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兒,不管你願不願意,本王是絕不放手的。”終究,他還是沒有拗過自己的心。
不管到最後她恨他也好,怨他也好,今生,他是絕不會放手。
凝視着蒼衣深邃認真的眸子,我心裡反倒釋懷了。那顆握在掌心裡的藥丸再沒有如當初那般恐怖,反而像一顆安定劑一樣,讓我的思緒慢慢平復。
蒼衣,既然我們誰都不放過彼此,那就讓仇恨來了斷這樁孽緣。
如果是我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你還會像現在這般抱着我,不讓我離開嗎?
不會的
永遠不會。
“王,我累了,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先休息一會,”我輕輕推開他的臂膀,轉過頭說道。
“裳兒,你先休息,等明天本王帶你去一個地方。”蒼衣沉吟片刻,隨說道。
我點點頭。
不管去什麼地方,我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蒼衣從寢宮出來,天色已經黑了。他讓跟在後面的宮女太監全部退下,自己一個人沿着小道穿過御花園向後宮相反的地方走去。
這條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每次在這王宮待得煩悶,他總會沿着這條路向另一個地方走去。
每個人都知道那是通往王的禁區,卻沒有一個人知曉,那座宮殿,只爲一個人所建。
將近一炷香時間,蒼衣來到那座硃紅色的大殿門前。
兩旁站着的侍衛看到是王,走上前去將門打開。
厚重的木門在開啓的剎那,滿院滿院梨花紛紛揚揚的灑落幽深的小道,一直延伸到正中央的閣樓。這些梨樹全部從西域那邊移植過來,雖然在寒冷的冬季,卻早已經盛開了花苞。
蒼衣沿着小道走到那座恢弘的閣樓前,上面掛着一塊牌匾,洋洋灑灑寫着“霓裳閣”三個字。特別是中間那個“裳”字,最後一撇,被細細拉長,仿若一根隨風舞起的絲帶,瘦削中帶着筋骨。
前世,記得第一次寫這個字的時候,裳兒拿起桌面上的宣紙,望着那被細細拉長的“裳”字,嬌笑着說“秦衣,以後我就憑這幅字來尋你。只有你才如此寫我的名字。”
今世,她忘記了所有。
轉過頭,右邊的梨樹下放了一張古琴,上面已經落滿了厚厚的一層梨花花瓣,他走過去,用手輕輕將花瓣撫下,上面的琴絃還光鮮嶄新,沒有一絲鏽跡。這副琴陪了他20年,自從12歲登上王位那刻起,他再也沒有撫過。殺戮太多,雙手沾滿鮮血,他不想將那絲血污沾染到琴絃上。而更主要的是,裳兒不在,那首《霓裳羽衣曲》又能撫與誰聽。
再次坐在石凳上,他伸出手,隨手撥了一下,久違的曲調早已在心中蔓延沸騰,躍躍欲試。
裳兒,不管你是否將前世忘記,明天,本王一定帶你來這裡。
悠揚熟悉的旋律在
指下溢出,紛紛揚揚的花瓣如絢爛之煙花在身邊飛舞,眼前彷彿又出現那個身着絳紅裙裳的女子,她揮舞着手中的利劍,靈蛇般的舞姿令潔白如雪的花兒黯然失色。
我從牀上下來,慢慢走到門邊,陰寒的空氣從外面陣陣襲來,而這一刻,我卻感覺不到了寒冷,因爲心裡,早已被千年寒冰所冰凍,失去了所有直覺。
今夜,就要結束一切嗎?我自問道。
雙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腹部,那裡正孕育着一個我和蒼衣共同的孩子,他正安睡於我的身體內,小臉安詳。
不忍,不捨。
我緊緊抓住胸口,希望這樣能減輕一點內心的疼痛。
正在這時,一陣清冷的曲音如絲如縷的飄散過來,我渾身一震,那是《霓裳羽衣曲》,雖然只有模糊的幾個音符,但我還是能從這零散的曲調中聽出他的旋律。
縱使化成灰,我也不會忘記。
是秦嵐,一定是秦嵐在附近彈奏。我奔出殿外,茫然四顧,看到的只是無盡的黑暗。
今夜的曲音異常冷清悽楚,仿若心裡有訴不完的苦衷在一一傾灑,讓人聽了不滿淚流滿面肝腸寸斷。
秦嵐,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了,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懷了蒼衣子嗣的事情,所以你纔會如此傷心,纔會彈奏出如此絕望的曲調。
是我負了你,時隔一世,我終究還是傷害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