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答應我。但請你一定要深愛律,要讓律幸福。”
“嗯,我發誓!彥主春會用生命愛着良久大人!”春擡起右手做着起誓的姿勢。我笑了下。誓言,美麗又危險的謊言……只有單純的孩子纔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行爲。
我的面前有個難題。是該先去找勳,還是爲了彥主島的事情先去見律?我停下前進的腳步。這個夜晚太安靜了,連樹影都不會有絲毫顫動。低着頭看着地板上的斑駁痕跡,心有些亂。
一陣風帶來了薔薇花的味道……是律!愕然地擡起頭,看見走廊深處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律站在那裡,安靜地看着我。風揚起律的頭髮,在空蕩的走廊裡孤單地舞蹈着。我用葉弓頂着律心臟的那一秒,律也是這樣安靜地注視着我。
“我是來找勳的。”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很平靜。
“尤里。”律喚着我的名字。
一瞬間,一根刺頂住我的心臟,只要稍微擺動一分就痛到無以復加。不可以動搖尤里,不要動搖……
“我是來找勳的。”這一秒,我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讓自己堅定。
“尤里,我的尤里。”律閃到我面前,在我拒絕之前再一次抱住了我。我的堅定在律的體溫裡,慢慢融化着。
“我以爲重生後就可以再次擁有你。可爲什麼……卻讓你離我越來越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重新挽回你的心,告訴我……”最後三個字幾乎就是在哀求。律的脣輕輕落在我的頭髮上,像十五年前一樣輕柔的吻。沉沉的呼吸就像是無力的嘆息在我的耳邊縈繞。
我以爲重生後就可以再次擁有你……難道十五年前,律是故意要讓自己死掉然後再重生?當年的律是間接殺了我父母的人,所以律才認爲只有用死亡才能彌補他內心對我的愧疚?現在,律又因爲再次殺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卡貝拉神父而陷入深深的自責,以爲我的冷淡是來自內心對他的仇恨。
“我不會因卡貝拉神父的事情恨你,卻也不能再回到律的身邊了。我是勳的妻子,很早就是了。所以,放我走……”說出這句話的自己,身體像被人抽走了脊柱般無力。我清楚律對我的意義,清楚律在我靈魂深處的重量,清楚說出這句話時鑽心的痛是因爲,我依然愛着律。
可是每當我的心想靠近律,就彷彿有人用鋒利的刀子大段大段摧毀着我和勳之間的羈絆。二十二年,無論是人類還是吸血鬼,勳都陪在尤里的身邊。那種無法說清的深深羈絆已經印刻在了我的生命裡。我無法自私地將勳一個人丟棄在黑暗的漩渦裡……所以我不會讓自己接受律給的,唾手可及的愛。
律安靜地離開我的身體。我看見律暗淡無光的眼睛深處,有一什麼東西在掙扎和顫動,像一隻折斷翅膀垂死的蝴蝶。我的心因那樣無助絕望的律瞬間凍結了。
“忘記我說過的嗎?尤里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尤里的心,不
想離開……”
“不,我要離開,我要離開你!十五年……尤里的心早已經給了勳。現在,請你放開我!”閉上眼大聲對律嘶吼的那一刻,內心的痛全部匯聚成淚水滑落出眼眶。
時間像是被誰抽走了。
“如果這是尤里要的,我會放手……”律冰涼的手指替我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我竭力逃避着律的視線,害怕自己的心會因律而宿命般再次落入失去重力的深淵。我的視線停落在律的領口上,強裝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悲傷。
“謝謝你上次救了我。謝謝……”未說完的話被律的指腹抵住。
“不要讓我聽見那兩個陌生的字。”律的手指從我的脣上移開,溫柔地將我的頭髮挽到耳後,“好想再抱一次我的尤里……可那樣,我怕自己就不會鬆開手了。”律抽回自己的手,轉身離開,“在我反悔之前,快跟他離開這裡!”
“可以不可以,放了彥主島?這十五年裡,都是他一直在幫你……”這樣要求律的自己,真是很可恥。明明已經要求律放了自己,又有什麼權利去要求律?
“我知道了。”
走廊深處的黑暗吞沒了律的背影。時間停止了,不再流動,不再驚動。
如果結局只能是這樣遙遠的距離,那我會把所有的思念和牽掛都留在這一秒。律……我依然愛着你……可是,我永遠也不會說出口。
心緊縮着,眼淚滾過我的臉頰。
整理好自己,將所有的悲傷藏進更深的地方。我走向勳的房間。
“吻我。”
辛緋葉的聲音讓我的手堵然僵硬在門外。狹窄的門縫裡可以看見裡面的兩個人靠的很近。辛緋葉將胳膊搭在了勳的肩膀上,並將臉靠在勳的脣邊。
勳背對着我,他站在那裡沒有拒絕也沒有迴應辛緋葉。
“如果你吻我,我就告訴你解除這一切的辦法。否則你就只能眼看着她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辛緋葉的話沒說完,就已經被勳咬住了脖頸。
“以你現在的能力還無法衝破我設置的記憶隔斷,想通過我的血知道一切簡直是徒勞……”
勳的頭埋得更深,用力地咬下去。
“啊!”辛緋葉痛苦地低吟了下,繼而滿足地撫摸着勳的後背,呢喃着:“這樣也好,更仔細地看清我的心吧……我不比她少愛你一份,勳……”
空氣一瞬間被抽空,我的頭像是要在真空中強大的氣壓差下而爆裂開來。所有的記憶和思緒都噴瀉出來,漂浮在空氣中。
勳牽着我的手說,不會鬆開我;勳說,不會讓我一個人……所有的畫面變成千萬隻螞蟻在我的身體裡狂亂的爬行,咬噬。
這一刻,我的心裡,沒有任何聲音。也就在這一刻,我覺得勳真的鬆開了我的手。對一個吸血鬼,在不需要血的情況而將自己冰冷的牙齒刺穿對方肌膚的那一秒,所代表的意義
比一個吻還重要……
笨蛋尤里!你難受什麼!該笑纔對啊!勳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會過的幸福……尤里該爲勳不再是孤單一個人而開心啊……可爲什麼會難過……爲什麼要哭……眼淚洶涌地溢出眼眶,流淌過臉頰,流進我用力緊捂着的嘴裡,又鹹又澀。
門的另一面傳來腳步聲,我匆忙捂住嘴從地上跳起來,將身體躲藏在拐角的黑暗中。
默默地注視着勳離開的背影,我沒有追上去的勇氣。或許只有辛緋葉纔可以帶勳離開這裡。我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再次推開房間的門。
辛緋葉正站在窗戶前,悵然若失地撫摸着勳留下的咬痕。見我進來,她刻意把頭髮向後甩了甩,將勳牙齒的印記展示給我看。
“可以談談嗎?”我先開口。
“談什麼?我的勳嗎?”辛緋葉以一個勝利者的姿勢坐在沙發上,刻意強調着我的勳三個字。
“請你帶勳走,去哪都行,只要離開聖伯安。”
“哈!我爲什麼要聽你的?你是勳的什麼人?憑什麼命令我?”
辛緋葉的三個問題彷彿三把匕首刺痛我的心。現在的尤里是勳的什麼?或許從勳決定把我讓給夾保護的時候,尤里就已經不再是勳的任何人……或許勳早就那樣想了,只是我自己還執迷地相信勳沒有鬆開自己的手。
“如果你不想看見勳受傷,就請你立刻帶勳離開。”
辛緋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受傷?我怎麼會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傷?!倒是你,受傷後會是什麼表情,我真想看看……”辛緋葉伸手撳住了我的脖子,強迫我擡起頭。
“你以爲你這樣關心勳,就會讓勳再次回到你身邊?你甚至到現在都還認爲,勳是愛你的嗎?哼!別自作多情了!”
“知道你爲什麼來這裡的第一天就會受傷?讓我來告訴你些事情,好讓你清醒點!”
辛緋葉說出藍田和她哥哥的那個計劃。競選之前,雖然辛千人懷疑彥主島在暗地裡私自協助律的重生,可誰都沒有真正見過重生後的律。爲確保辛家族順利競選長老院的計劃沒有意外,他們決定用我的血引出一直隱藏在聖伯安內的良久一律現身。辛緋葉還告訴我,當我在競技場被辛千人抓傷的那天,藍田安排了很多獵人在我的宿舍附近埋伏。
“這件事情,勳來月光院的第一個夜晚我就告訴了他。知道勳爲什麼不通知你嗎?因爲他也想知道律是否真的還活着。當然,我想最重要的是,勳應該非常樂意看到,埋伏在你房間周圍的獵人能順便殺掉那個讓勳痛苦一生的純血種。你應該比我清楚,勳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律。競技場決鬥的那天,勳纔會選擇留在房間裡陪和我一起觀看那天的日出。現在,你明白了嗎?你,不過是勳利用的一個工具而已!”辛緋葉的手更用力了。
辛緋葉的話彷彿一道鋒利的匕首硬生生插進我的心臟,痛的我來不及防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