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年前就遇到了穆子卿。
那顆心,早在三年前就丟在了他身上。
那個高高的宮牆,那些真情的呢喃,都是真的。
我曾經爲了見他一面,讓小丫頭連着跑了三天的親王府,來製造一場偶遇。
我曾經在他冰冷的眼神裡。渾身顫抖的對他說,我喜歡你。
我曾經站在那個宮牆上跟他說,我以後大婚,要有撒花的童子,要有求婚,要戒指,要大片大片的紅,因爲我喜歡大紅。
那麼多曾經,我怎麼全忘了呢。
穆子卿也從未提醒過我,我拿他當了這麼久的陌生人他也不說什麼。
這是怎麼了。
我得醒過來告訴他,我記起了以前那些事,我得跟他說你的情意我全想起來了,還得跟他算賬,問問他怎麼我失憶了也不管我。
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我使勁的想要動一動。可怎麼也動不了。
意識卻好像朦朧的清醒了過來。
隱約中好像聽到有人說話,模模糊糊的傳進我的耳朵裡,是穆子卿。
他似乎在跟人交談,我努力揮趕着腦子裡的混沌,想意識清明一些。
“當初她的魂魄是我師傅陰差陽錯召來了,不是我。”
“那你現在也是在要她的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沒想到當年素娘救你一命,竟是養了個白眼狼!今天就是豁着我這條命不要,我也得把她帶走!”
竟然是美人姑奶奶的聲音。
穆子卿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我不會讓她死的。”
這是怎麼回事。
“哼!你不會讓她死?你以爲你是誰?她現在體內的毒素已經深入血脈,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催熟蠱蟲讓絢羽提前發作,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救那個女人?”
什麼蠱蟲,什麼那個女人。
“救活了依蓮。我就會帶未兒去找絢羽的解藥,我不會讓她死的。”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穆子卿你在說什麼。
“哈哈,畫未要是等不到呢,你那把刀,可是紮在她的心口上!她的身體,養了三年的蠱蟲,還有多少精元?你就那麼想救那個女人?不惜要她的命?穆子卿,你跟你那個皇帝爹一樣的德行!我唯一恨得,就是直到現在才查明真相,讓你把畫未弄成這個樣子!”
屋裡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了,我的眼也終於睜開了。
紅色的牀幔,這是太和殿。我的婚牀。
我轉過頭去,看到熟悉的紅,地上卻擺了一圈白燭,圍成詭異的形狀,白燭中間,躺了一個人。
我擡起頭,看到穆子卿的震驚和美人姑奶奶的驚喜。
“畫未你醒了!”美人高興的看着我,眼裡含了淚花。
我衝她笑了笑:“我沒事。”
然後我回過頭來看穆子卿,嘴邊綻開微笑:“今天是我們大婚。”
穆子卿深深地看着我:“我知道。未兒你聽……”
“不,”我打斷他,掙扎着從牀上下來,走到他面前,低頭看了看我們兩個頗爲般配的似火紅衣,“你看我還穿着嫁衣呢。”
“未兒……”穆子卿伸手想抓我的肩膀,我往後退了一步。
穆子卿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搖搖頭衝他笑了:“你在我身上種了蠱?”
穆子卿愣了愣,接着點了點頭:“我是種了。可是……”
我不想聽他的可是,繼續笑道:“種了三年?”以豐斤巴。
“爲了救地上這個女人?”
我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她很美,傾國傾城的那種美,皮膚吹彈可破,穿着一襲白衣,雖然緊閉雙眼,可臉上的靈氣沒有減弱一絲一毫,那麼美。
“我失去了記憶是因爲你的蠱,頭疼也是因爲你的蠱?”
穆子卿一直深深地看着我,沒有說話,而我早已猜到了答案。
“爲什麼?”我終於問出來。
穆子卿頓了頓,閉上雙眼嘆息:“未兒,對不起,我不能負她,可我……”
不能負她。
我仰天大笑,不想再聽下去,眼淚一滴滴的掉下來:“穆子卿,我那麼愛你,從三年前開始就那麼愛你,你演的那麼像,我就陷了進去。今天我終於嫁給你了,我多開心啊,我從昨天晚上就一直一直睡不着覺,想着成爲你的新娘,想着你娶我時臉上的笑容,我那麼幸福。”
“你那時候問我是不是陰年陰月陰時出生,便是爲了給我下蠱罷?怎麼,蠱蟲長在我這樣的軀殼裡能救這個女人?”
一旁的美人突然開口:“不,那種蠱蟲吃的是被絢羽殘害過的血肉才能成活,在純陰的身體裡生長三年便會進入心脈,這樣的心頭血施以秘術,據傳能讓人起死回生。”
我笑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會找上我,我既是純陰之身,又從小被下了絢羽,穆子卿,你下了一盤多大的棋。”
穆子卿的嘴脣動了動:“未兒,你聽我說……”
“聽你說?聽你說什麼?”我一邊笑一邊擦拭臉上的淚,有些狼狽,“聽你說你有多麼愛這個女人?聽你說你這三年不過是在做一場戲,聽你說你要帶我鮮衣怒馬,仗劍天涯?”
臉上的淚怎麼也擦不完,我只能盡全力的笑,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如此愛她,何必再說愛我?何必和我在牀上顛鸞倒鳳,何必給我大婚!”
“心頭血只有在蠱蟲的寄主破了身之後纔有奇效。”美人冷冷的道。
我終於再也笑不出來。
“穆子卿,你沒有心,”我仰起頭來看着他,那是一張讓我着迷了多少年的臉,“我居然還以爲,你是有一點點在乎我的。”
“我……”穆子卿嘴脣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終於徹徹底底的絕望了。
這場感情,從始至終就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其實我該謝謝你,”我狠狠的擦了擦眼角的淚,衝他笑道,“要不是你師傅把我的魂魄弄到這裡來,我早就進了地府,白活了這十幾年,我也知足了。”
我低頭看去,穆子卿的手指白皙骨節分明,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白亮的刀刃,是鐵的。
我諷刺的笑了笑,當初告訴他冶煉生鐵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
這會成了我自己的不歸路。
我奪過那把匕首,後退兩步。
“未兒!”穆子卿伸出手,連忙看我,擡腿就要往我這邊走,“你幹什麼!”
美人也緊張的看着我:“畫未,別做傻事!”
我笑了笑,將匕首舉起來衝着自己:“你們別過來。”
“未兒,把刀放下!”穆子卿喊道。
我搖搖頭:“穆子卿,謝謝你們把我的魂魄召來,讓我在這裡活了十幾年,我得報答你。”
“你要的心頭血,我給你。這一刀紮下去,我若是死了,那我們就一刀兩斷再無瓜葛,可若是我能留住這一條命,穆子卿,我與你,此生恩斷情絕。再見之日,定是你大悔之時!”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婚服,那麼美的顏色。
我閉上眼,舉起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豔紅的血從傷口裡噴出來,落在在紅色的嫁衣上,瞬間消隕。
滿眼的血紅色,溫熱。
我的身體卻冰涼。
我笑了笑,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穆子卿瘋狂的大吼,還是美人絕望的眼眸,我笑了笑,都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