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伕的眼裡,白衣人很神秘。
因爲對方一直在船頭,幾乎沒有回過頭,所以船伕一直不知道他的模樣,只看他背影,便覺得這樣的人的臉,一定是塵世裡不能輕易得見的,自己這樣的凡夫俗子,下意識地便不想靠近,遠遠地縮在船尾。
白衣人不怎麼說話,除了一開始,問過他,前幾日送過哪些人,那個香氣很好聞的女子什麼模樣打扮,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他說委實沒有看見那女子模樣,她的頭臉都被包得緊緊,但身形極美妙,說話聲音語氣也很特別,是個讓人難忘的人,她身邊那個男子,雖然也看不清臉,但修長高大,感覺也是極優秀的人。船家說着說着,便不禁有些神往,絮絮叨叨地道那一對人,看着便讓人覺得,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等他感慨完,船頭白衣客忽然就不理他了。
不僅不理他,而且原本是允許他在船尾燒飯的,現在也不允許了,他只好吃活蝦生魚。
雖然湖裡的魚蝦生吃也很肥美,但他還是希望早些脫離這個看起來特別遙遠不可捉摸的傢伙,奇怪的是這位明明想上島卻不上島,呆在船上,繞着島慢慢轉,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有時候能夠看見一點他的側臉,精美如冰雕,目光遠遠的,在島上蔥鬱的綠蔭間掠過。
那似乎是一種思念的味道,卻如此清淺不想被人察覺。
今夜又是繞島漂流的一夜,船伕乏味地看着船頭月亮裡那個一動不動的背影,打了個呵欠,翻身準備睡覺。
眼皮剛剛閉上,忽然覺得亮光刺眼,一睜眼,就看見島上躥起了火光。
他驚了一嚇,更驚嚇的是那好多天不動的白衣人,忽然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整艘船便箭一般地射了出去,射向他始終沒有靠近的湖心島。
那突然的加速,險些把船伕給拋出去,船伕魂飛魄散地扒着船幫,不敢大叫,一擡頭看見湖心島已經近在眼前,果然島南部一片火光,蔓延得極快。
“啪。”一聲輕響,船已經靠岸,白衣人並沒有立即下船,船伕頭一擡,正要提醒他這島主性情古怪,莫要觸黴頭,驀然看見黑壓壓一片東西,自半片斜坡上衝了下來,眼看就要淹沒船頭,隱約光線裡,那些東西一片一片,烏黑赤紅,長身長鬚,足爪密密麻麻,望之令人渾身發瘮,竟然是無數毒蟲的洪流!
船伕渾身汗毛豎起,一聲驚叫還沒出口,白衣人手一擡,一股濛濛氣流閃過,那些瘮人的足爪相擊嘈嘈切切之聲忽止,化爲一片冷白的固體。
毒蟲流變成了冰流,斜坡皚皚一片霜色,在那些晶瑩的固體間,船伕甚至可以看見那些噁心的毒蟲依舊昂着身子揮着灰黑的鰲爪,凝固着前一刻的猙獰姿態。
船伕疑惑地擡頭看看夏夜的月色,搓搓忽然發冷的光臂,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否還在人間。
冰還在結着,順着船向下蔓延,湖面上也結了冰,衣衫單薄的船伕抵受不住,連滾帶爬地準備再次跳水,跳下去的時候卻撞在了冰面上,冰已經厚到足夠承載他的體重了。
船伕順勢在冰面上滑遠,在冰湖之上連滾帶爬地跑走時,他最後看見白衣人衣衫飄飄,從容上了島。
那傳說中神秘無比,各種詭異,有去無回的島,在那人腳下,如入無人之境。
船伕心中納悶,既然上島如此容易,之前爲什麼不上?
隨着白衣人上島,蔓延在湖中的冰終於止住,船伕噗通一聲墮入湖水,在水中鳧水時,他看見島上,那一片火海周圍,忽然出現了無數黑影。
……
宮胤不急不忙地上島。
湖心島的陣法當然不僅止於這些毒蟲,甚至也沒剛纔那船伕以爲的那麼簡單,但是在船上繞着島轉了那麼多天,他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將島上的陣法,處理得差不多了。
不上島,是因爲要先解決這些陣法,也因爲景橫波。
這女人既然躲着他,自然有必須躲的理由,他以前爲難了她那麼多事,現在他不想再令她爲難。
如她所說,學會尊重她的意志。雖然這話有些拗口,但只要她想,他現在願意嘗試。
在落雲王宮地道沒有發現景橫波,卻發現了那些染疫的屍首和衣物,他便隱隱猜到,這女人大概又是怕連累別人,自己跑了。
找她並不很難,總歸是要看病的,一路大夫尋訪過去。更重要的是,她太愛乾淨太愛美,可以不看病,不可以不用香水,去她的女子商場問問便有了線索。
只是最後一次她在商場拿了護膚用品後,在落雲和浮水之間失蹤,他在附近鎮子上來回梭巡,隨身攜帶着她最後一次帶走的香水,然後便聽見了船伕的那句話。
這湖心島的信息很快也弄明白了,居然是那個裘錦風的地盤。她既然留下,自然是在治病。
他忍住立刻上島的慾望,以免給她的治療帶來波折,只讓小船一日日在島邊梭巡,等着第一時間接她。
直到這夜火起。
宮胤走在冰霜凝結的路上,腳下碎冰裡的毒蟲都沒有被踩碎。
景橫波真是個惹禍精啊,在這與世無爭的小島上還能搞出事來。
前方有人迎上前來,氣色敗壞,一邊向他跑來,一邊還在扭頭看島南邊的火。
裘錦風此刻一定很爲難,入島陣法被攻破不能不管,可島南邊的火也是個麻煩。
他做了個愚蠢的決定,想要先把悍然上島的這個混賬傢伙趕走。
然後他就輸了。
他沒什麼武功,陣法被破,擅長的毒蟲藥物,對宮胤這種早已中毒多年的人,影響不大。
被宮胤制住前,他微微泛着金光的眸子掃遍他的全身,猙獰地喊:“你不能得罪我,你纔是滿身是病需要救治的人……”
宮胤就好像沒聽見,拎着他向前走,原本是向島南邊去的,因爲此時兩人都發現,不知何時島上出現了很多人,在火影中縱橫來去,裘錦風不住怒罵:“見鬼!哪來的這些人!怎麼回事!都是你帶來的走狗嗎!”
宮胤不答,人當然不是他帶來的,他最近一直守着島,如果有人能上島,必然是在他之前。
這些人應該很擅長潛伏,上島後沒有動作,想必是因爲陣法太多,寸步難行,但他繞島轉了幾天,將島上陣法破壞了不少,間接地幫了這些人的忙。
裘錦風怒罵不休,宮胤卻停住了腳步,因爲他看見,一條影子,忽閃忽現,正向這邊掠來。
那速度人力難及肉眼難追。宮胤微微舒口氣——景橫波沒事,她來了。
“你的住處在哪?”
裘錦風傲氣地翻着白眼不理,可惜他的老家人已經顫巍巍地從一個院子裡開門迎了出來。
宮胤拎着裘錦風進了那院子,留了院門,進了屋子關上門,就聽見外頭景橫波在亂躥,大叫:“裘錦風!你在哪!”
宮胤靜靜地站在窗前聽着,景橫波聲音裡的焦灼,風也遮擋不住。
裘錦風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譏嘲地笑了笑。
“心情如何?”
宮胤不理他。
“她看樣子是要找我救人,她那個同伴,中毒很深,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是支撐着不想被她發現,如今輪到她揹着人,半夜來求我,這一對,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裘錦風惡意地微笑,等待面前這個冰山一樣的人暴走。
火勢越發地大了,映得半空紅光明滅,映照在宮胤臉上,並無一分暖意。
“說起來,這位對她也真是掏心掏肺,當得起她這麼爲他半夜奔走,不惜放火燒山,擺出一副我不治就要和我拼命的架勢。”裘錦風越發說得滔滔不絕,“我把她安排住在鬼院,他就在院子外搭竹樓相守,一夜起來很多回,爲她趕跑那些窺視的半瘋病人;她自從住進去後,飲食都是他一手操辦,爲此我的廚房都快給拿光了,她的藥湯他會先嚐,怕我下毒;如果她在睡覺,院子裡那些病人聲音大些,都會被他用石子驅走;他也不允許那些人太過靠近,有時她想和病人們分食,他寧可爲她再做一份,以免她染上那些人的疾病。更不要說諸多生活細節,操心勞力。一個男子,爲女子做到這等瑣碎地步,我雖然不以爲然,卻也佩服得很,因爲我做不到。”他笑問宮胤,“你做不做得到?”
你做不做得到?
這一霎這問題,在宮胤心底也迴盪一聲。
他抿緊了嘴脣。知道沒有答案。
他的視野,籠罩的從來都是景橫波的王者之路,家國天下,皇圖霸業,以及,如何在這吃人的世道生存。
他爲她,安排的是權謀局,籌劃的是帝王業,譜寫的是血火章,謀算的是天下弈。
那些生活的瑣碎,人生的細節,在他那濁浪排空的人生裡,無暇顧及。
他的心力,已經全部用於替她迎接或者拍平那些風浪。
可或者,那些生活上的溫暖,無時不在的體貼和細膩,纔是一個渴望愛情並無大志的小女子,真正想要的吧。
“你做得到嗎?看你的模樣,一定做不到。”裘錦風的聲音還在響起,不屈不撓,“我觀察了她幾天,覺得她不失是一個善良細膩的女子,對於這樣的一個女子,你覺得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火光映在眸中,也似燃在心底,灼灼地熱。
裘錦風在笑,很有幾分得意,“你上島來又怎樣呢?看着別人郎情妾意嗎?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看了好多天了!”
他忽然揚聲對外頭大喊,“你要做什麼!”
院子中人影一閃,正四處亂找的景橫波已經閃了進來,一頭的汗,一張臉滿是黑灰,紅紅黑黑的像個高原女子,背上揹着耶律祁,大聲道:“裘錦風,出來救人!”
“我發過誓不救!”
“你不救,我發誓讓你不得好死,連同你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和你有關的人!”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你治我也不過是被迫,我不用領你的情。現在就答我一句話,救不救?”
“我倒也不想面對一個女王的威脅,但是讓我違背誓言,你給我什麼報答?”
裘錦風問完這句,對面無表情的宮胤眨了眨眼,悄聲道:“想不想知道你喜歡的女人,心中另一個男人的分量?”
外頭,景橫波毫不猶豫的回答已經傳來,“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裘錦風開心地笑起來,瞟瞟宮胤,他覺得最近受的莫名其妙窩囊氣,已經報還了一部分了。
可惜看不見這冰山的表情,不過從下降的溫度來看,應該不會太美妙。
裘錦風決定再加一把火。
“如果我要你讓出王位呢?舍不捨得?聽說你的王位,可來得不太容易呢。”
“你坐得住就給你。”
“如果我要你給我磕頭賠罪呢?”裘錦風冷笑。
然後他感覺到殺氣,劍似地抵在背後。聽見宮胤森然道:“你讓她膝蓋軟一分,我便讓你一輩子硬不起來。”
裘錦風實在想不到這樣的威脅居然是從這冰雪一般男子口中說出來的,但不得不承認真的很有殺傷力,他還沒娶妻生子呢!
外頭景橫波若無其事地道:“你當得起我也跪!”
“你聽聽,你聽聽,多情深意重,不惜任何代價。”裘錦風衝着宮胤竊笑,“自古都是男子愛江山不愛美人,如今也有美人愛男子不愛江山了。這事兒,足可以寫成話本子,在大荒永世流傳呢。”
宮胤看了他一眼,裘錦風不想閉嘴的,但忽然就閉緊了嘴。
那股寒意太瘮人,他覺得再說一個字,自己的骨髓一定會凍起來。
然後他覺得自己太無聊。
眼前這個男人和耶律祁不同,他眼神太堅定,巍然山嶽,也許自己能給他造成小小刺激,卻永遠不能動搖他的心志。
關於他理解的,愛和堅持的心志。
“說完了?”宮胤問他,“說完,就把病人接進來。”頓了頓道,“別讓她進來。”
裘錦風對外頭喊:“回頭再和你算賬,現在留下人,你去幫我滅火!”
景橫波還想說什麼,裘錦風不耐煩的聲音又在催她,“出去,出去,別耽誤我救人!”
景橫波不放心,她總覺得事情有點奇怪,裘錦風也許品行不壞,但性子極其自傲執拗,他發過誓不救耶律祁,如今因爲自己放了一把火,說了幾句威脅,就肯救了?
她本來以爲,最起碼真的要磕頭賠罪的。
老家人在她身後顫巍巍地道:“姑娘,這麼久了,你對我家公子的人品還不知道嗎?他不答應就是不答應,答應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人的。”
景橫波嘆口氣,事到如今,只有試一試了。
一轉手將老家人拎在手裡,她對驚恐的老家人笑了下,一揮手將耶律祁送入屋內,高聲道:“人給你留下了,你負責給我治好。你要玩什麼鬼心思,我就宰了你的老家人。他陪你在這孤島上居住,想必對你也很重要吧!”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木屋的門,剛纔送耶律祁穿門而入,好像看見了一點什麼……
“我現在覺得,你果然適合當個女王。多疑卑鄙,恩將仇報!”裘錦風的罵聲傳來。
景橫波聽見他罵,倒覺得放心,聳聳肩,拎着老家人閃出了院子。
屋子裡,裘錦風在宮胤的監視下,給耶律祁搭脈。一開始神情還挺輕鬆,漸漸臉色就變了,鼻尖滲出點細微的汗珠。
宮胤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已經認出這是雪山秘藏的某種強大陰毒功法留下的毒性,這種功法可不是誰都能練的,當然也絕不容易清除。
裘錦風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廢然道:“他的肝臟已經壞掉一半了,體內血液也受到了影響……”看一眼宮胤,他又道,“和你的問題倒有些近似,只是你的凝聚在一處,他遊走於全身,一旦攻心,必死無疑。”
“辦法。”
“沒有辦法。”裘錦風額頭汗珠滾滾而下,“我可以冒險嘗試給他開膛破腹,取下那一半壞掉的肝臟,這種手術我也是很少做,畢竟沒幾個人敢嘗試,我的老家人可以給我打下手,也知道怎麼做,但他已經被擄走了。另外,我還需要一個高手,在手術過程中,始終以內力護持着他的元氣不滅,並想辦法將血液中的毒逼出,這其間耗費的真力,足夠讓一個高手就此廢了……誰願意耗費終身功力,冒着就此廢了的危險,來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盯住了宮胤。
“你倒是符合條件的高手,甚至你的冰系內功,可以最大程度幫我清潔環境,殺滅毒害,護持他不受感染,但是,你肯麼?”
看着宮胤神情,他慢慢地,又補了一句,“你肯冒着成爲廢人的危險,來救你的情敵。然後無能爲力地看着被你救活的情敵,搶去你的女人麼?”
“你、肯、嗎?”
遠處的火頭,已經漸漸滅了。
漸漸暗下的紅光,一閃一閃地在漆黑的島上明滅,將宮胤永恆清冷凝定的眸子,映得一片冰晶般的亮。
他立在窗前,卻在想着剛纔的景橫波。
一頭亂髮,滿臉灰塵,鼻尖上不知是急是累的汗水,順着肌膚衝出一道道灰黑的溝。
那麼愛美的人,忘記自己一身的狼狽。
他甚至看見,那一刻,她微微發紅的眼圈。
宮胤慢慢地,閉了閉眼。
身後,裘錦風一邊嘆息懊惱,一邊微有得意地,猶自聲聲在問:
你肯嗎?
……
景橫波將老家人綁住,扔在一個隱秘的山洞,自己跑去救火。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她覺得自己的疫病已經好了,裘錦風嘴壞人難纏,做事卻有品格,她能感覺到那些藥不僅不會傷她的孩子,甚至還有助益。只要這次能解決了耶律祁的毒,她就可以離開了。
只是不知怎的,心中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完滿解決——自從她當了這勞什子女王,任何事情,就沒有順順利利解決過。
她擡頭看看那邊的火頭,其實已經小了,而且沒有蔓延到病人們住的院子。這讓她鬆了口氣,院子裡那羣古怪的貴族,最近對她很是照顧,朝夕相處,她已經對他們生出了幾分感情,也憐惜他們際遇悲慘,一直盤算着如果可能,離開的時候帶走幾個狀況比較輕的,就算不能恢復往日榮光,也該到讓他們重回人間,過普通人生活的時候了。
前方忽然有叱喝聲,還有刀劍相擊的聲響,景橫波心中一緊,她記得這島上沒人有武器。
一條黑影躥過來,如火如風,長髮揚起,嘴角邊寒光一閃,竟然叼着刀。
這姿態實在熟悉,景橫波呆了呆,一聲呼喚還沒出口,就看見後邊嗖嗖又躥出來好多人。
這些人輕功不錯,渾身扎束得利落,一身黑,背上弓弩刀劍齊全,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那種人,不是殺手,就是百鍊精英戰士。
這一大羣人都追着前面那一個人,看見景橫波忽然出現,當先一人“咦”了一聲,擡手就是一刀捅了過來。
景橫波一閃避過,轉手一刀直刺對方腰脅,她惱怒對方不分青紅皁白就下殺手,反擊也毫不留情。
對方猛地一閃,“嗤啦”一聲腰間衣衫被滑破,隱約露出裡頭的土黃色皮革腰帶,腰帶上還有火紋印,景橫波還沒看清楚,那劃破衣衫的人已經暴怒起來,低喝道:“這裡還有一個!一併解決!”
呼啦一下一羣人圍了上來,景橫波皺起眉,這防守嚴密的島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多人?怎麼上來的?
身後風響,有人猛撲了過來,低喝道:“追我就追我,別拉扯不相干的人!”
景橫波一聽這聲音,一呆,叫道:“左丘默?”
那身影猛地轉頭,殘留的火光裡,她眉目中性俊秀,果然是左丘默。
看見景橫波她也怔了怔,隨即喜道:“女……”
喊了一半她止住,警覺地看了看那些人,景橫波迅速和她會合在一起,問:“怎麼回事?你怎麼追上來了?對方是什麼人,怎麼看樣子是在追殺你,還追到島上來了?”
“落雲城門前你們帶着葛蓮走,留下了線索給我,我便一直追着,遠遠保護你。你們上島後,我先處理了葛蓮,然後追了上來,一進這島就困進了陣法,直到今天,島上陣法莫名其妙都破了,還起了火,我撞出陣來,看見這火就奔了來,本想找您,誰知道就遇上了這羣人,”左丘默頓了頓,冷聲道,“他們是浮水天羅衛,隸屬於浮水王室,專門爲王室剷除異己,執行暗殺,懲罰背叛者以及偵緝監視百官,是浮水最具力量的一支秘密精英軍隊。”
“怎麼就盯上了你?”景橫波拉着左丘默就走,幾閃之下就閃開了追兵,她直奔她的瘋人院,心想這麼一支惡軍上了島,這島的寧靜就被破壞了,必須立即通知那些人離開。
“不知道,先前對戰時,他們中領頭的一個,說我殺了他們的二王子。”左丘默一臉怒色,“我都沒見過巫維彥,逃婚是逃婚,何曾殺過他來着!”
景橫波一怔,想着巫維彥在落雲,試圖和世子妃勾結對自己下手,結果被自己抽身襲營,倉皇逃奔,當時自己趕着回擂臺救耶律祁,沒顧上追究這人的下落,現在看來,被人殺了?
浮水二王子被殺,導致浮水王室派出精英秘密部隊,追殺左丘默,甚至追殺到了這個秘密湖心島……景橫波嘆口氣,心想這裡頭必定又有人做鬼。
“說起來也奇怪,”左丘默繼續道,“原來追殺我的人不止這些,但火頭起後,不知怎的,好像人忽然少了許多……”
景橫波心猛地一凜。
浮水這支隸屬於王室的軍隊上了島,那大院子裡的和浮水王室有滔天之恨的貴妃王爺將軍郡主們……她猛地一拉左丘默,“快點!”
左丘默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跑,跑下樹林,越過籬笆,不遠處就是那個院子,遠遠地景橫波就看見院門大開,心又是猛地一跳。
她快速掠過去,在將要接近那門之前,忽然腳下一軟,絆到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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