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進屋裡的陽光經過玻璃的過濾後，停留在勳的臉上，泛着黃金般的色彩。我的手撫摸上勳的臉。
痛苦的情緒在我的胸腔醞釀發酵，心被蒙上一層沉重的酸楚。這就是你不願讓我看見的陰影嗎？這就是你對所有人都冷漠的原因嗎？勳，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分擔？我說過的，任何時候都不讓自己一個人，也決不會讓勳一個人……
擡起勳垂着的手，緊握在雙手內。
勳冰涼的掌溫刺痛着我的心。
“如果兩個人的體溫還是會寒冷，握着對方的手吧，一直到我們的心不再寒冷爲止……”
勳，我不會再鬆開你的手了。
“尤里，”勳醒了。
我努力睜着雙眼，生怕眼淚會一不留神地落出眼眶。
“喂！舞會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裡偷懶啊！”
對一直堅強的勳而言，來自外界的同情就是傷害。因爲了解到這一點，我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平靜地從勳的身邊站起來。
“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繼續僞裝着，“舞會都要開始了，你還沒有送我禮物呢！難道很討厭我當你的舞伴嗎？！可惡，如果不願意，爲什麼要收下我的花啊！”
太多的情緒積壓在心裡，只有不停地說話才能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
“我先回去了，舞會開始之前還沒有收到你送我的禮物！我再也不會跟你說話了！我是認真的哦！”
逃開那個房間，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臥室。
勳……大顆的淚珠終於從我眼中落下來，身體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嘴巴，剋制從心底而來的巨大傷痛。
離舞會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越來越不安。怎麼了？勳真的不準備送我禮物嗎？鬱悶，我剛剛爲什麼要說那樣的話啊……我再也不會跟你說話了……後悔死了。
換好禮服，打開宿舍門，卻發現勳正站在門外，手擡在空中，像是正要敲門進來。
“勳！”開心的笑了。
下一秒，我的手被勳抓到脣邊，手背上傳來了一陣巨痛。
“啊！勳！你幹什麼啊！爲什麼咬我啦！快放開啦！疼！”
我大喊大叫着卻始終無法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很快感受到了皮膚被牙齒硬生生戳破的感覺。深深的，霸道的……勳怎麼了？爲什麼要這樣咬我？痛，好痛……
達到目的後的勳終於放開了我。
“喂！僚莫勳！你是吸血鬼嗎！爲什麼要咬我啊！”一邊心疼地揉着自己的手背，一邊怒不可遏地對他喊。
勳看着我，突然笑了。盪漾在眼裡的開心讓我的心一顫。第一次吧，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勳的笑……像天使一樣純潔的笑……
“走吧。”勳拉起我就走。
“喂，你送我的禮物呢？！”
“已經送啦。”
“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這個啊！”勳擡
起我的手，把皮膚上那道明顯的齒痕示意給我看。
“這樣的禮物，尤里永遠也不會忘記了。”
“勳……”
“走啦，藍田他們早去了。”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燈發出耀眼的光，桌上一叢一叢排成一線的鮮花，餐巾被折成好看的形狀擺放在寬邊水晶盤子裡，香味四溢的甜點，沁人心脾的美酒，小姐們胸前閃爍的項鍊，不停旋轉的裙襬……好奢華的一場舞會。
原本外型就已經完美的吸血鬼們，換上正式的紳士服後變得更無可挑剔了。我和勳在人羣裡巡視着。勳始終沒有鬆開我的手。
我的眼神在百惠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順着她的眼神看到了律。律正從門外走進來。現在的律仿如油畫中的王子，不可漠視的吸引，無法安放的眼神，令萬物摒息，一切靜止。
律身後跟着的是黑冢上妍。今天的她，裝扮的像個新娘。
“良久大人。”
“良久大人。”
……
所有吸血鬼都恭敬地向律行着禮。我向後移動着，把自己藏在人羣裡。
舞會很快開始了，律牽起了黑冢上妍的手。
燈光中，上妍幸福地笑着。律……吻上了她的脣。
心毫無徵兆地完全碎裂。原以爲自己已經強大了，原以爲自己已經平靜了……現在才明白，不過是自欺而已。
律對我來說，永遠都是特殊的存在。
“小勳勳啊，你怎麼不邀請我可愛的小尤里跳舞呢？”卡貝拉神父如幽靈一樣出現在我們面前，狐疑地盯着我和勳。
“不會是……天啊……這麼完美的小勳勳竟然不會跳舞？！”卡貝拉神父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鬼叫着。
嘭！勳用暴力結束了他的聲音。
“小勳勳，好痛哦……”
“我出去走走，在這等我。”勳鬆開了我的手，離開會場。
勳不是不會跳舞，而是跳得很好。聽麗紗說起過，勳在沒來上戶之前特別喜歡跳舞，失去家人的那天也是因爲去練習跳舞的關係才躲過劫難。可勳從那天后就再也不跳舞了。
是因爲自責吧，自責自己沒能和家人一起與吸血鬼決鬥才放棄了跳舞。
“美麗的夜巡檢大人，我能有幸和你跳第一支舞嗎？”拓也出現在我面前，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喂！良久拓也，我在忙誒，沒空陪你玩啦！”
剛轉身，拓也卻從後靠過來，貼近我的耳後，輕聲地說：“如果被拒絕的話，我會告訴哥哥，你喜歡他的事情哦……”
拓也再次站立在我面前，向我發出了邀請。
可惡！這是脅迫！這是威脅！
可我還是屈服了。不可以讓律知道我的心，這是我可以讓自己平靜地站在律面前，最後的屏障。
“又是第一次吧？”拓也頑皮地笑着問我。
“第一次和男生跳舞？”拓也的眼角挑了下，這是
我在律那裡從沒有見過的表情，“你很緊張呢，手心裡都是汗……”
可惡！這小子就不能讓我的耳朵安靜會嗎！我是有些緊張那又怎麼樣！只是因爲我從沒有跳過，擔心會出醜而以，別想到別的地方了！
“想知道哥的一個秘密嗎？”拓也詭異地問我。
我揚了揚眉毛，裝作不在意。
“算了，原本想免費送你作爲陪我跳舞的補償，沒想到夜巡檢大人竟然不感興趣。又白費心思了。”
擡腳踩向拓也的腳背。他立刻痛苦地皺緊眉頭。
“人類真是奇怪！明明想知道卻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我……啊！”
是我又踩了他一腳。
“好啦，好啦，我說了。不過，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把臉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極不情願地把臉靠過去，其實，我並沒有移動太多距離，反而是拓也把臉靠近了很多。他的脣貼在我耳邊的頭髮上，呼吸很輕。
“知道嗎？今天舞會後，哥哥和那個女人，將會進行洗禮。”
吸血鬼的洗禮？就是吸血鬼的成親儀式。雙方以吸食了對方血液爲誓言的儀式。只有在純種的吸血鬼之間纔會舉行。洗禮後，雙方都將獲得對方的力量，在力量得到提升的同時，雙方也將永遠忠實於對方。
就是說，今夜之後，律就真的屬於那個女人了。
趁我失神的間隙，拓也那個小子竟然……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舞會輕柔的樂曲中是那樣突兀。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特別是那個被他親吻過的地方，感覺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不停地啃咬一樣。
時間靜止了，旋轉的裙襬停了下來。
律，看向我。
緊捂着嘴脣，狼狽地逃離舞會。爲什麼要這樣作弄我？拓也偷走的，是我的……初吻！
用力擦着嘴脣，努力要忘記剛剛發生的一切，跑，沒有目的地向前奔跑……直到疲憊不堪地跌坐在地上。
我在委屈什麼？在難過什麼？僅僅是因爲一個初吻嗎？不，應該是問自己，在逃什麼？在害怕什麼？
害怕再看見律和其他人親密？害怕再知道任何有關律的事情？害怕自己剛剛搭建好的城牆再一次崩潰？心因爲越來越清晰的答案而逐漸平靜。
不可以這樣！律不屬於尤里，他的一切，尤里都沒有難過的權利。從地上站起來，像個幽靈一樣飄蕩在校園裡，身影和黑暗時而融合，時而分離。大朵陰沉的雲堆在夜空裡，空氣像是用力一擠就能捏出水來，風也變得輕薄無力。要下雨了吧，很快。
擡起頭，看着烏雲密佈的天空，伸出雙手。櫻花瓣無聲無息地掉落在我的掌心，然後隨風飄起。
原諒拓也吧，他終究不過是個孩子……
夾雜着淡淡櫻花香的空氣裡突然多出了一縷熟悉的味道。我的心跳得飛快。離我不遠的地方，他一定站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