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將軍府,通過過管家稟報,我們很快見到了羽鳳。
他靠在牀上,比以前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的透明,看到我們進來,笑笑。
“怎麼病的這麼重。”一看他這個樣子,我趕緊過去,幫他把了下脈,除了體質比較虛弱外,並沒有其他症狀。
“無礙,每年天冷,都會病一場,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羽鳳寬慰道,
聽他這麼說,我也放下心來。
這時,房門打開,進來一箇中年男子,身後跟着一長鬍子老頭,那老頭我認得,是張太醫,當初容攸生病的時候,就是他給診的脈,在太醫院很有威望。看來對於羽鳳的病,蒼衣容不得半分馬虎。
而那個中年男子,我總覺得有幾分面熟,卻不知在哪見過。
這時,羽鳳開口介紹道:
“千裳,這是家父。”
然後擡頭對父親說:“父親,這就是我給您提起過的千裳,上次與烏疆大戰,要不是她的解藥,戰爭不會那麼順利。”
聽到羽鳳如此說,我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而中年男子笑着點點頭,說:“早就聽說千裳姑娘,今日終於見到。確實配得上我聖爵的王。”
聽這話,我驚愕,這到底是哪一齣跟哪一齣啊!
隨後張太醫坐下,看了看羽鳳的狀況,說:“羽將軍,雖然您病情暫時控制了,但還須調養數日,畢竟體寒不是一兩日就能根治的。待老夫再開幾味藥,一日三次,保證在出徵前身體無恙。”
聽張太醫這麼一說,羽鳳的心終於放下了。
這段時間,他確實一直在爲此事擔心,作爲將軍,他寧願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也不願像個懦夫一樣躺在牀上。
送走張太醫,中年男子坐在牀邊,對羽鳳一陣噓寒問暖,父子兩人看似隨意的對話,卻無一句不透露着溫馨。
曾幾何時,我也期待過這樣的場景,可是,前世今生,我只不過是一個被拋棄的人。
隨後,羽伯父說還有些事處理,就不打擾我們了。臨走之時,他伸手,替羽鳳將絲被往上拉了拉,又拍了拍他肩膀。
而我,在看到他露出的左手時,突然像
被雷擊中,呆愣在那裡。胸口也被塞了大團棉花,窒息的難受。
那隻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大拇指處被利刃齊齊斬下,只剩下一道醜陋的傷疤。
“你……你的手……”我望着他的手,喃喃自語,眼睛仿若被抽空般,沒有焦距。
“哦,不好意思嚇到千裳姑娘。”他看着我異常的神色,只當是那根斷了得手指將我嚇到,隨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繼續說道:“那是隨先王出征時,在一次激戰中受的傷。”
先王?就是德禎陛下,他駕崩的時候蒼衣才12歲,那麼,就是在那之前了。
“什麼時候?”
“具體時間忘了,不過這道疤陪了老夫20多年了。”
20多年!
聽到這裡,我的心狠狠痛了。到現在,我纔剛20.
看到我像丟了半條魂的樣子,他關切的問我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傳太醫。
我望着他,那一刻,很想問他,當初,爲何狠心將我丟棄,難道只是因爲一句莫須有的‘夜妖’嗎,就算是仙子告誡,你也真的忍心將你剛出生的女兒扔下懸崖至於死地嗎,哪怕送人也好。
世人都說我狠,可是,面對你,面對鳳惜,我哪及得上你們一半。
我真的就這麼討你們厭嗎?
但這些我都沒有問出口。在他們詫異的目光下,我搖搖頭,勉強的說: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
羽鳳和他父親不明所以,就連素傾也摸不着頭腦的隨着我回去了。
一路上,我六神無主的往回走。天開始下雨,素傾將馬車趕來,幾次拉我上車,我只是輕輕掙脫,無力的說:
“讓我走一會好嗎?算我求你。”
我知道素傾不會阻止,可我還是那樣說,只是覺得自己很卑微,很低賤,任何人都可以隨意丟棄。
素傾沒說什麼,陪着我走,後面馬車跟隨,車輪碾過地面,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在耳邊,異常清晰。
周圍是跑着慌忙避雨的人,他們經過我們身邊,眼神奇怪的掃了一眼,繼續趕着腳下。
京城像這樣的瘋子多了
,見怪不怪。
我不知道自己具體走了多久,直到春香從清心殿出來,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慌忙拉着我進屋,又讓秋香熬一碗薑湯送來。
我一直沒說話,任她們將我溼漉漉的頭髮放下,仔細擦乾,又換了件乾衣服,披上披風,我低頭看,發現披風是上次蒼衣留下的那件,上面還有他的氣息。我伸出手,緊緊抓住,蜷縮在牀上,將自己緊緊包圍,只有這樣,空了一大塊的心纔會好受一點。
春香秋香不知我突然爲何,哽咽着問怎麼了,要不要叫太醫,甚至她們還猜測我出去一趟中了邪。
如果真是中了邪就好了。
我讓她們先出去一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給她們說我沒事。可在關上門的那刻,我眼淚差點掉下,我很想秦衣,很想步尋,但終究,只是吸了吸鼻子,強忍着心裡的哽咽。
秦衣,你都不在,我的懦弱又能給誰看。
我終於明白,前世,當你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的那刻,你心裡究竟有多難受,那時候我根本體會不到你的痛。
“千裳,如果一出生就被父母無端拋棄,而現在你又看到了他,並確認那就是你父母,你會怎麼辦?”
當年,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好看的眉毛緊緊蹙起,眼裡的疼痛是那樣鋪天蓋地,可我卻沒能體會。
“殺了他們,”這是我給你的答案。
你苦笑,什麼也沒說,只將我更緊的擁入懷中。
秦衣,如果我能感受一半你當時的疼,也不會如此說了。
前世,我如此幸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親手殺了生母,可今生,我不但承受了前世的痛,連你的,也一併承受。
這是不是老天對我的報應。
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直到房間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我使勁睜大眼睛,想看清什麼,卻又不知自己到底在看什麼。
房門打開,你走過來,坐在我身邊,什麼話也沒說,只將我身上的披風又緊了緊。
莫名的憤怒涌上心口,一把將你推開,大吼道:
“你走開,走開啊!”
剛吼完,眼淚一下子滑落,讓我措手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