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嘆了口氣,說道:“老馬倒是在生命的最後,交到了一個好朋友,難得。”
馬江哭了一陣,隨後抹了抹眼角,轉頭道:“你是什麼人?是老馬的什麼人?”
天罪道:“是朋友,也是親人。”
馬江點了點頭,隨後道:“那我可以不繼續追殺你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天罪道:“說說看。”
馬江道:“我要他的這把斷刀。”
天罪疑惑,問道:“爲什麼?不過就是一柄破爛的刀,還是斷的,而且你又不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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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江道:“我現在用了。”
一個人從修行開始,所使用的兵刃大部分就要陪伴他們一生,如果換兵刃的話,那麼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雖然保住了修爲,但功法一途全部要從新來過,推翻重建的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天罪皺眉道:“你確定你要開始練刀?”
馬江重重點頭,走過去撿起那把斷刀,輕聲說道:“我三歲開始練拳,把拳頭練成這世間最堅固最強大的兵刃,因爲我只信任自己的拳頭。但現在,我更信任這把刀。”
天罪道:“可是你會嗎?”
馬江道:“會,他已經交給我了最重要的刀意。”
“他教過你?”
馬江點頭道:“他用自己的行動教給了我,一往無前。這就是用刀的刀意,不是嗎?”
天罪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說道:“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不世天才,你果然是天才,能領略到這點,我也便不擔心了,這柄斷刀,你拿走吧。”
馬江嘆了口氣,鄭重非常的將斷刀舉了起來。
突然跪下,拜了三拜。
又站起,一刀砍出,風沙漫天。
天罪卻搖了搖頭道:“刀勁是有,只不過刀韻不足。”
天罪心裡一動,有了個想法。
老馬這一生都沒有子嗣,最親近的就是殘紅。
他這一輩子可謂光輝,可謂精彩,但總是少了一樣。
便是傳承。
人們傳承的辦法很簡單,要麼就是繁衍。
繁衍爲的是什麼?不單單是爲了下一代,也是爲了上一代。
如何能挽留住逝去的人?其實自從這個世界上有生物以來,就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繁衍。
你生下了兒子,那麼,他身上將會有你的,你父親的,你爺爺的,你太爺爺的,乃至祖宗的基因在裡面,只要有這個,他們就是活着的,或者說他們的一部分是活着的。
在沒有基因的時候,人們稱它爲傳承。
所以纔有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句話,你不生孩子,將會抹殺掉整個家族的存在!
千百年傳承,斷於一代,何其悲哀?
除了繁衍,另一個就是教徒。
如果不能把基因留下去,那麼就把自己的手藝留下去。
把自己祖輩,或者師門中祖輩的技藝流傳下去,因爲這份技藝中擁有着無數代人的心血,它,就是那些祖輩曾經在世界上存在過的絕佳證明,鐵證!
而對於這個,在沒有這種認識的時候,人們也會叫它做‘傳承’。
老馬死了。
無子。
如何讓老馬的存在不被消亡?
那就是讓他的絕學傳承下去!
“很巧,真的很巧。”
天罪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讓馬江很費解。
天罪解釋道:“你看,你姓馬,你們家族以馬爲生。而老馬,雖然他的姓氏我也不清楚,但他在人生最後的階段裡面,他就叫做老馬,也許這就是緣分,屬於你和他的緣分。我不會坐視這種緣分消失的。”
馬江皺起了眉頭,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在說什麼啊?太狂妄了吧。你不讓這緣分消失?你有什麼辦法?你能讓他現在就活過來?”
天罪搖頭道:“這個我不能,這世界上也沒人能,但……”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來,示意馬江將斷刀交給他。
馬江猶豫了一下,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因爲天罪的眼神中帶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東西。
天罪手持斷刀,嘆了口氣,走出幾步,站在那鬆軟的地面之上,突然腳下一變,一股巨力將整個地面壓實,方圓數十丈,地面堅固平整的就像是一面鏡子。
不但像,天罪的身影,還有那蔚藍的天空,真的就清晰的在地面上映照出來,給人一種……天地一體之感!
天罪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晃動一下,因爲脫力。
他有緩緩吐出,隨後平靜的說道:“我只能練一遍,其中你能領會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悟性,若是一分都領悟不了,那麼……也只能證明你和老馬的緣分並沒有那麼深,老馬這一生也無福擁有一個傳承罷了,不過你若能記住……我可以向你保證,百年之後,天下將有老馬一門的一片天地!”
說出的話,狂的沒有邊際。
一般人聽到了肯定會笑。
但馬江卻沒有笑。
他滿心的疑惑,心中不信,卻沒有絲毫的鄙夷。
隨後,天罪緩緩遞出一刀。
動作淡然的就像是要把這把斷刀放下,別說是攻擊性,便是一點殺氣都沒有。
刀從他頭頂一直放到腳邊,均勻平滑的從上至下,緩緩而爲。
天罪輕聲喚道:“此爲‘獻禮’。”
馬江忍不住眼角抽動一下,他本以爲天罪最起碼會使出一些看似很風光的刀法,這樣纔不會讓他之前的狂妄顯得太可笑。
可是……如今這種刀法,還要硬生生塞上一個‘獻禮’的名字,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
“你這是在逗我嗎?”
馬江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可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噌!
突然,地面一道裂痕猛地爆了出來。
天空,少了一線,地面,多了一橫!
一刀,整個天地都一分爲二,巨大的威壓更是從天而降,即便是修爲如馬江,都差點被這股巨力給按下,跪倒。
“這!”
他眼睛猛地瞪圓。
直勾勾的盯着天罪,至今,他依然認爲天罪只是一個運氣很好的能夠‘撿’到自己兩次的小屁孩罷了。
但就是這一刀,不但斬開了面前所有,更是將他心中的‘堅信’給一刀兩段。
馬江眼神再不見輕視,甚至眨一下都捨不得。
天罪擡起刀,橫抱於胸。
輕聲說道:“刀斷了,魂未斷。刀長,有長之優,斷刀,有斷之力。人氣勁無窮,則刀勢無窮,又哪在乎這刀是長是短?人氣勁綿綿,悠長恆遠,又哪在乎這刀斷是不斷?”
橫掃。
最簡單的一個動作。
橫着在天罪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
隨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好似這就是簡單到令人髮指的一招罷了。
可是緊接着,幾個人同時感覺到了一種窒息。
空氣……沒了?!
空中,依然還殘留的細微事物,也突然結成了冰晶,懸浮在空中,陽光一照,就像是漫天星空被搬了下來,無比絢爛。
“招名,太虛。”
何爲太虛?
無!
外行自然看不懂。
但馬江在武藝上沁淫這麼多年,又是天賦異稟,絕對的天才。
一下子就看明白這招的深意和本質。
那便是‘吞噬’。
刀氣發出,但所過之處所有的能量竟然向刀內而去。
竟是被吸了個乾乾淨淨,好似那裡就是虛空黑洞,連光,它都不會放過,也要吸進去一樣。
天罪收刀,直立。
隨後平靜道:“再來,便是最後一招。”
“咕咚。”
馬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最後一招?
這麼算起來,總共就只有三招而已?
但即便是這樣,馬江也在好奇,也在不信,也在狐疑,這等刀法,真的還能有一招嗎?
前兩招,說來簡單,但已經囊括了所有功法的最核心。
一發,一收。
獻禮是發,能量凝練,筆直而出,可斬世間萬物,無可匹敵,這是‘發’的至境。
太虛是收,化萬物萬力爲己用,不但可以攻敵,更可廢掉敵人所有能量,達到攻防相結合的極致。
簡單兩招,在馬江的眼中就像是所有功法的全部。
不能再多了,也不可能再多了。
但天罪說了有最後一招,他就真的有最後一招!
“寂滅。”
平靜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
寂字起,天罪橫抱斷刀的身體,突然消失不見,只有那柄刀還留在那裡。
滅字生,天罪的身影出現了,突兀的站在馬江的面前,可是那柄刀,卻消失了。
等兩個字全部被說完……
天罪微微一笑。
而刀,出現了,刀尖頂在馬江的脖頸上,平靜的好似這是馬江佩戴的項鍊,而不是一柄只要稍稍送前,就能瞭解他性命的兵器。
這一招,馬江真的看不出來了。
只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這個自己一直在追殺,總認爲只要抓住他,他的小命就會被自己捏在手裡的臭小子,是……真的強大!
強大到自己已經無法看透的地步。
但這一招到底是怎麼回事?變戲法嗎?
爲什麼,自己至始至終都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的殺氣和契機?
如果沒有的話……
自己又如何能夠躲避?
如果躲避不了,那這招……豈不是無敵?
天罪彷彿能看透他的內心。
平靜的說道:“等哪天,你能掌握前兩招,那麼你在刀之一途上便是大成。若是有一天能夠練成這第三招,你便是刀中之聖。倘若哪天你可以將這第三招破去,那麼你就可以傳承老馬衣鉢,爲他開闢一道山門,承載萬千傳承。”
說完,還不等馬江反應過來,天罪便仰頭張嘴,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他也筆直的向後倒去。
尤其雙手雙腳,在脈門之處,竟然同時炸開血洞,鮮血噴了馬江滿頭滿臉。
驚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