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我們爲什麼要這樣被他們看啊,感覺像在挑選寵物。”一個短頭髮的吸血鬼不滿地嘟囔着。
喀嚓!地板發出碎裂的聲音。短頭髮吸血鬼面色鐵青地看着腳下的地板再也不敢說話。
他們中都沒有幽紫色頭髮和暗綠色眼睛的人,就連有那麼長頭髮的吸血鬼……除了良久大人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我看着律服帖地垂放在胸前的長髮,恍惚起來。那個吸血鬼飛揚在空中的髮絲是那樣桀驁不遜,玩劣不恭。可我面前的他是那樣安靜,不會是他,決不會是他。
“勳!”我看着勳搖了搖頭。
勳卻並沒有死心,“他胸口上受了箭傷,現在應該還沒有完全恢復……”
“脫。”沒等勳把話說完,良久大人又一次淡淡地發出了命令。
“良久大人!!”
“這簡直是侮辱!這羣可笑的短生種有什麼權利這樣對我們!良久大人!”
他們對於良久大人的命令表現出更狂燥不滿的情緒。
“如果你們不想因此而被驅逐離開這裡,就照我說的做!”
大廳內再次恢復安靜,他們互相看了看,開始照着良久大人的吩咐執行了。對他們而言,擁有純種吸血鬼的良久大人,是他們永遠需要忠誠的領主。
勳走到我面前,擋住了我的視線。
雖然他們是吸血鬼,可畢竟也是男生啊。任何一個正常的女生都無法做到,面不改色地正面直視着如此多赤**上身的男生身體吧。
應該是沒有找到目標,勳肩膀上的鬆動告訴了結果。他們中,沒有我們要找的人。
“現在,可以出去了嗎!”黃頭髮的吸血鬼兇狠地看着勳說。
勳轉過身,走到良久大人的面前,冷冷地說,“還有你。”
“可笑的短生種!你在亂說什麼!難道要我們大人……”叫東奎的吸血鬼擋在了良久大人的面前,那眼神像是要把勳吃掉一樣。
我的手心不停地冒着冷汗,難道我想要一直避免的戰爭馬上就要爆發了嗎?我們檢查那些吸血鬼可以,可他呢?他是純種的吸血鬼,是他們的王……那樣的他一定不會在我們面前脫了衣服任由我們檢查。
“良久大人,我們不需要害怕這兩個夜巡檢!”
“就是被驅逐,我們也不會讓良久大人受到這樣的侮辱!”
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吸血鬼們開始朝我們靠攏,我和勳被圍在他們中間。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的心跳到了嗓子裡。如果真得要打起來,我該怎麼辦?一邊是勳,一邊是他……
“好。”他淡淡地說了。所有的吸血鬼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的手臂向上擡起來,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指向了我的方向,“她,跟我進來。”
我?他是在說我嗎?
“良久一律,你想做什麼!”勳飛快地把我拉到他的身後,激動地再次拿起槍對準了良久大人的方向。
“勳!”我緊張地握緊勳的手,生怕勳會真的朝良久大人開槍。
良久大人看了看站在勳身後的我,狹長的眼角擡了下,一股突然冒出的強大的力量剎那間將勳手中的槍硬生生地甩飛出去。
啪!落在離我們很遠的角落。
“那東西既無法阻止我,也無法保護她。”他的語氣很輕蔑。
“吸血鬼!”勳真的被激怒了。
勳的手摸上藏在他腰間的那柄軟劍。隨着那把軟劍離開勳的身體,勳的四周開始散發出很可怕的氣體。他又要調用隱藏在他身體裡的那股可怕的力量了嗎?不要,我不要他再爲了我冒險,不要他再去使用那股黑暗的力量!
一年前,當勳爲了救我第一次使用那股力量的時候,勳變得好可怕。之後的勳足足昏迷了一個星期,我幾乎以爲自己就要失去勳了。不要,永遠都不要再經歷那樣的絕望!
“勳,我去!”按着勳的手把那把軟劍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從勳身後走出來。那把軟劍是卡貝拉神父在那次意外後送給勳的。劍身是純銀製造,上面還刻有梵文,卡貝拉神父說,它可以壓制勳體內的黑暗力量。
“尤里!”勳拉住我的手。
“勳,不要擔心。”對勳笑着,用力握了下勳的手,自信滿滿地說,“宿舍長是不會傷害我的,我保證安全回來!”
我的手第一次主動離開了勳的手掌,勳站在原地,悵然若思地看着我的背影。
跟在良久大人的身後走進他的房間。臥室很整潔。一張厚重的紅木雕花書桌上擺放了一大瓶薔薇花。空氣裡全是薔薇的香味。這個味道與記憶中他的體味如此接近,那些埋藏在心裡的感覺從進入房間的那秒起開始瘋狂地復甦。心,跳得好快。
害怕被他察覺到我急速的心跳,我站在門後不遠的位置上,低着頭不敢看他。
他解開釦子的聲音很輕,黑暗中,我卻聽得那樣真切。咚咚,咚咚——心跳越來越快。
爲什麼他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挑我進來檢查?嗓子很乾,臉上有發燙的感覺。
“呃……其實我相信良久大人不會是那個吸血鬼,打擾了,對不起。”慌亂地說了一句就準備逃離,可是我的手,卻僵硬在那個熟悉的溫度裡。
他拉住了我,手溫依然是那樣冷。再一次接觸到的時候,我才發現,勳的掌溫跟他比起來,還是帶着些溫暖的。
“害怕得要逃走嗎?”他問我。
“不,我沒有害怕。”
擡起頭,看見赤**上身的他沐浴在銀白色的月光裡。那鉛灰色的長髮完全披在了他堅實又寬廣的後背上。他的身體已經很成熟,月光落在他光滑的肌膚上,散發出圓潤的色澤。和我預先就猜到的一樣,那個吸血鬼不會是他。
“是嗎,”他的嗓音有些失落,“我以爲,長大後的小尤里會害怕了啊……”
這樣的一句話,讓我知道,他還是認出了我。
“不怕。無論過都久,尤里都不會害怕……良久大人。”
即使現在的尤里已經可以看見全部的色彩,可他,卻依然以一種特殊的意義停留在尤里的內心深處。
“尤里!”他叫出了我的名字,那樣低沉又迷惑的嗓音,鎖骨離我很近。
有些事情可以遺忘,有些事情可以深藏,有些事情可以心甘情願,而有些事情卻永遠都無能爲力。看着他的時候,我的心跳像十年前一樣,再一次被他帶走。
“良……良久大人。”我的嗓音開始顫抖,血壓衝到腦子裡,有些眩暈。
“爲什麼要來這裡?”他的手撫摸在我臉上,眼神溫柔,“這樣善良的眼睛,不適合做獵人。尤里,離開這裡,去過幸福的生活……”
他又讓我離開了。十年前,他也讓我離開。十年後的再次見面,他依然讓我離開。爲什麼要這樣?幸福的生活……現在的尤里還可以幸福的生活嗎?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夢魘,早已永遠地留在了我的記憶中。
“我……”話哽咽在嗓子裡,醞釀了很久,“尤里是菊地家族的人,這一生都肩負着做獵人的使命。我不想拒絕,更不會逃避。謝謝你,良久大人。”
“尤里,”他又幽幽地叫我了,“我還可以抱你嗎?”
一陣風從窗戶外吹過來,他的長髮在我的眼前飄動着,像大海里舞蹈的海藻。
“嗯。”
話音剛落,被他握着的手一用力,我就毫無防備地深陷進他的懷裡。他的手輕輕抱住我的頭,我的臉貼上了他的肌膚。
一瞬間,十年前那個廢棄大樓內的一幕劃過我的眼前。那個如此脆弱,如此無助的良久大人,究竟爲了什麼而哭泣……十年裡,我一直也無法想出原因。
“尤里的體溫,是誰都無法替代的啊……”
他的氣息和擁抱覆蓋了我,我聽到藏在袖子裡的銀箭,陡然掉落在地板上。
十年前的那晚,他抱着我的時候說過,“知道嗎?你的體溫和媽媽很像……”
心,飄落進無邊無際的夜空裡,再也無法找到蹤跡。尤里的體溫……對他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溫度?像媽媽一樣讓他安心,舒服的溫度嗎?可是,我的心,爲什麼會難過呢?
“謝謝……良久大人。”謝謝你,謝謝你沒有變成任意吸食人血的吸血鬼。謝謝你,讓我們十年後的相遇可以如此平靜……
“從現在開始,我准許你叫我,律。”他的手在我的頭髮上輕撫,耳邊傳來很輕的一聲嘆息,“其實,你很早就有了這個權利。”
律……他讓我叫他律……
思緒完全被剪斷,無數無法接連的片段凌亂地散落在腦子裡。
律,良久一律……這是他第一次告訴我他的名字。可是,我那時卻像他的僕人一樣叫他良久大人。很早就有了這個權利……多早?從他讓我靠近,還是他讓我觸摸了他的牙齒?爲什麼心在聽到這個的時候,竟然全是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