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爲調戲生

“不要!”紫微上人的慘叫驚天動地。

“你身上還是當年的味道。”耶律詢如就好像沒聽見他的慘叫,抱住他的腿,狐狸似地嗅來嗅去,“哎,聞過無數人的味道,還是你最好聞。”

聞完了又去摸他的腰,雙手叉着比來比去,這回似是滿意了,偏頭笑道:“腰好像沒我細哎,總算有樣比你強的了。”

可憐她自己骨瘦如柴,景橫波的腰帶都能捆她兩圈。

紫微上人背影僵直,似在微微顫抖。

景橫波笑得也在發抖。

這叫不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眼看着耶律詢如似乎還想摸摸紫微上人屁股,耶律祁咳了咳,耶律詢如對景橫波“看”了一眼,放了手,大抵是怕“弟媳婦”給嚇着。咕噥道:“不摸也差不多。身材還是這麼好,我喜歡。”

景橫波很想告訴她其實她不介意的,呵呵前不久她還戳過呢!

人影連閃,七殺們回來了,圍着他們家師傅猛瞧,似乎沒見過師傅這個造型,眼睛亮得好比探照燈。伊柒深表遺憾地道:“波波你那個箱子沒帶出來,你那個什麼可以畫像的盒子如果在,多好!這樣我就可以給他畫像,以後他要欺負我們,我們就拿出來發給天下人啊哈哈哈。”

“讓開,讓開。”紫微上人在甩耶律詢如,動作急不可耐,卻幅度不大。景橫波託着下巴,冷笑道:“老不死,詢如可是快死的人了,你要敢動作太猛搞死她,我就一定搞死你。”

紫微上人像是得了靈感,立即道:“你放開老夫,老夫答應立即治好你,你要不放開,可就沒戲了。”

景橫波淚奔,區別待遇啊區別待遇,可憐她來幾個月了,爲了解毒還在辛辛苦苦掙分數,到現在還在及格線上徘徊。離七十分差得遠。詢如不過摸了幾把,老不死就立即答應給她解毒了,早知道自己也去摸了。

“要你治幹嘛?”耶律詢如的回答驚掉一地下巴,“治好了能活多久?治好了能嫁給你?治好了你肯定跑到十萬裡外吧?活着這種事,能活得痛快就是最好了,活那麼久幹什麼?你別吵,別說話,讓我聞一會,想一會,哎,我好像又回到當年了,真美,真好,別開口啊,說一句我就剪你一段頭髮,我正好還差滿意的陪葬品。”

景橫波繞過去看紫微上人表情,啊呀呀好像快哭了。

真開心。

“景橫波我給你加分。只要你幫我把她扔出去,哦不,不扔出去,請下來,只要請下來別吵我就好。”叱吒天下玩遍七峰山的紫微上人不敢動,眼角瞄着景橫波,“你要加多少就加多少。”

“免談。”景橫波立即很有骨氣地拒絕,“我要憑自己的能力掙滿分,你不許侮辱我。”

“等我死了,我會下來的。”耶律詢如抱着他的背,對耶律祁道,“小祁,學着點。癡男怕纏女,烈女也怕纏郎。”

耶律祁瞄景橫波,裴樞上前一步擋住,景橫波不耐煩地撥開他,她的注意力都在耶律詢如身上呢,這世上難得有人能治住紫微上人,幫她出出氣,她怎麼能放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紫微上人的武功,不管詢如是什麼情況,他想要甩開她都有辦法,他一直沒有甩開她,是爲什麼呢?

男人對女人的退讓,很多時候不是因爲沒有辦法,而是因爲捨不得。

這是不是說明,老不死心中,對當年那個,陪他迎着陽光,看了一日雲海的少女,也有一份情分在?

老不死那樣的人,在世人眼底,似乎永遠玩世不恭,永遠爲老不尊,永遠遊戲人間,可她卻知道,越是這樣的人,往往內心越有巨大隱痛。這麼多年,他有多少次徹日徹夜孤身看雲海?而那一年那一日無聲的陪伴,對他到底又有多重要?

她打個手勢,示意衆人退開,給詢如一點空間,雖然詢如不在意,但這是他們應該給與的尊重。

當然走是沒人肯走的,難得看到紫微上人吃癟,她肯走七殺也不肯走。

她坐到一邊大石上,裴樞立即跟過來,咕噥道:“你什麼時候能像詢如對紫微這樣,對我就好了……”想了想又自我否決,“不行,女人不能這麼霸道狂放,要溫柔賢淑,這樣吧,我允許你這樣來一次,但以後就不可以了……”

頭頂上傳來淡淡酒氣,英白探頭下來,用酒壺敲了敲他的頭,道:“每日沉醉酒鄉,都能比你清醒,要不要我把酒倒了,給你照照鏡子?”

“英白你爲什麼總和我作對?我哪裡招你惹你了?”裴樞跳起來,找英白打架去了,天棄在一邊攏攏頭髮,鄙視地咕噥:“歡喜冤家。”又目光灼灼看着那邊,道:“哎,詢如剪點頭髮啊!剪啊!我想要老傢伙的頭髮很久了,剪下來換我頭上,我這髮質,總有點乾枯……”說完要給景橫波看他生叉的髮梢。

景橫波站起來,避到大石的另一邊,憂愁着天棄跟着她到底算不算好?沒有人歧視他之後,他漸漸忘記了要努力做男人,越來越像個女人了。

身邊又坐下一個人,熟悉的夜風暖春氣息,她沒動,抱膝輕輕道:“辛苦了。”

“也沒什麼。”他笑道,“你也辛苦。”

“想哭嗎?”她轉頭凝視着他眸子,“不要硬撐着。你和詢如不同,她是真正的不在乎,已經看破。可你對她的那一份心情,卻特別柔軟。”

耶律祁神情微微唏噓——這是他所喜歡的女子啊,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直擁有最細膩的體貼,和獨屬於她的溫柔。

她總是這麼好,這麼好,讓他想放,也放不掉。

“你或許肯借肩頭給我哭?”他戲謔地看她。

景橫波立即挺挺胸,坦然地遞過肩頭,道:“來吧。”

耶律祁在笑,眼神卻微微黯淡下去。

如此大方坦然,也是一種疏離。他更期待的,是看見她的嬌羞。

她的嬌羞啊……這一生,能等得到嗎?

景橫波也只是玩笑,算定他看似溫柔自有風骨,不會真的靠過來,正要收回肩膀,他忽然伸手,輕輕兜起她的發,將發上沾染的一絲落葉拈去,道:“回頭給你洗個頭,你看看你頭髮亂的。”

他靠得很近,呼吸絲緞般拂在她頰側,這個美麗男子,只有在遇見她時才驚人柔軟,似一柄可剛可柔的銀亮軟劍。

她卻身子一僵。

洗頭……

內腑深處驚動又驚痛,恍惚裡又是那一日春陽花陰下,又見躺着的女子和坐着的男子,她的黑髮在銅盆裡擺盪,他坐在她頭側,輕輕搓洗她的長髮,光影如紗,披人一身淡金紅的朝霞,水聲微微,笑意淺淺,花開淡淡,風過輕輕。

低低呢喃聲,也如夢境迴旋婉轉,重來。

“宮胤……洗頭很舒湖的……”

“宮胤,以後我要給你洗……”

“宮胤……我要給你生猴子……”

還有他一聲聲,敲破她生暈的夢境。

“換水。”

……

她脣角笑意剛綻,立即被這日湖上的涼風吹散。

往昔多甜蜜,如今便多蒼涼。

再多心事,再多苦楚,抵不得這人間命運,她曾想做大荒的掌舵人,最終卻被逐得遠離那些甜蜜和溫暖,流浪四方。

便縱有萬千苦衷,她依舊怨。

那些花兒或許是很美很好的,那條道兒或許最終能抵達完美的,可都不是她想要的。

耶律祁敏感地察覺了她神情的變化,心底微微一聲嘆息。

再無孔不入的溫柔,也填補不了心事的千瘡百孔。

……

耶律詢如抱着紫微上人的頭髮,賴在他的裙襬上。

“你還是喜歡穿裙子,還是紫色的裙子吧?拜你所賜,我到現在還記得紫色,別的顏色,都忘記得差不多了。”她摸着他滑溜溜的紫裙子,撇嘴,覺得這傢伙的衣裳比她還講究。

“這麼多年,你有沒有經常看日出?看日出很傷眼睛的,我後來看了很多次日出,再不會被傷眼睛了,你羨慕不?”她攥着他的發,想着很多很多年前,她想摸他的頭髮,結果被那傢伙一把扔下懸崖。現在她想摸就摸,這傢伙似乎忍得很辛苦,呵呵忍着吧,她都忍了那麼多年了。

“你是七殺的師傅,你是紫微上人。原來你是個老頭子,你多大了?我今年二十三,你不會八十三吧?”她推算着,原來初遇他那年,他已經很老了,哎,當時如果知道他那麼老,會不會忘記他?

不會。

也許初見第一眼,是被那張臉吸引,但山巔看了整整一日日出雲海,她和他共享了一日沉默,十三歲的她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人生裡最重要的一個道理。

忍耐和等待。

她在他身側,從心頭小鹿亂撞到漸漸平靜到最後心無旁騖,到和他心靈相通,最終看見頭頂浩浩長天漫漫銀河盡處,屬於宇宙和命運的,最宏大的真相。

從一個日出等到另一個日出,那最後一霎的灩灩金光千萬裡,告訴了她,只要永遠堅持,永不絕望,總能看見雲層盡頭,燦爛金輪。

她的手指撫摸着紫色的錦緞,手上都是傷,坑坑窪窪的肌膚,摩擦得絲緞起毛,刷拉拉的響。

紫微上人始終沒有回頭,他漸漸也平靜下來,湖水倒映他纖細身影,依稀還是當年,腳下空空,萬丈雲海。而她坐在身側,如此安靜。

“這麼多年我很想你,你想沒想過我?我覺得吧,你一定記得我。你知不知道,我話很多的,我娘一直說我是個話兒精。但那一年那一日夜,我忍住了沒講話,就是不說,就是不說,我覺得不說話,你一定能記住我。人在世上,遇見誰,都要說話,難得有一個人和你共度一天卻一句話沒說,換誰都會記得,對不對?”

他不說話,她吃吃笑着,慢慢爬上他的肩頭,去摸他的臉,陶醉地道:“皮膚還是這麼好,不過以後不要對着太陽了,會有斑的……哎,可是你知不知道,後來我呀,對着牆壁,和你說了一輩子話,一輩子……”

紫微上人又想逃了,她卻手飛快地向下一探,伸進了他的衣領,狠狠一抓,也不知道揪住了哪裡,紫微上人頓時渾身都僵了。

湖水倒映着他的表情,大抵很想死的樣子。

耶律詢如一臉滿意,心事達成模樣,笑得開心。

“多謝你因爲我快死了,忍耐我;但我不會因此不好意思收手的。”她豪言壯語地道,“我要在調戲你的時候死去,下輩子再爲調戲你而生。”

遠處景橫波聽見這一句,覺得一定要把這句錄下來,以後問問太史闌,這麼牛逼的話,她說得出不?

耶律詢如聲音漸低。

“你還唱那狐狸歌嗎?那首歌我後來想了很多年,覺得根本不是童謠呢,有機會我把我的想法說給你聽,不過你得再唱一次給我聽……”

她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手一鬆,墨錦般的長髮滑脫。

耶律祁和景橫波霍然站起。

紫微上人唰地跳起,頭也不回,咻地越過湖面,不見了。

他飛揚的長長紫色衣袂掠過清湖,美若仙子,但逃跑的姿勢,很不好看。

狼奔豕突,落荒而逃之類的詞很適合形容。

景橫波氣出了一泡眼淚,大罵:“你這個鐵石心腸的老不死……”一個箭步衝過去看耶律詢如,卻不敢去探她的呼吸,也不敢問半跪於地給她把脈的耶律祁,生怕聽見不想聽見的消息。

半晌耶律祁回過頭來,對她綻開一個不知道是欣喜還是苦澀的笑容,輕輕道:“……還活着,他剛纔給她調理過氣息了。”

景橫波長長吁了口氣,仰起頭。

眼前一切都有些模糊,只有感情,一絲絲清晰分明。

……

耶律詢如在七峰山住了下來。

她的身體其實還是不太樂觀,經年毒傷還是其次,多年人質苦難生活,長年累月巨大重壓,使這女子早已心力交瘁。司思給她把過脈,說她腑臟各種損傷,換別人早該死了好多年,她以強弩之末之軀,挑戰極限,爲弟弟硬撐着活,一股心勁不滅,到如今她自覺弟弟已經不再需要她,那種支撐下去的力量,也就耗到了盡頭。

據司思說,窮盡人間之力,也不過讓她多活幾年罷了。

司思還說,對她這樣的人,倒也無需假惺惺地說什麼儘量多吃點好的,多讓病人愉快什麼的,真正堅強的人不需要他人的關注和呵護,隨她便最好,做自己最好。

司思這回很積極,將耶律詢如的身體很認真地管了起來,景橫波對此表示懷疑,這些話到底是司思說的,還是紫微說的?

不過七殺的態度都很端正,每天都跑遍山積極找藥,景橫波覺得,他們是希望耶律詢如活長些,好整死老妖婆。

耶律詢如自己,真真正正卻是無所謂的模樣,就算對耶律祁,也沒流露出太多留戀不捨。她每天早上起來,頭髮一落一大把,總笑着說收集起來可以做一個娃娃;身體好點她就滿山亂跑,到處逮紫微上人。

她隨身帶着一把剪子,逮着紫微上人,唰一下拿出來,大白牙和剪刀的刃口一起閃亮,紫微上人跑得一次比一次快。

景橫波問過她爲什麼會隨身帶剪子,耶律詢如表示自從十三歲見過他,這剪子就沒離過她的身,她的願望就是剪下這傢伙的頭髮,和自己的頭髮混一起做個娃娃,好陪葬。

剪頭髮好比要老傢伙的命,但景橫波覺得,紫微上人一見詢如就跑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爲那把剪刀實在太大太硬了,完全不像是準備剪頭髮的,足夠剪斷樹枝的那種。她嚴重懷疑詢如那個變態,真正想剪了陪葬的是別的部位,並且認爲紫微上人的想法和她一樣。

說起來也奇怪,紫微上人一向很難找,就連七殺和景橫波,也搞不清楚他住在哪裡,到底會在什麼地方出現,詢如這個失去視力的,卻像心有靈犀般,常常都能逮住他。

她喝藥時,會翻一翻碗,對着空氣笑嘻嘻地道:“喝完了啊,快不快?”

一開始景橫波以爲這是她自說自話,有次卻在端走藥碗後,看見屋檐下一角紫色的衣裙。

她吃飯吃到一半,會忽然跑到崖邊,嘩啦一下把碗裡的飯往底下一倒。很快,紫微上人就會摸着被弄髒的頭髮上來大罵,耶律詢如也不生氣,笑嘻嘻聽着,把藏在背後的手拿出來,手裡端着一碗湯,道:“來喝湯,喝完了,我以後就再也不倒飯到你頭上。也絕對不動不動對你亮剪刀了。”

紫微上人搶過碗,三口兩口喝光,兔子一樣躥走——他再呆下去,詢如就會冒出更多的事兒叫他走不掉。

不過喝完之後三天他沒出現,據詢如說那湯是催情的,她想試試老傢伙那方面能力還在不。

她有次睡到一半,忽然起身,不顧阻攔,提着裙子就往外跑,一羣人跟着跑,摸不清她要幹嘛,結果她跑到一個隱秘的小湖邊,平常誰也沒發現過,那裡,紫微上人正在洗澡。看見一大波人忽然出現,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那天景橫波可幸福可解恨了,她抱走了紫微上人的衣服,還看見了那老傢伙穿着樹葉在林子裡裸奔。

不得不說紫微上人真是駐顏不老啊,陰無心比起他來差遠了。

還有次她說要到半山玩一玩,耶律祁揹她下山,走到一半她忽然說要解手,景橫波就陪她去了,結果她不去樹木後,不去小溝旁,不去任何隱蔽的地方,非要去爬一處突出的平臺,景橫波揹她爬上去後,看見突崖下有河水,河邊有沙灘,紫微上人正在沙灘上便便,一邊便一邊蹭沙子蓋上,還哼着歌。長長的紫色裙裾被他掛在樹杈上垂下,看上去像個紫色透明棚子,而他如一隻會埋排泄物的貓,對着山風吹屁股,迎着河流唱山歌。

景橫波笑得差點掉下崖。

紫微上人唱得正歡,一擡頭看見崖頂探下來兩張樂不可支的臉,兜起裙子落荒而逃,樹杈上撕落一片裙襬隨風招搖。淒涼。

之後每天每個人看見他都問:“師傅師傅,你那天擦屁屁了嗎?”

世上一物降一物,從此七峰山上,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紫微上人,對耶律詢如望風而逃。

耶律詢如聽說了紫微上人的考試製度之後,果然很有興趣,便攛掇景橫波,選擇了當初第一份試卷的第二道題目。

在三個時辰之內,找到紫微上人的住處,並拿到一條幹淨內褲。

這天兩人出發,果然,有耶律詢如幫助,景橫波一個時辰就找到了紫微上人的住處,輕輕鬆鬆拿到了一條傳說中根本不會存在的乾淨內褲。

而且紫微上人的衣箱裡,所有內褲都是乾淨的。景橫波明明記得紫蕊擁雪近期沒有幫他洗內褲。

她抖着內褲對耶律詢如表示了詫異,耶律詢如不過一笑。

“我經常聞他身上的氣味,他好意思穿髒內褲麼?”

景橫波表示耶律姐姐真是她的福星。

同時表示,女衛悅己者容,男爲己悅者沐,紫微上人忽然懂得愛乾淨了,連便便都曉得挖坑埋,和貓一樣自覺,是不是側面也證明了他其實對詢如有幾分在乎?

她還看得出,紫微上人的那個小小的洞府,裡頭機關花樣極多,卻根本沒有發揮應有的效用,是不是因爲詢如來了,他才幹脆放水?

所以趁這難得的機會,她將紫微上人的洞府翻了個底朝天。揣了滿滿一兜看起來有用的東西。

等她翻箱倒櫃打劫完,一轉頭就看見耶律詢如爬上了老傢伙的玉牀,手裡正把玩着什麼東西。

景橫波立即湊過去,她最近對詢如某種野獸般的直覺,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找到的東西,也許纔是最關鍵的。

詢如手中,是一塊手帕。看得出年代久遠,雪白綢緞已經泛黃,保存得非常用心,連摺痕都沒有。

這帕子沒香氣,沒繡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如果景橫波看見,肯定當沒用的東西一眼錯過。

“這刺繡很精細呢。”詢如手指輕輕摩挲着帕子,也很珍惜的樣子。

“哪來的刺繡。”景橫波詫異,帕子上明明什麼都沒有啊。

瞎子的觸覺也是牛逼的,她若有所悟,接過帕子,對着光線一照,纔看見同色絲線繡着的一隻狐狸。

白狐狸,身姿窈窕,雪白蓬鬆的大尾巴,一個半側回首的姿態竟讓人想起“顧盼生姿,嫵媚嬌憨”之類的話兒,繡工妙絕。

狐狸?

“兩邊不一樣。”詢如提醒。

景橫波再翻過來一看,這回是九重宮闕,仙鶴飛舞,雲如飛緞,日月同升。

好一幅仙氣凜然景象。

這一面的繡同樣也是同色絲線,整個帕子陽光下看來才發覺,並不是純粹的雪白色,而泛着淡淡銀光,因此用銀線繡的雙面繡,就會在平常光線下隱藏。

景橫波更驚歎的是這帕子的繡工,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片大陸還沒有研究出雙面繡的繡法,但這帕子不僅是雙面繡,就繡工技巧來說也絕無僅有。

可以說,這帕子本身,也是有仙氣的,如果她不是穿越人,是大荒本土人,也許會升起一種“此乃仙家異品,該當頂禮膜拜。”的衝動。

紫微上人雖男生女相,愛穿似女裙的衣裳,但這塊帕子,絕不是他自己的東西。

一首狐狸歌,一張狐狸帕,如今又收藏在這洞府內,這東西對他的意義,可想而知。

景橫波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醒耶律詢如,不要隨意處置這帕子。她相信以耶律詢如的通透,一定猜得到這帕子的含義和出處,怕她一怒之下,乾脆把帕子毀了。

耶律詢如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不過笑笑,將帕子平平展開,收到旁邊一卷帕子中。

景橫波這才發現,紫微上人的枕側,有一疊布巾,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布卷,帕子就平平整整夾在正中,既不顯眼,也很好地保護了不落灰塵沒有皺褶。

很難想象詢如一個盲眼之人,是怎麼能發現那疊普通布巾中有玄機的。

“他這樣放不好,容易皺。”她很細心地把帕子抹平,上頭用硬玉版壓住。

景橫波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麼想的。她忽然又不覺得她像太史闌了,太史闌要男人會和她一樣勇往直前,但一旦確定對方心有所屬,絕對拍拍屁股走掉。

“你以爲我會醋?我會鬧?我會把帕子撕掉?”耶律詢如哈哈一笑,點了點她額頭,“幹嘛啊,有必要嗎?他把東西這麼要緊看守着,不就說明也沒成嗎?都一個虛幻的念想了,我還尋死覓活地幹什麼?真以爲我是他的誰啊?我脾氣再壞,也不幹這討人厭的事兒。”她伸個懶腰,喃喃道,“其實這樣挺好,我根本沒想過得到他。他記得他的,我喜歡我的,各自爲各自保留一分美好心境。感情是很美的東西,別用多餘淚水和不當言行污濁了它。”

景橫波覺得天下小家子氣的女子,此刻都該過來聽聽。

耶律詢如並沒有在紫微上人的洞府停留多久,不像普通女子一般,希望能多瞭解心上人的日常起居習慣,她只是躺在他牀上,低低哼了一首歌,景橫波聽出來,是那首狐狸童謠。

唱完之後,耶律詢如擡頭笑看景橫波,道:“時辰還早,咱們去看看他的試驗沼澤。”

景橫波早就聽說,紫微上人在七峰山選了一個沼澤,試行了當初她在迎駕大典上提出的沼澤種植改良計劃。對此她一直很有興趣,想去看一看,可惜被紫微上人沒玩沒了的考試逼得團團亂轉,哪有工夫。如今好了,耶律詢如來了,紫微上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只要和耶律詢如在一起,就當放假了。

帝歌那邊現在也在推廣試驗沼澤,但暫時還沒有影響到其餘各國各部,大荒格局太奇怪太複雜了,景橫波覺得自己想要造福整個大荒的願望很難實現。

試驗沼澤在另一個山頭,不過這點路程現在對景橫波來說不是事兒,她牽着耶律詢如一連串瞬閃,耶律詢如眯着眼睛暢快地道:“我家小祁以後有福了……”

景橫波就當沒聽見。

最後她們在一大片沼澤面前停下,這裡已經種了密密麻麻的桑樹,還沒到抽葉的時候,桑樹林裡散養着許多雞鴨,景橫波知道有時候下山,在半山山居可以吃到很新鮮濃郁的雞湯,沼澤邊不少蘆蒿已經冒出了嫩綠的莖葉,沼澤裡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景橫波知道,只要下去踩,就能踩到還沒完全長成的菜藕。

耶律詢如看不見,卻能嗅見空氣中的氣息,她深深呼吸,眼睛發亮,“我第一次在淤泥的味道里,嗅見了清香,似乎有桑葉的味道。”

“塘裡還有藕,或許可以撈些上來炒盤菜。”景橫波忽然動了興致,想要用這沼澤產出,搞一個農家宴。

耶律詢如是個對生活永遠充滿興趣的女子,也捲起裙子褲腳,和她一起下去採藕,當然她只能意思意思採一兩根,之後就氣喘吁吁看景橫波滿身泥水大展身手。

就這樣景橫波已經很滿意了,覺得似乎看見了耶律詢如好起來的曙光,她拎着藕上岸,一擡頭看見耶律詢如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不禁失笑,“看着我幹嘛?”

在耶律詢如面前,不用忌諱什麼瞎,看之類的字眼,她不會介意的。

“我在想,”耶律詢如悠悠道,“你如果真是我弟媳婦,多好。”

景橫波站定,笑指着她,道:“喂,話說在前頭,將來你真死了,可不許來個什麼臨終囑託,要把弟弟交給我,請我看在你將死的份上,務必答應啥的。我可不吃這一套。”

耶律詢如偏頭一笑,“怎麼,怕?”

“怕。”景橫波老老實實地道,“那天你看樣子不行了,躺在那對我看一眼,我小心肝砰砰直跳,就怕你對我招手。”

“你不想,拒絕就是咯。”耶律詢如嘿嘿笑。

“我會拒絕,但我會因此不安,難受,覺得虧負你,尤其你死了,我會覺得這筆賬永遠無法還清。”景橫波抓住她的手,“姐,這太殘忍了,你可千萬別!”

“哈哈哈你想多了。”耶律詢如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是很想你嫁給小祁,倒不完全是因爲我是他姐姐,而是我覺得小祁更適合你一些。但無論我多麼想,我都不會試圖拿自己的死亡做籌碼,去強索一個女子的一生幸福。小祁想要你,自己去爭取。男子漢大丈夫,靠姐姐才能娶媳婦?這麼沒出息的事,耶律詢如不做,耶律祁更不會做!”

景橫波微微一笑,也拍拍她的手,覺得自己在帝歌遭遇這一生最冷的風雪,卻在離開帝歌這一路上,遇見這些最好的人。

心深處的空洞,一日日慢慢彌補。

“不過,”耶律詢如忽然撞了撞她肩頭,神秘兮兮地道,“你真的不考慮下?小祁很好哦,他會的東西多呢,他還會做衣服哦……”

景橫波噗地一笑,心中卻涌起悵然的情緒,慢慢拉過耶律詢如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姐,這裡滿過,又空了。你知不知道,每個人這裡,如果曾經有過誰,那麼就像挖好的洞一樣,只契合那一個人。後來空了,留下的位置,其實已經不適合任何新的人,誰填進去,他難受,她也難受。那個嚴絲合縫的人不在了,便寧可它一輩子空着,我是這樣的人,我想,你也一樣。”

耶律詢如眯着眼睛,迎着微微水草氣息的風,輕輕道:“是。這些年,我也拒絕過求親。我心裡挖下的那塊地方,只打算放下他,沒有,就永遠空着……只是……”她語氣中有了憐惜,“這樣堅持,並不快樂。”

“不堅持,也一樣不快樂。”景橫波抱膝看遠處山頭漸漸墜落的斜陽。

對話沒有再繼續。

她們相互依偎着肩頭,面對浩浩羣山和沉沉沼澤,想着讓自己空着心的,那個人。

……

------題外話------

借張月票給老不死擋屁屁啊……

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27章 醋罈子碰碰撞第108章 甜蜜蜜第25章 這樣真的好嗎第65章 豔光第43章 ONLY YOU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59章 轟動帝歌第53章 我需要你第85章 天道不在,我以刀裁第6章 珍饈千道,只吃一口第21章 宮胤是我的人!第2章 溫暖第35章 默契第29章 擂臺扒小三第88章 綠帽子第17章 是你嗎?第61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第43章 遍地桃花第78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46章 今晚一起睡吧第21章 銷魂第72章 傾情第37章 搶吻第73章 羣壓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4章 十個男人七個傻第67章 拯救帝歌第二十三章第73章 羣壓第81章 家人第33章 有女如狼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73章 羣壓第78章 請爲彼此量體第90章 親事生變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90章 女王之霸第54章 同心第10章 我與你同生共死第62章 坑蒙拐騙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28章 波,非我莫屬第22章 你要平安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47章 糾纏第50章 浴池伺候第33章 有女如狼第28章 情海生波第103章 你養我第49章 雙驕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90章 女王之霸第54章 同心第29章 恩怨與抉擇第50章 小鮮肉第29章 擂臺扒小三第14章 看光?第53章 我需要你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89章 恩將仇報第42章 盛放的愛第74章 舉世無雙第一坑第56章 美人計第49章 點鴛鴦第17章 耶律祁的計劃第44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4章 新女王第八十八章第36章 小白臉和大男人第104章 夫人之美,豈容褻瀆第71章 大神VS錦衣人第6章 當街搶男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20章 壓倒性談判第86章 想殺我嗎第77章 走火第16章 奮起!第74章 舊日風流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34章 軟玉溫香第82章 呼應第1章 相認第67章 好戲第81章 求婚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10章 得見一人傾國色第35章 他的遠行第57章 殺王大會!第13章 被擄第22章 景肥婆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5章 磨人的小妖精第2章 溫暖第33章 有女如狼第48章 我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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