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誘惑的代價

景橫波拿手絹的手頓在半空。眼眸瞬間睜圓。

宮胤這樣的反應太出乎她意料了!

好吧,她其實是知道大神對她有一咪咪好感的,女人對這種事不可能毫無感覺,可是她不認爲那一咪咪的、也許大神自己都不能確定的好感,能讓大神這種心在天下野心勃勃的人物失控。

這種一看就極其具有控制力的人,難道不該是平常暗搓搓咽口水裝正經,半夜三更的時候把自己交給右手小兄弟嗎?

無論從他性格推斷,還是從他表現推斷,他此時都該是傲然不睬,拂袖而去,或者乾脆來一句“別啃髒了我”之類的毒舌啊!

然而此刻身上軀體沉重提醒了她某些變化,他淡若雪山青松的氣息有種孤遠的冷,呼吸卻是灼熱的,拂在她頸側,她覺得從肌膚到心臟都似因此微微緊繃,感受到那般溼熱,像盛夏季節的雨後,氣壓低沉,萬物蔥翠而又騷動不安,將所有情緒蟄伏,隨時等待下一場狂風暴雨的抵達。

她終於心顫。

根本沒有準備好該如何應對,她貪戀他清鬱高遠的氣息,卻畏懼他肌膚的如雪之冷;她着迷於他落雪青竹般的氣質,卻又不願走進他眼眸裡冰封琉璃的世界。

他的天地,於她是好奇,是誘惑,是神秘,是天山高處的一泊玉池,她願意遠遠欣賞,也願意乘風掠過,以指尖試探那般因自己而生的淡淡漣漪,她想看見他的人間煙火味道,卻又害怕真正走近,被一懷澈冷凍着。

今晚……也許他是生氣了。肚皮舞這種曾經令老美都無法接受的放縱舞蹈,讓宮胤一個恪守規矩的古人如何面對?

她呼吸微微急促,隨即慢慢放緩,拿手絹的手落了下來,準確地將手絹扯在手中。

睡一睡吧,對彼此都好。

他卻忽然兇猛地傾倒下來。

手一落,就壓住了她拿手絹的手臂,另一邊手肘一抵,便抵在了她腰間,她頓時上半身動彈不得。

景橫波驚嚇地睜大眼,此時腦海中才反應過來大神剛纔那句話。

代價?呃?什麼代價?

不會是那啥那啥吧?

不要啊姐的童貞!

“宮胤你怎麼了?”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她反手去握宮胤的手,試圖推開他,“中毒了?中藥了?忽然重生了?”

他不答,沉沉地壓下來,她忽然一頓,脖子半仰着僵住——一雙柔軟微冷的脣,忽然落在她的耳垂上。

微冷與灼熱,柔軟與溫膩……彷彿電光流過,穿透相擁的機體,他和她都顫了顫。

wWW✿ttκΛ n✿¢Ο

景橫波只覺得心跳太急,以至於似乎整個心臟都悠悠地浮起,此刻感受出乎意料,人模模糊糊如在夢中,只感覺到他脣間由冷到熱,似一枚終於被溫暖的千年玉。而自己的耳垂忽然似着了火,一路火線,騰騰地燃到了肺腑裡。

理智告訴自己不妥不妥,年輕的軀體卻自有其渴望,她忽然就提不起力氣,眼眸裡的抗拒化爲一汪盈盈的目光。

他卻似個笨拙的少年,脣在耳垂一沾,便似被燙着般一讓,再落下時,尋到了她烏黑的鬢邊。

她的發柔軟細滑,烏亮潤澤,散發着淡淡的奇異香氣,脣觸上去,便似要滑落,他被那香氣所驚,又似被那香氣透入肺腑,化爲一段吐不出咽不下的複雜心情,梗在了胸口。

景橫波有些癢,想笑,忽然又起了淡淡憐惜——此刻的他遠不是平日的冷靜自持,運籌帷幄風範,有些笨,有些拙,似懵懂初開的青澀少年。

他的過往二十餘年歲月,定然無比清淨,如冰封天水,不曾爲人間煙火風華,掠動一絲皺褶。

她似乎不必緊張清白是否會被侵犯,卻得擔心他會不會因爲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吻女人,而將她壓到窒息。

他的脣似在追索也似在尋找,猶豫了半晌,下一瞬落在了她額上,她忍不住又想笑——高冷的人萌起來真讓人毫無抵抗力,瞧他就是找不着該落的地方。

他肌膚冷玉一般柔軟又舒適,讓人想要靠近的清涼,脣卻似在微微輕顫,在她同樣微涼柔軟光潔的額頭停住,她濃密的睫毛無辜地刷在他臉上,一掃一掃,似要將這人生裡所有難控的複雜的心緒,都掃進心的角落裡去。又似要將塵封的情緒撩撥而起,一波波漾出清晰的波紋來。

她也似微微盪漾,被他逼人的氣息籠罩,似困在了黑甜溫軟鄉,倦而無力,只想沉溺,忍不住便想將這樣的氣息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雙臂無意識地擡起,想要抱抱他,忽然發覺他的雙臂竟然還僵硬地垂在身側,忍不住心底又是一笑,手指擡起,輕輕觸了觸他的手背。

觸手冰涼!

隱約還似有什麼東西碎裂在指尖!

她霍然瞪大眼睛!

這一瞬他也忽然一停,她感覺到他身體難以控制的細微輕顫,隨即他的脣飛快地向下移去,似乎終於明白要找到她的脣,然而沒等他抵達目標,也沒等她想好怎麼應對,他忽然身子一僵,半身仰起。

“哇。”

一口灼熱噴在了她頸側,景橫波赫然看見昏暗燈光下那一抹深重的豔紅!

飛揚濺射如血櫻,刺着了她的眼。

一口血噴出,宮胤的身子立即軟了下去,傾倒在一邊,景橫波駭然坐起,一眼看見滿地細碎的冰晶。

ωωω▲тт kān▲¢O 正是她剛纔在他手上觸摸到的東西,從他的指尖出現,迅速蔓延,佈滿半條手臂,現在碎了一地!

溫暖空氣裡冰晶迅速融化,將一地鮮血洇染,地面牡丹花毯色澤更豔。

景橫波腦子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到會遇見這樣的情況,宮胤這是怎麼了?

怔了好一會她急跳而起,急忙去扶宮胤,手絹落地被血水染髒,失去了效用,她也忘了。

宮胤並沒暈,只是臉色極白,皚皚如山巔雪,連脣色都不見一絲血色。他躲開景橫波攙扶的手,自己盤膝坐起,閉上眼之前,伸手對外指了指。

這是示意她自己趕緊滾蛋的意思。

景橫波這時候便是請她走也不會走了。看都沒看大神的手勢,先奔到門邊,確定四面無人,趕緊將虛掩的門關上。

隨即她看看宮胤臉色似乎沒有好轉,想着是不是去找點藥,天南王在閣內裡間有休息室,可是現在能去嗎?她和耶律祁正忙着好事呢。再說她和耶律祁對宮胤也沒有好意,知道他出問題還能不出手?

還沒想清楚,一回頭,她短促地“啊”了一聲,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宮胤露在身體外的所有肌膚,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冰晶,竟然頃刻之間,成了一個冰人。

冰雪琉璃徹,這一刻他美到肅殺。

這是個什麼造型?到底是發作還是療傷?

景橫波蹲在冰人胤面前,仔細研究了一下,眼看那冰漸漸蔓延過他的所有肌膚,在越來越厚即將凍住他整個人的時候忽然停止,隨即,有淡淡的霧氣升起,那冰又開始以極慢的速度在消融。

景橫波若有所悟,看來宮胤在療傷,冰化之時,就是恢復行動能力的時候。

般若雪到底是一門什麼樣的功夫?怎麼這麼奇怪?

景橫波從冰化的速度上推算了一下,最起碼還要一個時辰,宮胤才能恢復。

這一個時辰怎麼過?

景橫波捶胸——自作孽不可活!

……

內室裡,天南王雙臂入蛇,死死纏住了耶律祁。

不知何時兩人衣衫都已經半解,散落的衣襟垂在軟榻下。

“耶律……我的好人兒……”天南王回憶着景橫波看人時的角度,愛嬌地攀着他的肩,吐氣如蘭拂着他耳廓,“……今晚……今晚咱們在一起好不好……”

“好……”耶律祁含笑俯看着她,攬住她的腰將她放倒,“……那我先去洗浴……”

“不用了……”天南王迅速伸臂攬住將要抽身而起的他,一點點將他往榻上拽,“別敗了興致,我不嫌你的……現在……咱們現在就……”

手指有意無意幾個輕巧的打轉,耶律祁前襟的扣子無聲無息鬆落。

天南王呼吸越發急促,腳背弓起,輕輕蹭着他的腿彎。手臂如藤蔓般,死死將他纏緊。

她的手伸在被褥下,掌中“口罩”蓄勢以待,只是一直正面對着耶律祁,沒法給他貼上,她也不甘心貼在枕頭上,怕影響效果。

“也好……”耶律祁低低笑着,溫柔地攬住她,身子緩緩的傾下。

天南王心花怒放。

今日他如此配合,看來果真心動,也許無需口罩功用,便成水到渠成。

她撅起紅脣如嬌花,殷勤迎上。

脣將相觸。

耶律祁忽然一頓,隨即擡頭,道:“怎麼忽然冷了?”

天南王此時正渾身燥熱如着火,聽着便覺得他搪塞,眼神微微一冷,道:“這裡四季如春,哪裡冷了?”

耶律祁神色卻很凝重,擡頭注視着隔絕了外間的層層帳幔,忽然道:“有霧氣。”

天南王不耐煩地道:“夜霧而已!咱們趕緊睡吧!”一伸腿將耶律祁往自己面前一勾。

耶律祁撐住雙臂,低頭瞧她,笑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你把護衛機關都撤走了,你的安全自然便該我操心,你瞧瞧這夜霧,有冰霜之氣,明顯不對勁。”

天南王聽他說得慎重,不甘不願地半轉身,看了好半天,纔看見深紅帳幔縫隙裡透進一縷淡淡的白色霧氣,隱約似有寒氣襲來。

“可能外頭起風了吧……”她懶懶地道,伸臂去攬他的脖子。

“不像……我得去瞧瞧,馬上就來,”耶律祁低頭,在她脖子上輕輕一觸,低笑道,“別急啊我的美人,等着我……”

他溫柔卻又堅決地拉開天南王的手,起身下榻,天南王不甘心地起身,轉頭望他堅決的背影,恨恨擂了軟榻一拳。

耶律祁心思卻都在那一縷冰霜之氣上,掀開帳幔對外頭看了一眼,眼底忽然浮現笑意。

真是……意想不到啊……

“祁……”身後天南王在軟軟嬌喚,“沒什麼吧,快回來……”

“哦,好像有點不對,”他回頭,對她溫柔一笑,“我去瞧瞧,可不能讓刺客驚擾了你。”

天南王目光落在他領口,不知何時他被她解開的幾道釦子,都已經再次扣上了!

天南王很想一拳再次擂到他胸上,或者一把將那些釦子都統統拽下來。

叫他扣!叫他裝!叫他騙!

耶律祁步伐輕巧,將往外間去。

……

景橫波時刻聽着裡頭的動靜,不知道怎的,她就是覺得不放心。

就她對耶律祁的瞭解,就算有霏霏尿液版手帕,天南王那個智商也未必能搞得定他。

可她又不敢移動宮胤,怕驚動外頭的守衛,也不敢試圖通知宮胤護衛,再說她也不知道宮胤通知護衛的方法。

耳中隱約聽到細碎動靜,似乎裡間有低低人聲。

景橫波轉目四顧,順手抄起一個琺琅花瓶抓在手裡,輕手輕腳走到裡面門口。

醉霓閣的裡間外間沒有隔扇,就是一層層厚重的帳幔,人走過去完全無聲。

景橫波抓着花瓶蓄勢以待,同時在帳幔旁的盆架上瞄準了一盆盆景。

室內暗沉沉,氣氛壓抑而沉靜,物件都籠罩在晦暗的光影裡,聲音都悶在厚厚帳幔中,似從遙遠地方回聲而來,只有從宮胤身上散發出一縷淡淡冰霜氣息,似有若無地穿堂入戶。

帳幔忽然動了動。

一根手指探了出來。

景橫波屏住呼吸,舉起花瓶——

……

天南王盯着耶律祁背影。

被拒絕被欺騙的惱恨,這一刻似火一般蓬勃燃起,嚓一下便點燃了所有理智。

她悄無聲息翻身下榻,赤腳走到耶律祁背後,手裡緊緊貼住那加料“口罩!”

耶律祁掀起帳幔。

“啊你是誰!”天南王忽然一聲尖叫,聲音慘厲。

耶律祁下意識回頭,第一眼便看清身後沒有狀況,頓知不好,眼角掃到天南王狂撲而來,掌心一抹白色的東西!

他急退!

呼啦一聲帳幔直直飛起,如門戶洞開,他的身子已經閃電般退向外間。

“砰。”

他身子穿越帳幔那一刻,一聲脆響,一隻沉重花瓶,快準狠砸向他腦袋。

景橫波出手!

耶律祁後有天南王手拿衛生巾狂追,側有景橫波高舉花瓶埋伏,百忙中只來得及微微側頭。

啪一聲花瓶碎在他左肩。

便是鋼筋鐵骨,這一刻也難免微痛,他動作微微一頓,天南王已經撲上,縱身一躍將他壓倒,手中衛生巾順勢狠狠拍在他嘴上!

……

耶律祁身子一頓,後退之勢頓止,砰然倒地。

又是砰一聲,天南王收勢不住,栽倒在他身上。

接着再“砰”一聲,架子上的盆景倒下,砸在天南王背上,砸得她眼睛翻白,吭地一聲便暈了。

一地碎片旁,景橫波拍拍手,竄出來,無聲“耶!”

……

耶律祁醒得很快。

雖然有傷在身,又屢受暗算,但底子好就是好,霏霏尿也好,花瓶也好,都不能令他長久昏迷。

如果不是有傷在身,霏霏尿版口罩也好,花瓶也好,也不過是他指尖一抹煙雲罷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先看見一邊被捆起的天南王,再看見對面盤膝坐着的景橫波。

她還是先前的舞娘裝束,長髮披散花朵妖豔,七彩瓔珞琉璃垂在雪白的腹部和纖細的腰部,火紅飄逸的裙襬在身周覆蓋出飽滿的圓,同樣雪白的腳上金鈴金光一閃一閃,裝扮誘惑而姿態莊重,讓人想起古壁畫上色彩濃麗姿態曼妙的飛天。

耶律祁的眼神有一霎迷醉,不過當他發現自己的處境時,剛剛瀰漫的綺思,頓時消散。

他的嘴被一片白白的東西封住,印象中這好像是天南王最後一撲貼在他嘴上的,手被捆在背後,用的是越掙扎越能勒入肉的摻了牛筋的絲索。這還罷了,更重要的是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插在他肩頭。

他斜睨肩頭,終於露一抹無奈的笑。

這插的可真巧妙。正正是他的真氣運轉樞紐之地,等於加上一層強力禁制,他的真氣會在這裡被阻斷,失去反抗能力。

她不可能知道這個,是宮胤教她的吧?

對面的女子託着下巴,笑得沒心沒肺,長長的捲髮和卷卷的長睫毛都微微顫着,眼角微微挑起,烏黑的眸光靈動入水,明豔狂野,是一朵在宮闕之巔搖曳的罌粟花。

耶律祁的眼神,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覺察的迷失。

這樣的女子……

說無心卻有意,說癡茫又精明,善良卻又陰狠,決絕卻看起來最好糊弄。

她在他身上挑挑揀揀選擇下刀部位時,想必沒有一絲猶豫,看她此時笑得開心,想必也無一絲不忍。

美色其實從不能真正惑她,她對敵人,從來心狠。

他忽然想爲自己,更爲宮胤,長長一聲嘆息。

景橫波笑吟吟瞧着他。從他的神色中,確定自己猜對了。

她腦海中忽然掠過無數只被肢解的兔子狍子獾子,掠過當日密林裡,宮胤說過的話。

“從肩胛三分下部位刺入……對,不僅動物可以這樣處理,對某些人,也可以。”

大神從來不說廢話,這句他說過兩遍,所以當她看見耶律祁的時候,便想,這肩胛三分要害,是指他吧?

山林中無數次在兔子狍子獾子身上練就的好手法,一刀準確到位。

她腦海裡飄過宮胤給她示範時的手,修長穩定,閃耀着林間細碎的日光。

爲什麼會出現冰晶?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狀況?

……

耶律祁看着她微微放空的雙眸,就知道她又走神了,忍不住嘆口氣。

“你打算怎樣?這樣和我相看兩相厭嗎?”

聲音從衛生巾後傳出,不太清晰,那玩意粘性不夠,兩句話的工夫掉下大半。耶律祁覺得有點頭暈,甩甩頭,又掉下一截。

景橫波轉回目光,盯着他嘴上的衛生巾,白白的大一塊貼在耶律祁嘴上真是賞心悅目啊,她從沒想到衛生巾換個位置竟然效果如此銷魂啊銷魂。

她笑容太曖昧,以至於耶律祁狐疑地盯着那一大塊,問:“這是什麼東西?”

景橫波一點都不打算讓他好過。

“哦,”她輕描淡寫地道,“這是女人特製的衛生用品。不方便的時候用的。對了,就是你想的那個。聽說這玩意可以辟邪,還能令男人倒黴,我覺得簡直是天生爲你設計的,瞧,妥帖安全三百六十度二十四小時不泄漏,點贊。”

耶律祁:“……”

下一瞬他運氣一噴,那玩意飄然落地,耶律祁臉色青了白白了青,唯一可寬慰自己的是這東西雪白乾淨,看起來是沒用過的。

下一瞬景橫波便殘忍地打破了他的自我安慰。

“對了,忘記告訴你,”她笑吟吟地道,“這玩意雖然沒用過,但是呢,我讓我的寵物在上面撒了泡尿。”

耶律祁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她戴着自己的褻褲跳舞!

景橫波欣賞完了他迅速變換又迅速平復的臉色,暗贊國師級別的果然定力都不錯,本來她還想瞧瞧紫臉耶律祁好不好看來着。

“這玩意我還有很多,如果你不想一張張地被貼住,以後一輩子黴得出門被車撞走路被石砸的話……”景橫波笑吟吟點了點他。“咱們就來做個交易。”

“嗯?”耶律祁運氣,努力忘記地上那白白一條。

“我不要你的命,你送我和宮胤出宮。”她道。

“送出宮之後呢?宮胤護衛來追殺我?”

“那是你的事,難道我還得保護你?別告訴我這點自保本事你都沒,”她不買賬,“我不現在殺你,就是給你機會。”

“我肩膀很痛,怕走不動,”耶律祁對她展開微笑,夜色裡幽然生光,“你扶着我,我送你們出去。”

“我還是把天南王弄醒好了,”景橫波若有所思地道,“她雖然破了頭,但是應該還是有體力把你給辦了吧?”

“你捨得?”耶律祁似笑非笑,“我的人,本來只打算留給你呢,我的陛下。”

“不接收二手貨。”景橫波笑得比他還勾魂。

“二十餘年守身如玉,不信你可以驗證。”耶律祁眨眨眼。

景橫波指了指他的胸膛,“被別人靠過的。”

指了指他臉,“被別人摸過的。”

手指上下一劃,似將他整個人都劃去,“被別人從頭到腳染指過的。”

指尖一彈,啪一個響指。

“三萬裡大海都洗不乾淨你身上的脂粉味。”總結。

耶律祁挑眉,並不生氣,眼角斜斜瞟過半凝冰狀態的宮胤。

“沾染他人香氣,也比沾染他人身體要來得乾淨吧?”

“誰?”景橫波難得敏感。

耶律祁笑而不語,一眼眼瞟向宮胤的眼神,便是無聲的答案。

“和誰?”景橫波來了八卦心。

“你說呢?”耶律祁微笑,“國師若無意外,都是娶女王呢。”

景橫波倒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微微一怔,忍不住瞟了宮胤一眼。

“大荒國內,對於當初的舊事,都諱莫如深,或許,這個答案,只有宮胤能給你了。當然,他會給你什麼答案,得看他自己情願。祝你靈臺清明,永不爲他人蠱惑。”

景橫波擡起眼睛,定定看他,耶律祁被她剔透又神秘的眼光看得有點不自在,輕咳一聲,微笑,“怎麼?”

“我現在就在被蠱惑,好在我靈臺清明。”景橫波纖長的手指點點他,“耶律祁,不要白費力氣,想挑撥,也要看什麼時候。”

“哦?這麼對他有信心?”

“我對自己的直覺有信心,我對男人的細微反應有判斷。”景橫波狡黠地一笑,“什麼叫秘聞?就是隻有當事人知道,然後一堆人猜來猜去傳來傳去傳得離題萬里面目全非的玩意兒,閒話八卦,聽聽就完了,當真那不是找虐?再說……那關我什麼事?”

景橫波背對宮胤,沒有發現,最後一句話音剛落,臉上冰晶已經全部消融的宮胤,忽然睜開眼看了她一眼。

一眼冷徹如凝冰,隨即他緩緩閉上眼睛。

景橫波沒看見這一眼,卻忽然發現坐自己對面的耶律祁笑得很賤很開心。

一般狐狸們這種笑容都沒好事,她不想再和狐狸扯皮下去,起身,隨手扯過之前備好的披風披了,拔下那柄小刀,用刀背敲敲耶律祁的背,“走吧。”

刀刺入的傷口只要還沒癒合,都會對耶律祁造成阻斷,她留着這把刀還好防身。

耶律祁從容地站起身,景橫波將宮胤挪到他背上,笑道:“背好你的老相好啊,千萬別摔跌了。”

然後她一腳踢醒天南王。

“大王,”她在剛從昏迷中醒來,還沒搞清楚狀況,眼神發空的天南王耳邊絮絮叨叨地道,“你剛纔差點死了!多虧我冒險救了你!現在那個白衣服受了傷,耶律祁要送他出去療傷,我勸你,趕緊把瘟神送走吧,別給自己找麻煩了,這些人你搞不掂的,啊?”

“我……”天南王暈暈乎乎地。

“你就這麼辦了。”景橫波一手攙起她,手中小刀,硬硬地頂在天南王的腰上。

天南王渾身一顫,稍稍清醒,驚恐地望着她。

景橫波對她展現足可顛倒衆生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璀璨又堅硬,天南王咽口唾沫,無可奈何地認識到,和景橫波這樣看似好商量的人,其實沒什麼商量的餘地。

她只能慢慢挪出去,耶律祁真氣被阻斷,行動卻沒什麼妨礙,似笑非笑揹着宮胤跟着,景橫波最警惕的就是他,一手挾持着天南王,一邊還用眼角掃着他。

耶律祁走了幾步,也沒回頭,忽然道:“我背後有什麼?”

“這都被你發現了。”景橫波嬌笑如花,“一根釵子而已,稍稍有點尖,可能刺死人,也可能刺不死,或者你可以試試?”

天南王駭然看着一根金釵不知何時悄然懸浮在耶律祁背後,閃閃發光的尖銳頂端對準耶律祁後心。

景橫波卻覺得疲憊,她的意念控物其實不能維持長時間,正如帶人瞬移也不能太遠一樣。等下一出去,她要挾持天南王,要看守耶律祁,還要注意天南王的護衛的動向,一心三用,怎麼顧得過來?

果然幾個人一出現在閣外,立即有幢幢黑影出現在橋的兩側,將橋堵死。

“我說,你何必一定要抓着我?”耶律祁悠悠道,“這一路退出去,大王的護衛隨時可能出手,你顧得過來嗎?”

“不抓着你,你纔是最大的變數。”景橫波的釵子輕輕戳了戳耶律祁,“向下走。”

向下是近水的階梯,繫着宮人們用來傳送菜品的小舟。

耶律祁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一絲激賞。

想不到她竟智慧如此。

一行人下橋,上船,景橫波讓耶律祁坐在船頭,天南王綁住雙手放在船尾,她和宮胤坐在中間,金釵懸浮在耶律祁身後。

這是宮中活水,順水可以駛向宮外,河水頗寬,兩岸射箭的可能性不大,天南王押船尾,就是一個活活的擋箭牌,避免了有人從橋上射箭暗殺她和宮胤。

耶律祁在船頭,自然也是一個人肉擋箭牌,等會接近宮門處必定有閘門看守,誰要阻攔出手,就讓耶律大人擋着好了。

“麻煩耶律大人撐船了,”她將槳遞給他,嫣然一笑,“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便爲我撐過船,現在正好試試手生不?”

“你若許可,我願爲你一輩子操船。”他毫無異議,語氣深情款款。

景橫波不過呵呵一笑,揮揮手,像驅散迷惑人的霧氣般,把他的話驅散了。

耶律祁看她一眼,一笑坐在船頭。長袍悠悠地散開去,在夜風中緩緩鼓盪。

水聲刷刷,反顯得船穩夜靜,岸上天南王的護衛們緊張地跟隨移動着,幢幢黑影,似風一般掠過。

耶律祁聽着身後女子平穩的呼吸,心中也似這水波般,微微漾起,諸多感慨。

以往……還是小看了她啊。

勇氣、智慧、冷靜、無畏,還有在任何環境下都能善於發現機會的縝密,以及在任何環境下都能平穩佈局的天生本能。

這些屬於最優秀人才的特質,以往被她的懶散和妖豔所掩蓋。她如此懶惰,只要有所依靠,便絕不願自己動腦。

可是一旦身無所靠,她強大到能一手將所有人玩轉。

有種女人乍一看是花瓶,無人知曉深藏的琉璃心。

以往從未真正將她放在眼裡,此刻,他卻聽着她的呼吸,想着她熠熠光彩的面容,心似這流水悠悠,面上平靜,自有橫波脈脈。

景橫波這時候卻忙得很,顧不上他的細微心情。她悄悄撤走了那柄金釵,偷偷抹一把汗,從宮胤身上剝下一塊冰晶,擱在了耶律祁的身後。

一直維持着金釵懸浮狀態,她現在是不行的。既然耶律祁感覺那麼敏銳,想必冰塊的寒氣也會讓他感覺到殺機?

耶律祁似乎毫無所覺,背影平靜,景橫波吐一口氣,看一眼身邊宮胤,他身上冰晶已經化到了膝頭。月光下臉色冷白,不似人間氣息。

她忽然想用掌心捂熱他。

手還沒擡起,忽然聽見耶律祁悠悠道:“行舟欸乃,月夜花明,身邊有美人相伴,岸上有好漢相送,似乎正是一個談心說故事的好時機。”

景橫波格格一笑,“好啊,要麼說一說你和宮胤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或者是宮胤和前女王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耶律祁聲音含笑低沉,似有無窮誘惑,“想不想聽?”

“不想。”景橫波悻悻哼一聲。不認爲從耶律祁嘴裡出來的八卦有什麼可信度。耳朵卻不由自主豎了起來。

耶律祁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手指輕輕掠過流水,開講。

“大荒的政治格局,一向都很奇怪,巧合的是,每代的左右國師必定一個出身豪門,一個出身民間。傳說裡,如果有一代出現了變化,將預示着大荒政治格局的巨大變動。”

景橫波插嘴,“反正這一代還是沒變化,你出身豪門,宮胤出身民間。”

“呵呵沒變化……”耶律祁笑得似乎有幾分古怪,“好吧,算他出身民間好了。話說有一年,還是前前女王在位的時候,大荒朝野上,流星般崛起一個小子,獲得了前任右國師的信重,短短三年,爲前任國師剷除異己,穩定部族,豐滿羽翼,交聯勢力,立下了汗馬功勞。”

景橫波靜靜聽着,輕輕撈起水面上浮沉的一瓣落花,花上結着細碎的冰晶,看上去像假花。

“前任國師很喜歡這小子,數次說要將女兒嫁給他。當時前國師的女兒年紀還太小,都說等再過幾年,大抵好事就要成了。”

“但是好日子終究沒有來。一年後,前任國師出巡時被刺暴斃,整個府邸被屠滿門,連那小小女孩,也難逃毒手。”

耶律祁語氣深幽,景橫波注視黑漆漆的河面和遠處宮殿森然星火,想着數年前的某一夜,刺客在黑夜中翩飛,細長的劍尖滴落濃膩的鮮血,不由打了個寒戰。

“那個深受前國師大恩的小子,自然發誓要爲恩人報仇。但是刺客下手幹淨利落,毫無線索。而此時前國師留下的勢力,急需一個新的領導者。這位領導者自然非這位原未來女婿莫屬。畢竟之前好幾年,這些事都是他出面打理,早已爲大家所信奉,他接受前國師基業,順理成章。”

“所以,四年,他只用了四年,便成爲大荒歷史上最年輕的國師。上位之後手段鐵腕,行事決斷,以強硬手段迅速鎮服大荒朝野,逐漸把持了政權。”

“他掌權後沒多久,有消息傳出來,說當初前國師的女兒沒死,流落荒野。他聞訊派人多方打聽,至於打聽沒打聽着,除了他沒人知道。總之對外,都是說沒打聽着的。”

“又一年,前女王駕崩。國師定轉世女王,那一年我剛做國師,在宮中勢力還不如他,當夜占星塔上左右國師定卦,我的卦在出來前一刻忽然被天風所毀。卦象便以右國師爲準。而我當夜下塔時失足受傷,迎接轉世女王便是他親自去了。”

他似乎輕笑了一下,景橫波垂眼不語。

“他迎回了女王。便是前明城女王。回來的第一天,就有些臣子覺得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景橫波忍不住問。

“女王似乎有點臉熟。”

“你不會說她是前國師女兒吧?”景橫波冷笑,“問題是如果是前國師女兒,自然很多人見過,相隔也不算久,應該一眼就認得出,怎麼會僅僅覺得臉熟?”

“是啊……”耶律祁點點頭,手一遍遍在船幫上輕輕拂過,“這是個問題。再說也只有幾個人這麼覺得,所以都將疑問擱在了心裡。之後不多久,衆人又發現了第二個疑問。”

這回景橫波不問了,反正不問他也會說的。

果然耶律祁道:“衆人發現國師和女王似乎關係不和。兩人從來都避免見面,難得一次見面,據說就會出些事端。但國師也沒有因此對女王不好,相反,他對她約束比較寬泛,明城女王是歷代女王當中,擁有自由較多,權力也相對較大的一位。”

“兩人之間奇異的狀態,令人猜疑,卻也沒人能得出答案。但衆人公認的是,無論國師態度對女王如何冷淡,但他確實給了女王很大優裕。有些遵守舊傳統的人,就開始提出女王下嫁國師之事。”

景橫波託着下巴,瞟一眼宮胤——好像沒嫁成?

“你說,”耶律祁忽然問她,“他同意沒同意?”

景橫波懶洋洋地道:“關我毛事?”

“他同意不同意先不說,但是另外有件事不得不說,”耶律祁笑得似乎有幾分惡意,“這件事,和現在船尾這傢伙滿身掛冰的狀況有關係。”

景橫波眯起眼睛,這事兒她還是關心的,總得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不然這傢伙不小心就結冰她哪裡來得及敲?

聽着這故事,她看似不關心,其實一直在思索,也就沒再注意前方動向。

“聽聞下嫁消息之後不久,某日女王開繁花宴,宴請國師,國師本來不想去,女王派人給他送了一封信,之後他便去了。沒想到他一去,女王就對他做了一件非常殘忍的事……”

“什麼事?”景橫波心中一緊,忍不住身子向前一傾。

“讓你一輩子都難以幸福的事!”耶律祁忽然哈哈一笑,躍身而起,噗通一聲,躍入水中!

“尼瑪大賤人!”景橫波沒想到他重傷也敢跳水,大驚之下站起,剛要去抓,一擡頭忽然看見前方鐵閘!

最後一道用於防守的宮門水閘!已經被降下來了!

景橫波看見鐵閘深黑,上下左右都閃爍着武器的冷光,天南王宮的護衛已經嚴陣以待。

景橫波劈手就去抓天南王,這陣勢她早有準備,有種就射!

然而船身忽然一震,明明沒了操槳人,卻速度加快,箭一般向前射去,景橫波還沒來得及推出天南王當箭靶,上頭護衛還沒能看清船上是誰,船已經飛一般地直撞鐵閘!

電光石火,景橫波來不及罵耶律祁,心中念頭一閃而過,知道必定是他搞鬼!

尖尖船頭將要撞上沉重鐵閘!

三丈、兩丈、一丈……

風將景橫波長髮掠起,亂亂覆了她一臉。

鐵閘上士兵已經放下武器,誰都知道不必要再出手,看船的去勢,馬上就要在鐵閘上撞得粉碎。

景橫波來得及瞬移。

但是此刻卻根本沒有去想。

船身將要撞上鐵閘的那一刻,她忽然返身撲到船尾,撲在了宮胤身上,一把抱住了他。

正在此時,宮胤忽然睜眼,擡頭!

“啪。”

似有聲似無聲。

兩脣相交,緊緊貼合。

一瞬間景橫波瞪大了眼睛,在同樣忽然睜大的宮胤的眸子裡,看見自己驚愕的眼光。

兩目相望,倒映彼此。

而脣的香氣交融,是溫軟與微涼的對接,是馥郁和清冽的滲透。

一霎便如千年。

“砰。”一聲巨震,景橫波只覺大力似錘在背上,五臟六腑都似在翻涌。

船撞上鐵閘了!

巨大的撞擊力讓她身子向上一震,卻被身下的宮胤雙臂一擡緊緊抱住,隨即一個翻身,在落水之前平空騰躍而起。

他散飛的白色衣袂在空中團舞若落英,人未落下,手中寒光一閃,一劍直刺河心!

景橫波清晰地看見河水之下一道橫紋一閃而逝,片刻,大團大團的紅色液體升騰而起,將一片河面染紅。

她微微一驚。

耶律祁中劍了?

死了?

這狡猾多智,城府深沉,隨時都有新變化的大荒能人,真的就這麼死了?

不過宮胤這一劍決斷乾脆,突如其來,選的是人在水下動作最緩慢的時候,想想似乎他也不可能逃得開。

半空裡宮胤紛飛的衣袂似散開的梨花雪,細碎的冰晶簌簌而下,化爲尖銳冰棱,直射河水之中。

滿天碎冰如冷月,他似從洪荒冰雪時代走出的天人。

宮牆鐵閘上護衛們茫然擡頭,一時忘記出手。

宮胤的反應卻永遠不會遲鈍,一擡手將被撞昏的天南王拎起,隨手一甩。

呼地一聲,百十斤的人被他凌空甩起,溼淋淋水花四濺,甩上牆頭。

“大王!”護衛們終於認出這倒黴蛋是誰,慌忙丟下武器去接。

一片亂象中,白影一閃,宮胤攜着景橫波已經施施然越過宮牆,身影似奔一輪冷月而去,消失在長天的另一端。

只留紛亂宮城,昏迷大王,一地碎片,和一池還在靜靜泛紅的河水。

……

馬車外的景色,漸漸由蒼黃色的雲雷高原,轉爲連綿的大片的樹,葉片翠綠寬闊,泛着油一般的亮光。

景橫波掀開簾子,探頭看看外面的景色。臉上幾分期待神情。

離開西鄂已經有段日子,當晚脫險後,宮胤立即整裝上路,似乎也沒有興趣再去追索耶律祁的死活了。之後路途很是平靜,安全過了羯胡草原和雲雷高原,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將要進入大荒地域了。

道路掩映在長草中,不寬,勉強能行走馬車,樹林深處,似乎有大片大片的黑色土地,遙遙發出油膩的光,護衛說那就是佔大荒澤面積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沼澤。這百分之三十的沼澤中,大部分危險無用,只佔據面積,只有百分之六的沼澤是有特殊出產或者作用的,每個特殊的沼澤,都會造就一個強盛的屬國或者部族。

而因爲沼澤佔地面積太多,耕種面積太少,大荒澤的農耕發展得很不怎麼樣,這麼些年來,都是靠豐富的寶石黃金出產,偷偷地和外界買糧食,吃了不少虧去。

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景橫波忍不住脫口而出:“我靠,這要把其餘百分之二十四的沼澤給利用上,你們豈不是又多了一片國土,又多了許多產出?很多貧民得到溫飽,整個國力都有所提升?”

“可不是嗎。”護衛們答,“大荒閉鎖,也是因爲沼澤過多,糧食太貴,民生難調,無法攻打別人,也無法應對別人的攻擊。沼澤保護了我們,也限制了我們。”

有護衛指着遙遠地在沼澤邊尋找吃食的百姓,指着他們襤褸的衣着道:“看見他們就想起我還沒進宮前,我娘和我妹就是這樣的,一年有半年在找食物,在餓肚子,逢上荒年和災年,爲了搶一塊小地,會出現兩族火拼,地主可以殺掉一村人。”

“至於嗎?”景橫波很驚訝,“沼澤也可以種東西啊,一樣可以有產出啊。”

“沼澤怎麼能種出東西?”護衛們不以爲然,“陛下您這想法,一聽就是貴人們理所當然的想法。百姓們在沼澤試種過很多東西,都沒能成功,還毀掉了很多寶貴的糧食,後來大家就知道沼澤無用,再也不亂試了。”

“這誰要找出給沼澤增加產出的辦法,可不就是你們的大恩人?”景橫波開玩笑。

“那當然!”護衛們答得堅決,充滿憧憬,“那人會成爲大荒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大荒所有人的神!他會成爲大荒人永遠感激涕零的人,永遠享受大荒百姓的供奉!因爲他讓百姓們不再餓肚子了!功德無量!”

於百姓眼中,國土擴充也好,國力強盛也好,都不如一個餵飽肚子來得最重要最實際。

景橫波被他的語氣說得熱血沸騰,然而隨即那護衛便頹然低下頭,“怎麼可能呢?那麼多高人試過都沒成功的事……別多想了……”

景橫波卻在抱頭拼命想——她記得好像在哪看見過沼澤的種植使用方法來着?在哪?在哪?

想了很久沒有結果,景橫波只有暫時遺憾地放棄做大荒神的機會。

在那樣的路上走了兩天,景橫波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傳說中大荒的遍地沼澤呢?傳說中大荒的神秘門戶呢?傳說中那無數被凍住的各國士兵雕塑呢?爲什麼這一路過來都沒看見?

她回望兩側似要壓下的高山,恍然大悟。

難怪大荒這些人對大陸各國並不陌生,各國眼裡大荒卻無比神秘,原來在大荒境內,另有通往各國的密道,只是掩藏在大山和沼澤之間,多年來各國沒有發現罷了。

一根手指敲在掀開的車窗邊,手指雪白如玉雕。

她色迷迷地想,這手指真好看。

手指在她面前一晃,變戲法般手中多了一個華貴的大盒子,宮胤的聲音從上頭冷冰冰的傳來:“請你注意這盒子,而不是我的手。”

景橫波:“啥?”

盒子扔在她腿上,重得她吱吱亂叫。

“換上這衣服,從今天開始,你可能就要不間斷地接見六國八部的代表,注意儀態,千萬別丟了我的臉。”大神冷冷淡淡地答。

景橫波嘆口氣——自從那坑爹的一晚之後,她和宮胤之間的狀態,便一夜回到瞭解放前。宮胤好像忽然患了失憶症,忘記了之前那些隱約的眼神和曖昧的萌動,重新做回了他自己——冷峻、疏離,而毒舌。

他行走過的風,都帶着無言的拒絕,也不知道拒絕的是景橫波,還是他自己心底無法言說的無奈。

景橫波這才注意到宮胤今天的衣服,似乎也有了變化,雖然仍舊是白衣,但質料更加精美,袖口一排銀色珍珠釦子緊束,每枚珍珠四周都繡着極其精美的卷草瑞獸紋,日光一照,瑞氣升騰。

雪白鑲銀邊的披風從他肩頭卷下,從肩至手腕,亦有銀線繡成似龍非龍飛騰之獸,隨着日光出沒忽隱忽現,如龍隱深淵,待時而升。

他一頭烏髮以一枚溫潤雲紋白玉簪簪住,玉色如高山之上無人履及的皚皚的雪,而發如流水,閃着暗暗的烏光。

從馬車陰暗的角落看車外日光下的他,像看見藍天之下矗立的水晶雕像,清淨自持,不容褻瀆。

景橫波口水滴答,好想褻瀆。

……

盒子裡的衣服,她用盡了力氣才拉出來,果然是綴滿寶石,金線就用了好幾斤的華麗禮服。

景橫波很喜歡寶石,但絕不喜歡揹着寶石到處跑。何況這禮服毫無式樣,從頭到腳直統統一條,絲毫不能展現身體曲線,她最討厭不能展現她美好身材的衣服!

穿着密不透風的禮服,端正坐在車裡,等着什麼亂七八糟的野人來迎接,景橫波覺得自己特別傻逼。

唯一的樂趣,就是隔着窗子看看宮大神華麗麗的背影了。

真好看。

景橫波第十八次抹掉脣邊口水。

可惜宮胤就是不肯回頭,脊背筆直,目光只在前方。

景橫波十分怨念——這傢伙也太彆扭了,不就是佔了她一點便宜嗎?怎麼搞得好像是他被佔便宜一樣?難道要她付精神損失費?

景橫波悻悻地縮在座位上,抓住窗簾穗子慢慢地揪。

霏霏在一邊啃肉夾饃,時不時擡頭看看她,眼神裡寫滿“手賤!”

遠處忽然傳來號角聲,雄渾悠長,節奏一快三慢,隱約有獅虎咆哮之聲。

宮胤的馬停住了,似乎在仔細辨認號角聲。

一個前探的護衛,快馬奔來,老遠就在高叫。

“報國師:六國八部使者,百里遠迎王駕!”

------題外話------

……

給俺月票!俺就爲你承包全世界的魚塘!

第25章 運籌帷幄第1章 相認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92章 人質第108章 甜蜜蜜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8章 推倒沒商量第15章 情之一字第30章 爭榻第32章 共浴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84章 設局第103章 你養我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22章 景肥婆第17章 女王騷情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104章 夫人之美,豈容褻瀆第29章 後手第33章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75章 下廚的男人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69章 大忽悠第70章 登基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第39章 好酸,好酸!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66章 閃瞎你眼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7章 做個交易!第34章 軟玉溫香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52章 得罪不得第七十九章第29章 後手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三十四章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96章 醜媳婦見婆家第15章 情之一字第76章 愛的滋味第26章 你的一切,我的最好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39章 濃情第49章 交杯酒第73章 羣壓第83章 黃雀在後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81章 真愛柔軟第54章 相護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64章 戰地一吻第73章 表白第60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71章 冤家路窄第37章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第77章 走火第59章 擦背第34章 浪潮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92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56章 美人計第28章 豬隊友與神對手第八十二章第36章 選夫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67章 好戲第30章 拉郎配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34章 軟玉溫香第107章 鬼火第67章 好戲第72章 愛護第十八章第30章 拉郎配第63章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第十八章第94章 生變第11章 假鳳虛凰第77章 走火第11章 情海生波第54章 同心第12章 坑爹的第三次第37章 雨夜對酌第45章 逃妃第32章 誘第17章 女王騷情第37章 陛下有喜
第25章 運籌帷幄第1章 相認第6章 女王出帝歌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92章 人質第108章 甜蜜蜜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8章 推倒沒商量第15章 情之一字第30章 爭榻第32章 共浴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84章 設局第103章 你養我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22章 景肥婆第17章 女王騷情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104章 夫人之美,豈容褻瀆第29章 後手第33章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75章 下廚的男人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69章 大忽悠第70章 登基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第39章 好酸,好酸!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66章 閃瞎你眼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19章 女王翻身做主人第7章 做個交易!第34章 軟玉溫香第59章 暴龍的告白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52章 得罪不得第七十九章第29章 後手第33章 覬覦男朋友者,毀!第三十四章第9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96章 醜媳婦見婆家第15章 情之一字第76章 愛的滋味第26章 你的一切,我的最好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39章 濃情第49章 交杯酒第73章 羣壓第83章 黃雀在後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81章 真愛柔軟第54章 相護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64章 戰地一吻第73章 表白第60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71章 冤家路窄第37章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第77章 走火第59章 擦背第34章 浪潮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92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56章 美人計第28章 豬隊友與神對手第八十二章第36章 選夫第51章 我只想吃你第67章 好戲第30章 拉郎配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92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第34章 軟玉溫香第107章 鬼火第67章 好戲第72章 愛護第十八章第30章 拉郎配第63章 你的正宮只能是我!第十八章第94章 生變第11章 假鳳虛凰第77章 走火第11章 情海生波第54章 同心第12章 坑爹的第三次第37章 雨夜對酌第45章 逃妃第32章 誘第17章 女王騷情第37章 陛下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