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空中。
所有的血液,幾乎是天罪全身所有的血,都匯聚成一體,一個紅色的水球懸浮空中,微微變換着形狀,彷彿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落下。
天罪身處在那冰晶之中。
他並沒有死去,反而是陷入了思索。
這冰晶他太眼熟了。
正是跟曾經冰封大白狼的那個冰晶琥珀如出一轍,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冰晶還有些簡單和單薄,並沒有那個琥珀一樣的大寒內斂,反而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跟這個霧氣升騰的冰晶有極大的區別,但兩者在本質上卻是一樣的。
要說是這個三長老把大白狼給封印的,天罪是死活都不會相信。
根據之前三長老說的話,天罪想到了她說過的,自己是無意間得到的這套功法和傳承,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師傅’,就是冰封大白狼的人?
那是需要多麼的強大,才能將最接近神獸的大白狼給冰封住?它可是不死獸啊,在自然界根本就沒有任何天敵,生來便威力無窮。
外面的人卻不知道天罪在想什麼,呆呆的看着冰晶中剛剛說話的他,滿臉的驚駭。
天罪發現這個狀況,忍不住一陣苦笑,暫時放下大白狼的‘身世之謎’,伸手一動,冰晶便直接破滅。
他常年因爲病痛困擾,反倒是讓他跟小塔更爲‘親近’,小塔既然能融化冰晶琥珀,自然也能輕易的把這個冰晶給破掉。
天罪悠悠然走了出來,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血液,輕輕一笑道:“世人皆認爲只要是身體中血液流乾了,那這個人一定就是死了。即便是修爲者也不能倖免。爲何?其實血液就是身體中的搬運工,吐故納新全靠它來完成,也供養給身體必要的能量。反觀修爲者,卻將自身大半能量灌輸到血液之中,這才導致血液同樣也成爲了修爲者的禁錮。
但事實上,我們本可以不用呼吸,不用飲食,也能活很長的時間,既然目的是要超脫這天地的束縛,那爲什麼還要將自己的身體修煉的跟平常人一樣?擁有同樣的缺陷?”
兩個老女人沒想到他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竟然異口同聲道:“你是怪物,別人不是!”
天罪尷尬的笑了笑,隨後說道:“姐姐是否肯履行自己的諾言?”
指的就是三長老之前說的,如果天罪能抵擋這一招,那麼就放他過去。
三長老眼睛眯了一下,隨後說道:“走吧。”
不使用心計了,她倒是變得尤其乾脆。
等天罪和老嫗離開這個山峰,向下一個山峰前去的路上,三長老突然在後面朗聲道:“大姐修爲高深,但卻脫離世外,不難對付,只是二姐……變得有些魔症,怕是要入了魔道,而且二姐有通天徹地之能,你……自己小心吧。”
此後再無言語。
天罪停下腳步,愣了一會,隨後轉身深深鞠躬。
這些深居簡出的女人,雖然行事有些怪異,但卻還有自己的‘度’,分得清善惡,也知道輕重。
只不過她們更在乎姐妹間無數年的感情,因爲一人,卻要全部走向錯路。
興許……她們也希望天罪出現,來通過外力來化解這次災難。
卻又不肯讓二長老死掉。
如今她們表面上是放了天罪一條路,但實際上,卻也是保存了自己的實力,如若天罪真的有機會而且要大開殺戒,對二長老有弒殺之心,那麼這些老女人還是會團結起來,將天罪逼退或殺死。
表面上的,天罪感謝,深層次的,天罪防備。
又是一座高峰,不過,這次站在天罪面前的,卻並非一個女人。
而是兩個。
一個老者用皮子包裹着自己的身體,彷彿一個糉子,好似很怕冷,抽抽巴巴的麪皮怕是能夾死蚊子,大夏天如果有蚊蟲從臉上過,稍微用力,褶子就成了捕蠅器,應該十分好用。
尤其眼皮,更是耷拉下來,倒是把眼睛也擋了個全。
另一位‘老女人’卻年輕很多。
雖然臉上也有皺紋,但白皙的面容還是能讓人看出她年輕時的美貌。
一身勁裝更是乾淨利落,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即便是領口細微的褶皺,也用很巧妙的手法給抹平,筆挺的立見英氣。
這是一個幹練的女人。
天罪在心中這樣警告自己。
同樣的,但凡這樣苛求自己的女人,總會有些奇怪的毛病,比如潔癖,比如太過理性。
天罪這輩子,不,天罪好幾輩子,已經不知道看過了多少極爲理智的人幹過的那些瘋狂事了。或者說恰巧因爲那種理智,才讓他們變得瘋狂,變得不像是人類。
對!
天罪眉頭猛地挑了一下。
對面這第二名女子給天罪的感覺,就是……不像人類!
老嫗走前一步,越過天罪的身體,將他遮擋在自己身後,拱手說道:“見過大姐,見過二姐。”
滿臉褶子的老女人點了點頭,那名不像人類的乾淨女人卻僅僅是用鼻子哼了一下,算做回答。
蒼老女人嘆了口氣,說道:“老十,雖然有你在前引路,但這位公子可以闖過這麼多妹妹的守衛,一直到這裡來,老身也是十分欣慰和好奇,這才下了山,來二妹這裡來一起等着,就爲了看看他的風貌,若是不下來,怕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這話說的有些……讓人無語了。
意思就是,表面上是誇天罪的不凡,實際上卻是在說,如果她不下來,天罪肯定會被二長老給弄死,她就再也看不到活着的天罪了,甚至……連死的都未必能看到。
天罪走前一步,拱手說道:“見過大長老。在下此次前來,是希望大長老能懸崖勒馬,將在下那幾位紅顏知己釋放出來,至於淨土宗的損失……但凡在下的能力範圍之內,大長老儘可提出,在下無敢不從。”
大長老笑道:“公子這口氣倒是跟公子的實力一般,小覷天下了。若老身說,我淨土宗想要這整個大陸,公子也能應允?”
天罪颯然一笑,說道:“在下之前說了,提出的要求最好是在下的能力範圍之內……不過大長老如此要求也並非過分,也確實是在在下範圍之內,你若想要這整個大陸,那在下便將它拱手獻與大長老好了。”
“嘶!”
如此猖狂的發言,倒是讓一直冷冰冰的二長老也忍不住倒吸口涼氣。
忍不住問道:“你有何能力,敢說出如此狂妄的話語?”
天罪笑道:“狂妄嗎?呵呵,世人都覺得取得天下是世間最難之事,實則不然。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之間原是天定,而分合之間,不過是需要一些契機罷了。至於……不管是分是合,終究要有人成就偉業,也終究要有人背上千古黑鍋,只要運作得當,這千古偉業,也不是絕對不屬於你們淨土宗的。”
大長老點頭道:“好一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簡單八字卻道出這天地至理,公子果非常人。只不過這空口白話,總讓人覺得狂妄。”
天罪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若淨土宗真有此意,大長老二長老,可否先回答在下三個問題?”
大長老道:“但說無妨。”
天罪道:“第一個問題,爲取得天下,前輩肯付出怎樣的代價?”
大長老眼睛眯了一下,隨後說道:“如果老身說是‘任何代價’吶?”
天罪笑道:“那就好辦了。第二個問題,如果將淨土宗所有弟子個個捆綁起來,讓前輩您親手持刀挨個砍殺,前輩您認爲自己可以砍殺多少?”
“大膽!”
不等大長老說什麼,二長老猛地大聲叱喝,向前一步,竟想一掌將天罪給劈死。
也不見大長老如何動作,只說一個‘停’字。
二長老的身體便停在當場,一絲不動。
她面目猙獰痛苦,明顯在拼命使力,卻是毫無作用。
“哎……”
隨着大長老一聲嘆息,二長老才恢復了行動,猛地退後兩步,險些站立不穩直接摔倒。
大長老說道:“二妹稍安勿躁,既然是問題,那自然是隨意問,我們隨意答,又不真的要屠戮我們淨土宗的弟子,你又如何生氣?”
又低頭沉思良久,纔對天罪說道:“老身認真想過,如果毫無由頭僅僅爲了屠戮而殺,那老身便是一個都下不去手,但若是爲了淨土宗大義,爲了淨土宗百世傳承……即便殺至最後一個,老身的手也不會顫抖。”
“大善。”
天罪點頭道:“下面是第三個問題,這次換一些人,如果是嗷嗷待哺的孩童,襁褓之中,並排躺於前輩面前,數量百萬千萬,前輩依舊是親手持刀去砍殺,前輩認爲自己可以砍殺多少?”
“這……”
這個問題說出來,即便是城府極深的大長老面色也已經有點不好了。
她畢竟是女子。
作爲淨土宗最強大的存在,作爲大陸上聞名的絕世高手,但她總有自己的遺憾。
因爲她是女人,因爲她此生無子。
在這個世界中你的地位再超然,有兩件事也絕對是你的軟肋。
男無財,女無子。
“公子到底想要問出什麼?還是僅僅是要侮辱我們這全是女子的淨土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