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衣步出屋檐,豆大的雨點毫不留情砸在他的身上臉上,就連眼睛裡,也砸出了血絲。他緊抿着薄削的雙脣,利劍一樣的雙眉向中間靠攏。
看着他愈來愈近的身體,我不自覺倒退一步,稍轉頭,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望向別處。
如果對視,我掩飾不住內心的憤恨,我定會再一次去挑釁他的威信。然後落敗的丟盔棄甲。
蒼衣來到我身前,伸出同樣沾有雨水的手指將我臉上的髮絲撫至耳後。
我依然沒有看他,甚至連神色都沒有改變。
接着,他將自己身上唯一的狐皮裘袍脫下,將我整個人包裹在內,隨後一把將滿面驚愕的我抱在懷中,頂着大雨,慢慢向寢宮走去。
他身上,只着一件明黃色單衣,在這極其寒冷的冬季,頂着傾瀉的大雨,一步一步的走着。
我皺眉,將頭從裘袍中伸出,正要質問他。卻被他一把按了回去,動作一點都不溫柔。
“放我下來,”臉被遮了大半,我只能盯着他已經溼透的胸膛說。
單薄的衣衫貼在他的胸口,裡面結實的肌肉清晰的映入眼簾。
他沒有理我,只是將我禁錮在他的雙臂,動彈不得。偶爾一兩個太監經過,看到王穿的如此單薄,在這麼大的雨天也沒打傘。趕緊小跑着爲他們的王撐傘,卻被蒼衣厲聲呵退。
真是冷血的傢伙。
“放我下來,”我再次說,“你這樣一會皇太后就知道了,免不了懲罰。雖然千裳身份卑微,卻還不想這麼早死。”
“既然不想早死就給本王閉嘴。”
…… ……
回去之後,春香秋香看到我如此憔悴的樣子,眼淚啪嗒啪嗒的亂掉。
蒼衣皺眉,讓她們多添幾個暖爐,燒旺一點。然後開始動手解我的衣衫。
“等……等一下。”我抓住領口制止,不知是因爲發燒還是怎麼,臉上熱的快將我蒸熟了,“你出去,我自己來。”
顯然這句話一點作用也沒有,只聽“嘶”的一聲,衣服如破布從身體滑落。我用胳膊抱在胸前,羞憤的望着他,卻被他按住肩頭,轉了個身。
我背對着他,渾身打着擺子,牙齒更是咬的咯嘣響,卻一句斥責的話也沒說,他和虞妃一樣,喜歡拿別人的命不當回事。
脊背一陣冰涼,我想轉過頭,卻被他摁住肩頭,動顫不得。
那隻冰涼的
手指順着脊背一路向下,帶有酥麻的疼痛。我想到了,背上留有皇太后御賜的十鞭,這十鞭,蒼衣也有份,說不定還是主謀,他一定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王如果欣賞完的話可否讓奴婢穿上衣服。”許久,面對死寂般的寢宮,我冷冷說,
“看來這十鞭多少讓你長點記性了,不叫本王名諱了。”
雖然看不到他表情,這悠然的口氣讓我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他抱起我僵硬的身體,輕柔的放在那張金黃的龍牀上。比起這個讓人害怕的假象,我情願他直接把我扔下去。越狠越好。
真是犯賤。
幾天的折磨,我這不爭氣的身體又病倒了,並且來勢洶洶,大有就此西去的架勢。胸口疼的厲害,好幾次都呼吸不上來,彷彿被人紮了無數根針,疼的難以忍受。每天腦子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還一直說胡話,腦子裡也一直出現前世的片段,有秦衣,有鳳惜,有謝天音,聽說人快死的時候,所有的回憶都會幻化成無數片段。可是後來不知爲何,他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張蒼衣冰冷的面孔,他冷冷的看着我,眼睛裡瀰漫着鋪天蓋地的疼痛。
我一驚,猛然從昏迷中驚醒,眼前一個人影,模模糊糊,我皺起眉頭,看了半天才發現,是蒼衣。
心裡頓生悲涼,我都是一個快死的人了,你還要出現在我夢裡出現在我眼前幹嘛。
“蒼衣,求你大發慈悲,把我胸口上的針拔掉吧,我疼的快死了。”
說完,就昏死過去了,嘴角溢出一絲血紅,滴在潔白的枕邊,盛開幾朵嫣紅刺眼的梅花。
蒼衣抓住千裳露在外面的手,冰冷刺骨,他千年冰封不變的眼眸瀰漫疼痛。
突然,他在千裳手心發現一滴嫣紅的痣,周圍若隱若現一圈上古文字,密密麻麻,一直向她全身瀰漫。
仿若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抿起嘴脣,臉上一絲陰鷙的殺氣。
不知道具體昏睡了多久,等到我迷迷糊糊醒來的 時候,身上仿若被抽空了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水……水……”口中乾渴至極,就連聲音都是沙啞嘲哳。
有人將我小心扶起來,動作很輕,好像是春香。乾裂的脣邊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杯沿,接着一股透涼的清水灌入喉嚨中,胸口那股燃燒的火苗終於被暫時壓下了一點。
“春香,再幫我倒一杯吧,”我全身發軟,靠在她身上,
迷迷糊糊的說。
接着,她又餵我喝了一大杯。
心裡總算舒服了。我長長的舒了口氣,
“春香,再幫我……”話就停在那裡,我猛地睜大眼睛,眼前,眼前竟然是蒼衣。這還不算稀奇,關鍵是他望着我,一臉和善。
“裳兒,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把本王當春香使喚。”他說的很是隨意,嘴角還帶笑。
我使勁晃了晃腦子,這幾天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蒼衣竟然因爲我使喚他而笑了。
不,不是我腦子燒壞了,是他腦子壞了。
這是電閃雷鳴之後,我得出的結論。
“請王贖罪。”我低下頭。
“裳兒,不要如此對我說話。”他輕輕將我擁在懷裡,輕柔的說。
我一愣,他沒有自稱本王,而是我。
“奴婢不敢,”我還是不敢高攀。
“裳兒,再敢自稱奴婢,本王不敢保證後果。”他的耐心還真是不好。
“奴婢……”我故意找茬,可後面的話卻被他堵在脣中。
這個蒼衣,竟然如此霸道的將我的話全部封住。我瞪大眼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也同樣用不容置疑的眸子回視我。
這一次他的吻沒有他的眼神那麼霸道,很輕柔,很憐惜,技術卻嫺熟的很,不一會就吻得我氣喘吁吁,胸口跟缺氧了一樣,急需要氧氣。
那個惡魔卻假裝看不到,直到我頭昏腦漲差點昏過去的時候,他纔將我放開。
“裳兒,你不該把本王忘記,”他低沉的聲音帶着令人心疼的酸澀,我想擡起頭看他眼睛,卻被他轉過頭,閃過了。
“我沒有忘記,會永遠記得有多恨你。”對着他的側臉,我幽幽的說。
“裳兒,爲何連你都不懂本王,”
“是,我是不懂你這個惡魔,並且永遠都不想懂,”
他長長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腦袋,無奈的說:
“裳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放了我,”我不知死活。
他笑笑,篤定的留下兩個字:
“休想!”
這次喚我嘆氣了,他在我面前的所有都是假象。
“裳兒,剛纔你讓本王幫你幹嘛?”
我心裡一驚,看着他好笑的眸子,臉刷的一下紅了。
剛纔,剛纔我是想讓春香幫我更衣來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