽然覺得,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上我了啊……啊你別啊……我沒那個打算……我會早死的,你再喜歡上我……那就完蛋了……我好像策略錯誤啊……我現在開始對你冷若冰霜還來不來得及……”
“閉嘴!”
紫微上人難得這麼粗暴。
兩人身影遠去。
從頭到尾,他們沒理會耶律曇。
耶律曇伏在地上,刀還粘在臉上,刀身冰涼,血卻是熱的,這冷熱交擊的感受,也似他此時的心情,一重冰雪一重火,一層地獄一層天。
他目光死死追着那血跡,看那血色如紅蓮,一路蔓延過視線盡頭。
他也始終沒有擡頭。
血跡漸幹漸冷,凝結如冰。
他慢慢地舔了舔那血跡。
眼底,一滴淚,慢慢滑過臉頰,落入血泊。
凝血,不化。
……
寧德宮王太后已經命人打探了三回,大王何時把他送來的人帶回去。她這邊要吃晚飯了,不想添景橫波這一碗。
王太后信佛,餓着人這種事是做不出的。但王太后這裡每日裡食物定量,多了人就得一人不吃,這是誰都不願意的。
寧德宮上下,已經習慣了王太后的吝嗇,這並不是先天生成,完全是一種病態。一些老人知道原因。當初王太后曾經保護着大王,渡過一段衆妃排擠的冷宮日子,冷宮供給非常苛刻,母子兩人很是過得艱苦,養成了米用勺子量,衣服未穿先補以防磨破的習慣。後來鹹魚翻身過上好日子了,做兒子的那個,非常厭惡灰沉樸素,布衣素食,諸般用物,極盡奢華,彷彿一心要把昔日受的苦補償回來;而王太后則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她彷彿還沉浸在當初緊張壓抑的生活中,把日子過得小心翼翼不能有一絲放縱,艱苦樸素的傳統,不僅沒被放棄,還似乎在不斷髮揚光大。
這也難怪,其實她是無子的嬪妃,只是收養了一段時間易國大王,易國大王生來無母,被稱命硬克父母之人,後來便寄在這無寵無子的妃子膝下撫養。這倒令她後來因禍得福,其餘有子的嬪妃,後來都受了兒子的牽連,或被殺或被遷,唯獨她笑到最後,竟成了王太后。
但不是親生就不是親生,內心深處,必有一份不安。尤其當她眼見那許多王子都被除盡後,那種“王家無情,今日榮華,明日白骨”的危機感,使受過苦的王太后放不開,便養成這種警惕拘謹性子,倒難爲了宮中嬪妃,平日裡費盡心思花枝招展,到了王太后這裡趕緊COS布衣素衫。
宮人回報說大王有急事出宮,無法聯繫,王太后嘆息一聲,心疼地擺擺手。自有宮人撅着嘴,在自己的定食裡擠出一些來給景橫波,一邊心疼一邊暗罵王太后又小氣,又要做善人,卻又不肯省自己那一份。
因爲易國大王只把景橫波交了過來暫時扣押,沒有說景橫波的身份,王太后等人也無法拿捏對景橫波的態度,宮人們將食物送了過來,倒也有薄粥一碗,小菜兩樣。
景橫波端起粥,一眼看見碗底下托盤上,有個摺疊的小紙包。
燈光無比昏暗,長期暗光也傷害了這些宮女的眼睛,以至於那宮女就端着托盤,也看不見和托盤同色的紙包。
景橫波手指一抄,便將那紙包抄在掌心,手指悄悄一捻,是顆藥丸。藉着端碗之機嗅了嗅氣味,倒也很正,便放了心,知道那李嬪果然說話算話,將解藥送來了。
她一端碗,一口氣將粥和解藥都灌下,清晰地聽見那宮女,嘓地一聲嚥了一口口水。
景橫波沒吃小菜,那宮女也不問,生怕問了菜就沒了,端着碗歡天喜地走了,景橫波看見她還沒跨出門檻,就用手拈菜吃。
真是可憐。
景橫波摸摸自己肚子,嘆了口氣。
姐也挺可憐,這肚子也咕嚕嚕叫呢。
這麼一摸,她手忽然一頓,隨即不敢置信般摸了又摸,又掀起衣襟猛瞧。
肚子上皮肉也出現皺褶了!
她原先那光滑緊緻的小腹呢!
這見鬼的藥!
景橫波暗暗運氣,等着那藥在體內發揮作用,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跳了起來,在這屋子裡翻抽屜,找櫃子,上下翻騰。
她要找到鏡子看清楚!她要找到恢復肌膚的藥!不能恢復原狀的話,她不殺了易國大王不算完!
身後忽然有個聲音,幽幽道:“你在做什麼?”
景橫波回頭,就看見剛纔那個送飯的宮女,景橫波看她那分外緊緻的肌膚,惡向膽邊生,正準備跳過去扼住她脖子,讓她把恢復肌膚的秘方交出來,就聽見那宮女冷冷道:“別找了,在咱們寧德宮,你便是挖地三尺,也挖不出值錢東西的。”
景橫波看她那厭棄神色,心中一動,鬆手坐下。那宮女忽然皺眉道:“你怎麼忽然能動了?”警惕地後撤一步,便要通知人。
景橫波忽然道:“你想不想發財?”
那宮女張開的嘴一閉,狐疑地轉頭看她。
“你想不想改善現在的生活?想不想吃好的,吃上雞鴨魚肉,而不是天天吃菜吃得滿臉菜色?想不想穿好的?而不是一件襖子夏天抽了棉冬天絮上棉一穿就是三個秋冬?想不想穿金戴銀,想不想滿身綾羅,想不想過上真正有質量的好日子?”景橫波眼底引誘光芒閃爍,聲音壓得低低,如巫婆。
那宮女卻不屑冷哼一聲,“怎麼?就你這窮酸樣兒,還想拿錢收買我不成?錢呢?”她冷笑一聲,“你懂什麼。你以爲這宮中真的沒錢嗎?你以爲大王會吝嗇寧德宮的太后嗎?告訴你,宮裡什麼都有,但王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歡用明白嗎?她不喜歡,我們就不能做,有了雞鴨魚肉綾羅綢緞又怎樣?宮中哪個妃子沒有?她們敢在王太后面前用嗎?她們都不敢,我們能嗎?”
景橫波不生氣,笑眯眯地道:“哦,這樣啊,那你們王太后是不是很愛錢?”
“你問這個做什麼?”宮女警惕地看着她。神情已經承認了。
景橫波笑一笑,“現在你們王太后,什麼都捨不得。是因爲她覺得你們吃的用的,都是她的。但如果她有其他進項,有額外財,她就會有種錢財天上落的感覺,到時候,你們多多少少都會沾光,明白嗎?”
這本就是普遍心理,人對於“意外之財”,花起來總是大方點的。
“哪來的意外財?”宮女冷笑一聲,“你是說以太后威權強搶嗎?這說出去多難聽?王太后她老人家慈善信佛,是萬萬不肯做巧取豪奪的事兒的。”
“誰要巧取豪奪啦,總要人高高興興送上來纔是。”景橫波嗤笑一聲,“來,我教你個法子,準能討了王太后的好兒,說不定以後還能過上好日子呢。”
“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個人犯,我爲何要聽你的?”宮女目光灼灼盯着她,卻不挪步。
“我啊?我是帝歌人。”景橫波道,“我最近把我們那邊的一種新遊戲,傳到了你們易國,引得很多人沉迷其中,沒日沒夜地玩。你們大王也不知道聽了哪個酸儒的挑唆,勃然大怒,說玩物喪志,說我傳播不健康娛樂,影響易國臣民的向上勤謹之心,長此以往,會對易國國力民生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因此把我抓了來,要懲戒我呢。”她一攤手,“其實就是個小遊戲,關鍵在於每個人的控制力,在帝歌玩了很久了,也沒見把帝歌百姓官員的勤謹之心磨去了多少。而且這種遊戲,最適合人打發時間玩,玩得好還能賺錢呢。”
果然最後一句話打動了那宮女,她立即問:“什麼遊戲?”
“麻將。”景橫波道,“很好玩的,你要不信,我教你玩。算是感謝你把晚飯讓給我的恩德。”
“你可別玩什麼花招。”宮女警告她。
“能玩什麼花招?”景橫波笑,“我只是教你們一種玩法而已,東西什麼的都你們自己備,很簡單,很方便的玩意,你玩玩就知道了。”
說着便和那宮女聊麻將的玩法,大荒本地有抹紙牌遊戲,卻不流行,玩法也不甚有意思,這麻將的規則說給宮女聽了,她一聽就會,沒覺出什麼意思來,但又覺得長夜無聊,不妨試試。便去尋了人,用竹木做了一套麻將用具來,又拉了兩個人來,美其名曰徹夜看守景橫波,實際上擺開圍城打麻將。
這一玩就玩到了快天亮,衆人還精神奕奕,一個宮女頭一擡,看見窗紙上方一線魚肚白,詫然道:“咦,怎麼就天亮了?”
“這玩意,提神!”一個太監興致勃勃將牌一推,“和了!”其餘三人都嘆氣,怏怏地掏出紙條。紙條上寫着“幫忙值夜一次、值夜兩次”之類的字樣。
沒錢,就以付出勞力爲報酬,景橫波深知玩麻將的真諦,就是一定要玩錢,沒錢也要有所付出,凡是一切沒有實際輸贏的麻將,都是耍流氓。
木桌上紙片飛舞,景橫波打着打着,又有些恍惚——這可是當初研究所四人組百玩不厭的保留節目啊,每週必打,過年通宵,不玩金錢,也貼紙條。
如今那三個人,在這片陌生土地上,還打麻將嗎?
如今那些永遠無法兌現的小紙條,還有人記得嗎?
雖然她老人家混得比較慘,雖然是個女王,但一天麻將都沒空打,難得打一次,還是爲了求生和搞破壞。但景橫波依舊衷心希望,現在那三隻,有閒有錢在打麻將,她很希望看見太史闌穿得像個地主婆,叼着個黃銅煙桿,一隻腳蹬在隔壁椅子上,以太極抱日月的手法姿態洗牌,一邊冷冷道:“和了!”
什麼時候能看見這一幕啊……景橫波嘆氣。
景橫波無法幫忙值夜,紙條上就寫真金白銀,其餘人也不指望她兌現,博個心理安慰而已。
快天亮了,衆人都有活幹,這才依依不捨地散去。一開始做麻將的那個宮女叫錦熙,和景橫波做了一夜麻友之後,對她態度好了很多,和她悄悄道:“你說這個,可以賺大錢?”
“你說呢?把籌碼加大些,不封頂,不就賺大了?”景橫波搗搗她,“喂,錦熙姐姐,你該有十八了吧?你這皮膚,可真好!”
“我二十四了呢!老姑娘了!”錦熙又歡喜、又惆悵地摸了摸臉。
“啊啊啊怎麼保養的!”景橫波撲上來摸她的臉,“啊啊啊我比你小四歲呢,你瞧我這皮膚!”
錦熙睨她一眼,又得意又又幾分同情地道:“你是誤中了換顏散了吧?而且好像是中了兩種效果相反的換顏散。皮膚在短時間內猛然膨脹又收縮,留下了細紋皺褶呢……”
“姐姐!”景橫波一把抓住她的手,聲淚俱下,“你也是女子,當知容貌對我等的重要,我這皮膚,你說還有救嗎!你手上若有好的丹方,我花錢和你買!你開個價!”
“我這身份,哪配有什麼好東西?真正的皇家秘方,都在大王手裡呢。”錦熙又遺憾又無奈地抽出手,在她耳側悄悄道,“大王有時候心情好,會把一些秘方作爲賞賜,賞給得寵的妃子。玉嬪李嬪等人,手中都有。不過這都是她們的珍藏,也是炫耀的資本,輕易可不會拿出來……”
錦熙呵呵笑着,若有所思地走了,景橫波聽見她咕噥道:“玩大了,王太后惦記的黃金佛,說不定也就有着落了……”
景橫波啃着宮人讓給她的燒餅,也呵呵一笑。
昨晚她已經打聽過了,易國大王已經出宮。她不大明白爲什麼易國大王將她擄來,自己卻跑了出去,但這無疑是給了她機會,她現在希望,易國大王回來得越遲越好,等她把老太婆和宮妃們的保養丹方都騙到手,再回來最好。
不過這可能性似乎不大,走一步看一步吧,景橫波加緊恢復體力,現在的狀態,想要離開已經不是大問題。
到了下午的時候,那個叫錦熙的宮女,過來傳她,臨走時對她眨眨眼,景橫波心中一喜,知道老太婆果然被引起了興趣。
一羣人押着她去了老太婆的寢殿暖閣,也還是黑烏烏的屋子,擠了一羣人,光線暗得臉都分不清,老遠就聽見妃子的嬌笑,“太后娘娘這遊戲法子倒是新鮮。”
她一進來,衆人目光都齊刷刷投過來,王太后坐在上方道:“你的事兒,錦熙和哀家說了。你提的那個遊戲法子,哀家瞧着也有幾分意思。宮中嬪妃們,日常也是空閨寂寞,你陪她們玩玩,教教她們,玩得好,哀家和大王說說,看能不能減你的罪。”
景橫波忙道:“得令。”過去坐下,對面就是李嬪,兩邊各有一個妃子,聽人稱呼,一個是玉嬪,一身玉色衣裳,一個是琳嬪,拿一把絲絹團扇。景橫波暗中慶幸幸虧她們衣服首飾什麼不一樣,不然她只能在心底給她們編號:景一號,景二號……
其餘人都圍攏來,目光灼灼瞧着,景橫波簡單說了規則,又道:“各位娘娘,玩這個,總得有些彩頭。這是規矩。我是罪人,不敢要娘娘們的寶物,但也請娘娘們,多少給個想頭。”
衆妃嬪都道:“那是自然。”紛紛道出自己的彩頭,景橫波聽着,沒一個提出秘密丹方的,都是些首飾珍玩,心中頗爲失望,但又無法可想。
正思考着是繼續煽動這些人拿出更重要的彩頭呢,還是先打她們個落花流水再進行逼迫?忽聽太監傳報:“大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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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感謝大家啊,感謝你們沒有無視我的嚎叫,這個月提前五天月票過萬,有望月底過萬五,有望看見美女裸奔——這纔是最關鍵的一點。怎麼樣?再來一發?
聽說昨兒是女帝開坑一週年?最近忙瘋了,哪裡記得這些,謝謝大家都幫我記着,比我還上心。在這裡統一感謝發來賀電的春秋江湖妖精團,評論區齊整整挺壯觀,嗯,我覺得可以在評論區找老鄉了。歡迎勾搭,歡迎放電,歡迎搞基。
忽然想到去年這個時候鳳傾已經完結了,頓時累覺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