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已經無法承載勳此刻的痛苦。
“勳,吸我的血吧。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將頭髮攏向一側,雪白的脖子露在勳的眼前,再一次重複着:“吸吧,勳!”
一個呼吸的間隙,勳便撲過來,將我死死按倒在潮溼的地上。一瞬間,我的大腦空白了。
勳的身體壓着我,我的雙手被他鉗制着。
勳看着我的眼神……好可怕……
“啊!”我發出一聲低呼。
真的發生了……勳真的在吸我的血……沒有絲毫猶豫的……完全像一隻野獸。
不想失去勳,才乞求律把勳變成了吸血鬼;因爲我的自私,勳纔會如此痛苦……吸吧,如果這樣可以減輕我的罪惡。
粘稠新鮮的血,從身體深處流淌出來,緩緩的,暖暖的。疼痛……像是所有的血管都緊縮在了一起,我覺得自己像是一朵盛放後迅速枯萎的花一樣,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就這樣掉落下來……黑暗的,腥紅的潮水從心裡涌上來。
勳的牙齒,很溫暖。
“爲什麼……爲什麼它會在你身體裡……尤里,別離開我……”勳的脣印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陣電流急速滑過我的心臟。勳,原諒我了,他原諒我了……
“是人類也好,是吸血鬼也好,對尤里來說,勳,是永遠不可以失去的……”
身體的虛弱,再加上被吸了血,我很快就體力不支而昏倒過去。
“尤里!”
這一次,我的夢很寧靜。意識和身體同時甦醒。
“醒了?”
手心裡傳來熟悉的溫度,視線裡是勳溫和的臉,從牀上坐起來緊緊抱着勳。
勳的溫度透過肌膚傳到我的心臟。是真的,這一切是真的,不是夢。勳在我身邊,他在我身邊。
“勳?”我夢語般叫着勳的名字,害怕是一場幻覺。
“是我,尤里。”勳的手輕撫着我的頭髮。
鬆開懷抱,仔細看着勳。
清晨的陽光照在勳的臉上,纖細的金光,一道又一道,圍繞着勳的黑色眸子。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着變成吸血鬼後的勳。那種感覺,恍如隔世。
“對不起,”勳的手指從我的耳際滑落到脖子上的兩處咬痕上,“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對你。”
“不要說對不起,”手指擋在勳的雙脣前,“這是我自願的。以後,只要勳需要,我還會這樣做,沒有絲毫猶豫和後悔。”
“尤里……”勳疼惜地看着我。
“咳咳!那個小勳勳啊,司起長官找你過去呢。”卡貝拉神父突兀地出現在房間裡。
勳鬆開我,不捨地離開。
“嘿嘿,”卡貝拉神父走到我面前,“和好了是吧?”
“勳原諒我了。”
“哈哈,我就知道小勳勳是不會真的生尤里氣呢,畢竟尤里是勳的……”卡貝拉神父突然堵住自己的嘴巴,像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懷疑地立刻看着他。
“沒什麼,
沒什麼。”卡貝拉神父的神情很古怪,他一定有什麼秘密隱瞞着我。他和勳之間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慢慢靠近卡貝拉神父,用眼神將他逼到了窗戶邊上。
“其實,我要說的是……”卡貝拉神父支支吾吾地說,“尤里是勳的……夥伴,搭檔,朋友……哎呀!尤里啊,你不要這樣瞪着我,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說,我到底是勳的什麼?!”
卡貝拉神父一個不小心,身體從窗戶上翻落下去,還好被我及時抓住。
“快告訴我,不然,我就鬆手,1,2……”
“妻子!尤里是勳的妻子!!”
手臂僵硬住,“不!我不信!你再亂說,我真的丟你下去!”我的手有些顫抖。
“聯姻在獵人家族裡是很早就有的習俗啊。僚莫家和菊地家是世交,在小尤里剛出生的時候,兩家就有了要聯姻的打算。當時僚莫家只有勳一個人,而菊地家卻有兩姐妹。可勳卻選了當時還在襁褓中的小尤里做妻子呢。要不是你們兩家都遭到不測,現在早就是一家人了。小勳勳總是不讓我告訴你,現在可害死我了……”
我的手堵然失去了力氣。
“啊——!小尤里,你騙我……”神父掉進樓下的灌木叢裡。還好,只有三層而以。
妻子……我怎麼會是勳的妻子……這是怎麼了?不行,我必須要親自問勳!
衝到了司起長官的房間卻被告知勳剛剛離開。在學院裡四處找着勳的蹤影,卻意外地看到律房間的玻璃上,映着兩個人的身影。是勳!
這次爲我開門的是東奎,一個對我還算友善的吸血鬼。要是木阡的話,一定會把我轟出去。
“來找良久大人?”
“嗯。”
東奎側身讓我進去。
“夜巡檢,”東奎叫住了我。
“嗯?”
“今晚就是長老院的最後期限了。請你,幫我轉告良久大人,聖伯安的所有吸血鬼都將和良久大人一起並肩做戰。”
“東奎……”
律在他們的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面對強大的長老院,他們不惜一切要和律一起對抗。不是說吸血鬼都是冷漠無情的嗎?可我看到的,聖伯安學院的這些吸血鬼,都是那樣的熱血而有人性。
“嗯,我會的。”
“謝謝。”
謝謝,這是他們第一次對我說那兩個字。
律房間的門並沒有關緊,我從縫隙裡看到了裡面的兩個人。律和勳。
“答應我的事情,一定做到吧。”勳問。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尤里變成和我們一樣,她就不會像花一樣在我們面前凋謝了……人類的生命畢竟太短暫……”律幽幽地說着。
“你想反悔!”
“沒有。只是在想,下一次輪迴後的她,如果還這樣吸引我的話,我是否要永遠等下去了……”
“我不在乎。我只要這一次,尤里可以作爲一個人
類而幸福地生活着。”
“是啊,她是那樣善良,一定不會習慣血的滋味。”
“黑冢上妍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勳問。
“不知道。”律側過臉來,“你不希望我被黑冢力殺殺掉嗎?這樣的話,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暗夜星的下落了。”
“是,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死掉!更希望能殺了你的人是我!”
“可惜,你永遠也做不到。”
“爲什麼不把他交出去?以你現在的力量,不但無法輕易控制他,更沒有打贏黑冢力殺的勝算。”
“已經跟他交過手了?”
“是,他現在的力量遠在你之上。”
律沉默了。他們說的他,是誰呢?
“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他睡了,永遠地,安靜地睡了。”
“不恨他嗎?他偷走了原本該屬於你的力量。”
“不。”
“爲什麼?”
“血,同一血統中,純種吸血鬼之間永遠也無法斷裂的血脈。如果良久血統裡,只能存活一個,我不會和他去搶那個機會……”
“哼!”勳冷笑,“可他卻一點機會都沒有留給你。”
“我知道。”
“還有些時間,你再考慮下。我希望,你會選擇把機會,留給自己。”勳側過身去。
“爲什麼要幫我?”
勳停了下來,我害怕地躲藏到一邊,“我不想看見她爲失去你而哭泣。她的血告訴我,你在她的生命裡,始終,依然,永遠……”
“你吸了她的血!”房間裡傳來猛烈的撞擊聲,律的聲音很恐怖。
“是啊,尤里的血……”
“那是我最珍貴的東西,誰准許你這樣做的!誰准許你這樣做的?!”
更多的東西被撞落到地板上。
“律!”我衝了進去,看見律正掐着勳的脖子,展露着鋒利的牙齒。
“是我自願的,別爲難勳。”
律鬆開勳,走到我面前。律的手擡起我耳後的頭髮,冰涼的手指輕輕觸碰着那個被勳咬傷的地方。
“痛嗎?”
“不痛,一點都不痛。”我笑着,想把頭髮放下來,遮蓋那兩個已經黑紫的傷口。手卻被律抓住。
“我這麼珍惜的……”律的手掬起我的臉,像是在看一件易碎的玻璃品一樣小心翼翼地。
“律,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殺死上妍的兇手是不是已經找到了?”
律的手從我的臉上滑落,側過身對勳冷漠地說,“你可以出去了。”
勳默默地離開了房間。
怎麼又是這樣,我來這裡,原本是爲了找勳。現在卻爲了律的事情又一次忽略了勳……爲什麼我心裡的天平,總會毫無徵兆地偏向律的一方。
勳,這樣安靜地選擇離開的勳,讓我的心一陣絞痛。我是勳的妻子,他早就知道。七年裡他不顧一切地保護着我,現在卻能選擇這樣平靜地離開……在勳的心裡,我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