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會,淳于靖驀地起身,道:“裴賢弟入林已久,尚元音訊,只怕已經遇險!”
薛飛光平日心竅玲瓏,足智多謀,可是這刻也因裴淳一去不回,以及樸日升這種種怪異的行動,鬧得心神不定,腦中一片紛亂。
窮家五老一齊攔住,道:“此事何勞幫主出馬。”
淳于靖道:“本座若不過去瞧瞧,於心難安。”
趙一悲躍出席外,朗聲道:“本長老願替幫主走一趟。”
淳于靖這時可不能駁回他的話,只好頷首道:“如此長老小心了。”
趙一悲持杖迅疾奔去,眨眼間奔到布幔之前,伸杖挑起一角。他乃閱歷極豐的老江湖,心知這一重布幔之後,定有重重險關,不亞於龍潭虎穴,所以絲毫不敢大意。
目光投入幔後,但見林內寂然無人,不禁訝然忖道:“難道所有的人都走了不成?”
他咬咬牙,穿幔而入,才走了一丈左右,瞥見右方數株大樹之後,有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個老乞丐倚杖而立,定睛瞧時,原來是陰謀篡位的九袋長老杜獨。趙一悲先是一愣,繼而怒從心起,厲聲喝道:“杜長老,你到底投靠在何人麾下?”
杜獨冷冷地瞧他一眼,道:“時至自知,本座眼下正等機會與淳于靖決一死戰。”
趙一悲狂笑道:“杜獨你所作所爲,本幫之人無不恨如切骨,你目下已是本幫叛徒,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自縛雙手,負荊請罪。淳于幫主乃是大仁大義之人,或會念你過去的功勞,予以活命之機!”
杜獨冷嗤一聲,不理睬他。趙一悲曳杖奔入空地,厲聲喝道:“大膽叛徒,竟沒有悔罪之心,本長老豈能輕饒於你!”喝聲中揮杖攻去。
杜獨使的也是銅杖,舉起一架,兩杖相交,發出震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趙一悲但覺對方功力強勁精深,更在自己之上,心頭一凜,連忙使出遊鬥手法,不敢再行硬攻,他料想自己的話聲定被淳于靖等人聽到,援兵轉瞬便到,因此只須採取拖延的打法即可。
哪知激鬥了四五十招,仍然無人趕到,當下便知這座樹林走內必有古怪,所以話聲傳不出去。
突然間四個人奔出來,形成合圍之勢,趙一悲轉眼望去。但見這四人是金笛書生彭逸、步崧、胡二麻子和神木秀士郭隱農,都持有兵器,他不禁一驚,躍開數步。
彭逸道:“兄弟等奉辛姑娘之命,請趙長老移駕那邊談一談。”
胡二麻子接口道:“趙長老乃是明白事理之人,咱們大可不必動手,免傷和氣。”
趙一悲相情度勢,知道無法衝得出這五人合圍之勢,長嘆一聲,丟掉鋼杖,雙手往背後一剪,道:“好吧,老叫化倒要瞧瞧,那位姑娘怎生髮落法!”
外面的人絲毫不聞聲息,錢二愁離席而起,道:“本長老過去瞧瞧。”
他穿入布幔後面,良久也不見出來,孫三苦也去打探,講明瞧一眼就回來報告,哪知掀幔而入之後,便杳無消息。
李四恨、週五怨坐不住,聯袂去查,卻也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窮家幫二百餘人都現出**之象,淳于靖起身道:“本幫弟子不許妄動,待本座親自過去瞧瞧。”
薛飛光已知不妙,但她不敢開口阻止,被那辛黑姑聽見了,對她仇視,只好連連搖手和比手勢,阻止淳于靖冒險。淳于靖心想裴賢弟和五位長老都入林不回,本座豈能畏懼不前,當下詐作不見,舉步奔去。
淳于靖掀幔而入,眼前光景和趙一悲一樣,見到了杜獨。這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他仍以裴淳和五老爲念,不願打算立刻過去跟杜獨動手。
杜獨冷笑道:“淳于靖,只要你過得本座這一關,便可穩穩地做你的幫主。”
淳于靖凜然道:“幫主做不做都不打緊,我那裴賢弟和五位長老現下怎樣了?”
杜獨不覺一怔,道:“你的胸懷見識果然不是常人可及,他們已被辛姑娘派人擒住,目前沒有性命之憂。”
淳于靖瞧他不似說假話,便大踏步走入那片空地,取出鋼鞭,道:“既是如此,咱們便先作了斷。”
他們互相凝視片刻,杜獨首先舉杖進擊,淳于靖健腕一翻,鋼鞭疾起,噹的一聲撩開了敵杖。
他們從未正式交過手,這一招各自試出對方功力,淳于靖心頭一寬,暗忖這杜獨功力跟自己差不多,今日定可以招數取勝。
社獨暗暗冷笑,心想我十年來苦練的一招“分光奪魄”定可出其不意取他性命。
兩人再度出手攻拆,淳于靖左手使出“天機指”輔助鋼鞭招數,一輪猛攻,社獨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五十招不到,杜獨已被淳于靖迫到空地邊緣,但見他在滿天鞭影之中,陡然攻出一杖,淳于靖險險被他擊中,連退數步。
杜獨得此良機,立時展開反攻,運杖如風,便出搶攻硬打的手法,晃眼間兩人又回到空地中心。
這一場激戰非同小可,一則雙方都是武林罕見的高手。這淳于靖身爲幫主,盡得窮家幫秘傳心法,武功之高不在話下,那杜獨多年前已是窮家幫十大高手之首,功力深湛無比,經過多年苦練,又有精進。二則這兩人都有拼命之心,今日之戰,非分出個生死不可。因此,這一場大戰,激烈兇險乃比。
空地四周五株大樹後面露出人頭觀戰,這些人皆是當時高手,見過無數場面,但眼前這一戰卻瞧得他們目駭神移,都做聲不得。
外面窮家幫衆丐正等得不耐,忽見幫主淳于靖大踏步走了出來,喝道:“葉九、易通理過來,其餘之人都背轉身子,不許動彈。”
窮家幫衆丐豈敢不遵幫主之令,個個站起來,背轉身軀。易通理、葉九二人奔出去,躬身道:“屬下敬候幫主差遣。”
淳于靖瞧也不瞧他們一眼,舉手指住衆丐,道:“你們過去點住他們的‘意舍穴’,讓他們默候兩個時辰。”
易通理乃是八袋高手,在幫中地位甚高,當下道:“啓稟幫主,本幫弟子紀律嚴明,只要幫主吩咐一句,即使要他們默候一兩日也不敢違令!”
淳于靖面色一沉,道:“不許多說,速速動手。”
葉九和易通理對望一眼,心想這“意舍穴”乃是本幫獨門秘傳手法,幫主應該曉得此穴不是別人能夠輕易下手的,須得指功極是精純超妙,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時間長短,倘若落指之時力道過重或是不均,登時有性命之虞。
但幫主詞色甚是嚴厲,向來少見,他們心中雖是爲難,卻也不敢再說,當下轉身向羣丐走去。
薛飛光大聲叫道:“淳于幫主,你此舉是什麼意思?”
淳于靖沒有理睬她,眼見葉、易兩人停身不動,立即喝道:“快點動手,不得違令!”
葉易二人只好咬牙分頭出手,但每人只點了二十餘丐後就滿頭大汗,指力無法運用自如,這一趟奉命隨來赴宴的乞丐將近二百人之多,他們只點了小部份的人便已感到不支,實在無法繼續出手。
葉、易二人都不禁大驚,忖道:“我等要是停手不動,幫主一定以違令之罪發落,但若是遵令強行出手,又怕誤斃了本幫弟兄,這便如何是好?”
葉九爲人較爲聰明靈動,明知自己這一指落下,說不定會點死那名弟兄,因此手指欲落不落,裝腔作勢,盡力拖延時間,以便調運真力。
易通理卻不曉得拖延時間,一指點下,那名乞丐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向前俯僕下去,僵臥不動,易通理滿頭熱汗,滾滾流下,心中盡是悲痛惶惑之情,回頭向幫主望去,但見他仰首瞧着天空,那名弟兄臨死之前的笑聲,他似乎不曾聽到。
易通理滿腮鬍鬚都被汗水溼透,點點滴滴地掉落地上,他真想不通幫主今日爲何變得如此可怕,不但迫他和葉九去做力難勝任之事,甚且連本幫弟兄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
他一咬牙又向另一名乞丐背後點去,手指戳中穴道之時,已知道力道不勻,無法控制,果然指力一發,那名乞丐發出哈哈兩下笑聲,便跌翻地上。
薛飛光尖聲喝道:“你們瘋了是不是?怎的殘殺起自己人來!”
葉、易二人趁機停手喘氣,淳于靖似是聽到他們沒有動手,兩眼仍然望住天空,冷冷道:
“葉九告訴我,違令之罪處以何刑?”
葉九舉袖抹一抹頭上汗水,大聲應道:“本幫弟子若敢違抗幫主之令,當場處死。”
淳于靖冷笑道:“原來你們還沒有忘記。”
葉九應道:“屬下豈敢忘記。”咬緊牙關,出指點去,他雖是比易通理少點兩人,偷空調運真力,可是這時心神不定,指力蝸得過重,只聽那乞丐大笑一聲,便倒斃地上。
易通理突然跪倒在那兩個弟兄的屍身之前,雙手掩面,泣不成聲,他可不是貪生怕死,不敢抗命,而是不忍心違抗這位幫主的命令。何況違令處死後,永遠都揹負着這個滔天罪名,無法洗脫。
葉九道:“幫主不是不知這種點穴法的利弊,屬下等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萬望幫主亮察下情……”他一面說,一面駢指比劃,欲點未點。
淳于靖這刻才轉眼向他們望去,眼見已有三名乞丐屍橫地上,不禁一怔。
薛飛光尖聲道:“這就奇了,這等獨門點穴手法,何等秘密珍貴,怎可在外人之前一直施展,讓外人查看出指勢所落的部位,和力道的輕重?”
淳于靖冷冷道:“姑娘最好少管閒事。”
薛飛光哂道:“以前我怕你,現在我可不怕你了,你別想嚇倒我。”
淳于靖道:“爲什麼現在你不怕我?”
薛飛光道:“以前我敬你是重情尚義的一幫之主,所以怕你,但現在你變得如此可恨,此地又有辛姐姐在場,當然不怕你啦!”
淳于靖哦了一聲,道:“葉九,易通理到這邊來!”
葉九過去把易通理拉起,走到淳于靖面前,淳于靖道:“你們背轉身子!”葉,易二人遵命轉身,背向着他。淳于靖突然雙手齊出,分點兩人穴道。
易通理全無防備之心,被他一指點在京門穴上,登時呆若木雞,不能出聲,也不能移動。
葉九卻發覺他指力所罩的是一處奇門穴道,本幫秘傳點穴,並無此穴。當即向橫閃開,一面回頭要問他幾句話,以便解去心中的疑惑。
但淳于靖身子如影隨形般跟着橫移,指勢疾出點中葉九背後。葉九頓時跌倒地上,失去了知覺。淳于靖緩緩望向薛飛光,道:“姑娘是聰明人,最好不要多說話。”
薛飛光道:“你是我師兄的盟兄,我只好聽你的話,好吧,我不開口就是了。”
她忽然變得如此柔順聽話,淳于靖反而感到奇怪,眼睛一轉,道:“既然你肯聽,那就立即離開此地,追上你的姑姑,不可留在金陵。”
薛飛光道:“我想見辛姐姐一面才走,行不行?”
淳于靖搖頭道:“不行,立刻就走!”
薛飛光站起身,無可奈何地道:“好吧!走就走……”
普奇掀掉蒙面黑巾,其餘四人也學樣,取下黑巾,露出真正面目,普奇洪聲道:“薛姑娘且慢走,我瞧淳于幫主爲人變得十分奇怪,這裡面只怕大有文章……”
閔淳接口道:“我們是裴淳的朋友,姑娘既是跟我們一塊來的,要走自然一塊走。但咱們自然卻不必聽命於淳于幫主。”
淳于靖好像沒有聽見他們的話,森冷的目光落在薛飛光面上,說道:“薛姑娘到底走不走?”
薛飛光畏懼地移開目光,道:“走,我走!”轉身向普奇道:“五位大哥不要攔阻,讓我先走一步!”
她的語調含有哀求的意味,普奇不覺一怔,只好道:“姑娘執意要走的話,咱們自然不便強留。”
薛飛光長嘆一聲,道:“淳于幫主,望你好好對待我那裴淳師兄。”
淳于靖沒有理睬,薛飛光竟不敢再說話,離席而去,片刻間已走遠不見。
普奇洪聲道:“閔二弟,此事邪門得緊,你可猜想得出箇中道理?”
閔淳劍眉深深鎖起,道:“說不定淳于幫主這種變化,乃是被迫的。”
普奇道:“我也是這麼想法,但久聞淳于靖乃是當今的英雄人物,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誰能使他變成這般模樣?”
淳于靖毫無表情,說道:“五位若是想得知本人爲何作出這等不近人情之事,可隨本人到那邊瞧瞧便知。”說罷,當先向樹林走去。
普奇等五人都手扶刀柄,跟他走去,只見淳于靖一徑穿幔而人,他們略一遲疑,便魚貫跟人布幔之內。
普奇等五人人得林內,前面的淳于靖已經不知去向。他們停住腳步四下瞧着,閔淳劍眉一皺,道:“諸位兄弟小心,不可亂走,這座樹林之內暗藏陣法,一步走錯,就陷入羅網之中!”
普奇微微一笑,道:“閔二弟可是說辛姑娘在這座樹林之內,安裝了機關陷阱,捉拿入林之人?”
馬加接口道:“咱們兄弟只要不走散,縱有稀奇古怪的機關陷阱,咱們也不用害怕。”
閔淳搖頭道:“我說的是奇門遁甲,五行變化等陣法,中國自從有河圖洛書之後,便創研出這等陣法之學,我也不大懂得,只知道凡是不通此道的人陷身陣內,便會發生許多不可思議的災難。”
普奇等四人信是信了,但卻不怎樣害怕。阮興橫走數步,忽然叫道:“瞧,淳于靖正在那邊動手相搏!”
但見那邊一塊空地中,淳于靖揮舞鋼鞭,與一個老叫化搏鬥得十分激烈。普奇率衆奔入空地觀戰,那老叫化功力精深,手中鋼杖砸掃之時風聲勁厲,正奮力急攻,招數精奧奇幻,只瞧得普奇等五雄目瞪口呆。他們雖是不曾見過杜獨,可是都能猜出是他。
這時杜獨使出關外長白的一路秘傳杖法,兇猛無倫,淳于靖若不是有天機指輔助,絕難抵擋得住對方這一番凌厲攻勢。
雙方激鬥了二十餘招,仍然是相持不下之局,閔淳突然低聲道:“淳于靖不愧是一幫之主,武功果然有獨到之處,但他滿面汗水,顯然內力消耗極多。”
完顏楚道:“咱們要出手幫他麼!”
閔淳道:“幫不幫待會再說,你們可還記得他早說,‘你們若想知道點住幫衆穴道之故,入林一看便知’這兩句話?答案就在此處。”
普奇等四人左看右看,都找不出答案,閔淳曉得他們瞧不出破綻,便笑道:“目下淳于靖滿面汗水,那杜獨也是一樣,以他們的功力造詣,沒有兩三百招以上的激鬥決不會出汗,所以我很懷疑剛纔我們所見的淳于靖是不是這個?”
普奇這才恍然道:“你說剛纔那一個是假的?如果沒有猜錯,真是駭人聽聞之事了。”
他們說了幾句工夫,戰局大有變化,只見淳于靖節節後退,呈現不支之象,普奇口中哼一聲,拔出大刀,其餘四人都跟着他拔刀在手。
忽見淳于靖左手連攻兩指,迫得杜獨回杖守禦,他右手鋼鞭驀然抖得畢直,疾刺入去。
這一招變得十分神奇奧妙,誰也想不到他會有此一着。那杜獨也是料想不到,眼睜睜地望住鋼鞭刺中小腹要穴,竟然無法封架,當下慘叫一聲,翻跌地上。
淳于靖收起鋼鞭,舉手抹汗,但覺這一戰耗力過多,全身發軟,抹汗的手不住的顫抖。
普奇等五個人奔過去,普奇問道:“幫主跟這對手拼鬥了多久?”
淳于靖一看而知他們就是裴淳的朋友,便答道:“本座一踏入林內就與他動手,直到現在僥倖取勝。”
阮興道:“這麼說來,帶我們入林的不是你了?” щшш ●тт kān ●C○
淳于靖一怔,道:“不是我!”
閔淳怕他們說出幫衆遇害之事,使他急於出林查看而陷身陣法之內,連忙道:“幫主至今不曾見到裴淳麼?”
淳于靖頓時憂心如焚,道:“沒有見到,敞幫五位長老也不知去向。”
閔淳道:“那麼咱們結伴搜查一下,最好不要走散,陷入陣法之內。”
淳于靖矍然道:“不錯,這座樹林一定經過佈置,暗藏陣法……”
正說之時,一陣嬌柔笑聲傳入衆人耳中,緊接着一個黑衣女子嫋娜地從林中走出。衆人轉眼望去,但見辛黑姑緩步而來,笑容滿面,似是十分高興。
她這次以清麗少女的面貌出現,閔淳心中一動,喑想記得裴淳說過喜歡她這副面貌,她這次以這副面貌出現,會不會與裴淳有關?可能她很重視裴淳的意思,所以不知不覺之中,用這張面孔見人……
辛黑姑盈盈淺笑,道:“幫主果然神藝驚人,雖然還比不上樸日升的博雜多變,功力也微見遜色,可是也算得上一代高手,或者可以贏得我。”
淳于靖道:“姑娘過譽之詞,鄙人不敢當得。”
辛黑姑接着道:“閒話不必說了,我已把你列入五名奴僕之內,你願不願意?”
淳于靖甚是沉着,緩緩道:“姑娘的美意,鄙人十分的感激,但鄙人忝爲一幫之主,此身早已失去自由,恐怕無暇分身爲姑娘,出力效勞。”
辛黑姑露出不高興的樣子,閔淳朗聲道:“姑娘不須失望氣惱,須知能夠名列武林前五名高手之內的人,必有獨特卓異之處,速種人不甘願做姑娘的奴僕,實在不足爲奇。”
她驚訝地瞧他一眼,道:“你倒是很會猜測別人的心意。”
閔淳道:“在下以前在東瀛遇見過一位異人,練有一種‘觀心術’,能夠瞧透別人心中的念頭,在下只學了一點點皮毛就沒有學了。”
辛黑姑道:“那多可惜,學會這一門功夫不是很好麼?”
閔淳嘆一口氣,道:“這等神奇功夫豈是容易練得成功的?何況其中另有困難……”
辛黑姑大感興趣,問道:“什麼困難?”
閔淳道:“這位異人擁有不少稀世奇珍,隨便挑一件都無法計算價值,但他還要學藝之人找到壓得倒他所有珍寶的異寶,才肯傳授無上心法,姑娘你說難不難?”
她搖頭道:“不難,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下功夫,定必有法子可想。”
閔淳道:“這叫做說時容易做時難,在下不信姑娘就沒有碰見過不能解決的難題?!”
辛黑姑傲然一笑,道:“我雖然想盡法子出難題給自己做,可是至今還沒有一件難得住我。”
閔淳微微一哂,道:“眼下就有一個難題,恐怕姑娘不容易做到,那就是……在下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姑娘生氣。”
辛黑姑道:“你儘管說,我決不生氣。”
閔淳道:“好,在下說了,那就是姑娘芳心之中,無法抹去裴淳兄的影子!”
她怔了一下,突然大笑道:“你是用觀心術瞧出來的麼?”心中卻暗暗忖道:“裴淳算什麼東西,豈能在我心中佔一席位?”
閔淳道:“不錯,姑娘不信的話要賭什麼都行!”這時普奇已曉得這位足智多謀的閔三弟,正設法搭救裴淳,使她自動把裴淳剔出奴僕之列。
辛黑姑點頭道:“好極了,就拿觀心術做你的賭注,你輸了的話,須得把這門功夫學會回來轉傳給我。”
閔淳道:“使得,但只怕要耽誤很多時間,不過姑娘一定要輸,所以在下不須顧慮這些問題。姑娘若是輸了,你又如何?”
辛黑姑正要開口,突然一個人奔了出來,陰聲笑道:“且慢,這廝的賭注大有問題。”
此人正是南奸商公直,普奇一見便知不妙。那商公直又道:“他其實存心用這計策使姑娘放過了裴淳,姑娘千萬不可答允。”
辛黑姑恍然道:“是啊,這個人壞死啦!”
閔淳放聲大笑道:“在下不管商兄的託詞如何巧妙,決計不能使在下相信姑娘是爲了怕放過裴淳而不跟我賭,他明明見姑娘輸定了,纔想出這話推託。”
辛黑姑怒道:“胡說八道!”
南奸商公直接口道:“把他殺死了,他就什麼都不會想啦!”
辛黑姑道:“對,他死了之後,若是還會想的話,那一定是想他不該妄用心機。”
閔淳道:“姑娘若是當真動手的話,在下可就分不清楚你們之中誰是作主之人了。”
辛黑姑罵道:“你真是個大壞蛋……”
她還未曾想出如何處罰的話,閔淳已插嘴道:“在下用觀心術瞧出了商公直的心思,他想教姑娘割掉在下的舌頭,但他又不敢說出,生怕姑娘因他一說出而不肯這麼辦!”辛黑姑正好想到這個割舌的主意,卻已被他先行說出,氣得一跺腳,另動腦筋。
商公直心想這小子奸滑得緊,不過今日非叫他大大地吃個苦頭不可,便不做聲,任得辛黑姑自行決定。
辛黑姑突然想起若是弄瞎了他雙眼,使他不能使用觀心之術,也就夠他受的了,當下不禁得意地笑一笑,只聽閔淳說道:“在下已知道姑娘想改割舌爲挖眼,使在下再也不能使用觀心術。”
他一口道破,辛黑姑也不禁暗暗佩服,道:“假定你說得不錯,你怎麼辦!”
閔淳道:“在下的對策就在淳于幫主身上。”
人人都弄不懂箇中玄妙,不禁向淳于靖望去,只見他面色紅潤,精神飽滿,似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息,已經恢復了氣力。
閔淳轉眼一瞥,便大聲喝道:“淳于幫主,咱們這就合力搜查裴兄和五老下落……”喝聲中當先向林中奔去。
普奇等四人自然立刻跟隨閔淳奔去,淳于靖也不肯落後,放步追上。
他們都聽到辛黑姑哂笑地道:“閔淳,你用此計妄想逃走,難道你腳程快得過我?”
閔淳不理她,六個人飛撲入林,轉了幾轉,忽然見到兩丈外一道人影穿行於樹木之間,身法極是飄忽迅快,又十分瀟灑好看,衆人停步瞧時,原來是樸日升。
但見他在二十餘株大樹之間轉來繞去,走個不停,在這二十餘株大樹中心,一個女子捆縛在樹下。淳于靖訝道:“原來樸日升想救出雲秋心姑娘。”
阮興大叫道:“樸日升……樸日升……”兩下相距只有數丈,但樸日升頭也不回,宛如聽不見他叫喊。
閔淳道:“這就是陣法的妙用之一了……”完顏楚心中不服,疾奔過去。
樸日升恰恰繞到他面前數尺之處,完顏楚叫道:“喂,別走!”伸手抓去。
他先叫後抓,樸日升對他叫聲似乎全然不聞,繼續奔走。完顏楚撲上抓到之時,他突然一側身閃開,這纔回頭觀看。
完顏楚因追撲上去之故,已躍入那二十餘株大樹範團之內,只聽樸日升冷冷道:“閣下高姓大名?”
完顏楚道:“我是完顏楚,你爲何奔走不停?我們大叫,你也沒有聽見麼?”
樸日升沉吟道:“你們?還有誰?”
完顏楚道:“他們就在那邊。”舉手指一指身後。
樸日升目光閃動一下,道:“本爵向來不喜歡開玩笑,閣下最好放正經一點,你要徒手肉搏,或是使用兵刃都行。”
完顏楚雖然不是聰明伶俐之人,但聽了這話也曉得不對,回頭一望,但見林深樹密,哪裡有人?登時愣住,喃喃道:“奇了,奇了,他們怎麼跑掉?”
樸日升暗暗運功聚力,口中說道:“完顏兄別開玩笑了,本爵要出手啦!”說話之時,手掌己擡到胸口,完顏楚剛回頭過來,樸日升一掌劈去。
這一掌似是沒有用什麼氣力,但其實已是先天無極門至高無上的掌法,以樸日升的功力造詣,武林中可真沒有幾個人接得住這一掌。
完顏楚既不提防,又是被動之勢,這刻雖是極快地出手封架,但若是被樸日升這一掌劈到,非當場送命不可,敢情這樸日升以爲對方是辛黑姑旗下高手,所以一上來就用盡全力。
正在這危機一發之際,一股凌厲無比的金刃劈風之聲從空中襲到,只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刀從空而降,斫向樸日升頭頂,聲勢兇猛之極。
樸日升測不透對方來路,皴然退開,饒是如此,他的手掌也輕輕觸及完顏楚封架的手掌。
完顏楚但覺一股沉重無比的潛力涌襲上身,不由得蹬蹬蹬連退數步,這時才曉得剛纔的危險,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從空而降的人正是閔淳,他比出一個架式,雙手持刀,橫舉在頭頂,凝目注視着對方,屹立如山,動也不動。那柄刀又細又長,微微彎曲,中原從未有人見過這等長刀和招式,因此樸日升大感奇怪。
閔淳全神貫注着樸日升,摒除萬念,俟機進舉。關於樸日升的誤會已不能分心去想,也就無從解釋。樸日升與他對視片刻,但覺對方神定氣足,刀勢凌厲,不禁更感驚訝。
此時他不但擺出架式,而且還緩緩的變化招數,不讓閔淳有出刀的機會。口中道:“東瀛刀法果然有獨到之處,機會難逢,本爵今日非好好的領教不可……”
話聲未歇,突然發掌劈去。閔淳原式不動,連退三步,原來對方雖是出手先攻,但全身上下無懈可擊,故此他的長刀無法劈出。
樸日升使的是天山神掌,手法森嚴高峻,對方一退他便踏步緊迫,雙撐連環迅擊,毫不放鬆。
但見閔淳繞圈連退,竟無還手之力。完顏楚從未見過閔二哥如此狼狽,心中一急,大喝一聲,揮刀撲上。樸日升反手一掌,就把完顏楚震退數尺。但閔淳卻已有機可乘,厲聲大喝道:“殺!”刀光閃處,從對方掌影中劈人,這一刀劈得又準又快,不同凡響。樸日升側身避開,但閔淳的長刀不斷的發出劈風之聲,連續猛攻,樸日升一時無力還擊,迫不得已連連後退。
閔淳突然躍退七八尺遠,道:“在下閔淳及三弟完顏楚都不是怕事之人,樸兄當能相信這話。”
樸日升冷冷道:“本爵久聞宇外五雄大名,今日方始得睹雄姿,果然甚是不凡……”
原來這普奇等五兄弟俱是異域高手,因此博得“宇外五雄”之名,以示非是中原武林之士。
閔淳微笑拱手道:“樸兄威震天下,武林共仰,只不知如何竟無法搭救那位雲秋心姑娘?”
這正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樸日升目光四下一轉,恍然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蒙閔兄提醒,甚是感激,閔兄是不是剛剛踏入林內!”閔淳點點頭,他又接着問道:“外面的情形有何變化!”
閔淳道:“樸兄何不親自出去瞧瞧?”
完顏楚推他一下道:“二哥,這回糟了,咱們也找不到道路出去啦!”
閔淳道:“咱們找得到出路的話,那纔是奇怪之事。”
樸日升道:“閔兄若是有意出困,咱們聯合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閔淳暗暗驚凜,心想這樸日升不愧是當代人傑,連這等精深奧妙的陣法也難不住他。當下道:“出困要緊,樸兄怎麼說我們便怎麼做!”此時四下寂然無聲,閔淳雖是明知大哥他們定會大聲呼喊,無奈聲音影跡皆被陣法阻隔,既瞧不見,也聽不到。
樸日升道:“那就請閔兄背轉身子,本爵要借閔兄的耳目找尋出困之路。”
完顏楚大聲道:“二哥使不得,他用這法子點住所有手下人的穴道,又想哄騙咱們!”
樸日升聽了這話,已猜出大概情形,閔淳笑道:“他明知咱們當時在場,目睹一切,怎會再用此法哄騙咱們?三弟不必多疑,且瞧樸兄怎生借用我的耳目找到出路?”
閔淳說罷便掉轉身軀,背向樸日升。樸日升舉步上前,伸出一隻手掌,按住閔淳背後的命門穴上。此穴乃是人身大穴之一,樸日升道:“閔兄的胸襟膽量,果然不是平常的武林豪傑可及,須知本爵這刻內勁一發,閔兄就送了一命!”
完顏楚怒喝道:“你敢!”舉起手中大刀。
樸日升面色一沉,道:“完顏兄別迫我做出傷害閔兄之事!”
完顏楚吃一驚,退開兩步。
閔淳道:“樸兄雖然有加害兄弟之意,可是雲姑娘的性命自然比見弟寶貴得多,樸兄目下必須要借用我們之力,營救雲姑娘脫險,故此兄弟暫時還沒有性命之險。”
樸日升道:“閔兄猜得不錯,現在請你向雲姑娘望去。”話聲中一股熱流從掌中傳出,透入閔淳經脈之內。
他們離雲秋心不過四五丈之遙,閔淳定睛望去,只見雲秋心被縛在一根木柱上,先前見到她是縛在一株大樹上竟是幻象,在這根木柱的丈半圓之內,擺放着許多石塊和插着十餘支三四尺高的小旗幡。
他把所見的都說出來,樸日升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道:“從咱們這兒到她身邊,一共有多少步?”
閔淳乃是久經訓練的高手,對於距離遠近的估計簡直一望而知,當下應道:“一共五十步之遠。”
樸日升道:“若是筆直走去,可會碰到大樹或石塊?”
閔淳道:“恰巧不會碰上。”
樸日升道:“很好,咱們向她走去。”
完顏楚大叫道:“二哥,不要跟他走!”
閔淳似是沒有聽見,完顏楚忍不住壓力撲去,樸日升冷冷道:“閔兄沒有事,你最好不要迫我傷他!”
完顏楚喝道:“他聽不見我的話,還說沒事?”
樸日升道:“那是本爵以精純內力封閉他五覺之中的四覺,只餘下‘視覺’,因此他能夠瞧見咱們都看不到的真實景象。”
完顏楚不知相信的好,還是不信的好,愣了一下,道:“那麼你爲何選他而不選我?”
這話無意之中把他們結盟兄弟的義氣深情流露無遺,樸日升心頭一震,暗想這“宇外五雄”如此重情尚義,真是不易擊敗的一股強大力量。當下答道:“閔兄信得過本爵的用心手段,本爵才能借用他的耳目,完顏兄處處懷疑本爵,縱是瞧見各種真實景象,也不會坦白說出。”
他們一面說,一面朝雲秋心筆直走去。完顏楚握刀緊跟在後面,但見閔淳當先開路,明明向着一株大樹撞去,誰知身子一碰到樹身,那株大樹便突然消失無蹤。只瞧得他目瞪口呆,覺得大是不可思議。
眨眼之間已走到雲秋心身前。雲秋心似是這刻才忽然瞧見做們,啊的叫了一聲,樸日升道:“有煩完顏兄把雲姑娘身上繩索解開。”
完顏楚過去解開繩子,雲秋心傷勢未愈,軟弱無力,站立不穩,完顏楚只好扶着她。四人循原路走去,大約走了七八十步,還不曾回到出發之處。別的人還不怎樣,雲秋心卻呻吟一聲,輕輕道:“我走不動啦!”
樸日升猛然驚醒,沉聲問道:“閔兄,前面是何景象?”
閔淳瞧了一陣,道:“前面一片濃霧,什麼都瞧不見。”
雲秋心訝道:“什麼?哪有濃霧?”
樸日升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們目下陷入辛姑娘佈置的奇門陣法之內,在下正以本身功力,封蔽閔兄其他知覺,獨獨發揮視覺最大力量,才能走到姑娘被縛之處。可是此陣奧妙無比,目下閔兄的視力也失去效用了。”
雲秋心驚道:“那怎麼辦?”
樸日升道:“可惜咱們外面無人,若是有人在外面叫喊,或者可以出得此陣。”
完顏楚道:“我大哥等數人還在陣外,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叫喊?”
樸日升道:“那麼咱們就試一試。”默運內功,封閉住閔淳視覺,輕輕道:“閔兄,你可曾聽到外面的聲音。”
閔淳半響沒有做聲,忽然答道:“我聽見裴淳兄的喝聲,似是正在與人動手。”
雲秋心聽到裴淳二字,精神一振,道:“他在哪一面?”
閔淳道:“在東北角。”他們向東北方望去,但見林木茂密,綿延不絕。
樸日升極力抑住心中不快之情,道:“好,咱們向那邊走去,閔兄留心傾聽他的聲音,以免錯失了方向。”衆人一齊走去,雲秋心這刻居然走得動了,樸日升心想這一定是她急想見裴淳,才發揮她身體的潛能,不由得十分妒嫉難過,泛起滿腔被擊敗的痛苦之感,大約走了百餘步,眼前陡然一亮,發覺竟不是處身在密林之中,眼前是一片三四丈方圓的平坦草地,裴淳正與兩人激烈搏鬥,這兩個對手是南奸商公直和神木秀士郭隱農。
那商公直用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鋒利長劍,裴淳的護身神功可罩不住鋒利刀劍,所以對劍招防範得特別嚴密。就在衆人瞥見他們之際,裴淳剛好捱了郭隱農一記烏木棍,只疼得他吡牙裂嘴,那面上的表情又是可憐又是可笑。須知郭隱農的烏木棍堅逾精鋼,這一棍之力縱使是岩石也能擊裂,裴淳幸有神功護身,才熬受得住,但疼痛卻是難免。
裴淳不但捱打,而且一身大汗,大有窮於應付之勢。以他目下的造詣和性格上的轉變,這南奸商公直和郭隱農二人應該不是他的對手,他所以如此狼狽之故,便因這刻左手腕上有一條鐵鏈鎖住,另一端則緊鎖在左膝底下,鐵鏈的長度也不過是剛好讓他站得直身子。因此他的左手根本就不能使用,連帶的影響到右手許多招數也使不出來,縱躍之際也不甚靈便。
完顏楚大喝道:“裴兄放心大膽,咱們來啦!”
商公直、郭隱農二人聞言加急進攻,裴淳連話也不暇回答,拼命抵禦,完顏楚道:“樸兄快快放開我閔二哥。”
樸日升道:“本爵一時之間還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他。”
完顏楚怒道:“你敢加害我閔二哥的話……”
樸日升冷笑一聲,道:“加害他,你也毫無法子可想。”
要知這“宇外五雄”的聲名在江湖上雖是略有傳聞,但樸日升可料想不到他們如此了得,而這閔淳更是智勇雙全,樸日升立時把他們視作勁敵,生出誅除之心,自然他妒才之念也是引起殺機的原因之一。
完顏楚真怕他一掌震死閔淳,雖是急怒交集,卻不敢輕舉妄動。但見裴淳越見危急,動輒有喪命之憂。閔淳也是在生死邊緣上徘徊,危險無比。
雲秋心輕輕道:“樸日升,你當真要殺死這位閔先生麼?”她自從跟隨博勒居住在樸府之日起,就被樸日升說服了直接叫他的姓名。
樸日升明知雲秋心想他放了閔淳,以便借閔淳、完顏楚兩人之力搶救裴淳出險,不由得在妒才之心外,又加上一份對裴淳的醋意,惡念暴增,心想閔淳一死,裴淳也不能活命。一舉而除去兩個勁敵,還有什麼可以考慮的。立時下了決心,暗暗提聚內力,運集掌上。
完顏楚大聲道:“對,雲姑娘快勸他放開我閔二哥,只有你的話他肯聽從。”
樸日升道:“這話說得不錯,秋心姑娘之言本爵無不聽從。可是須得過了今日……”
話聲未歇,右側丈許外的大樹後面傳出一聲冷笑,接着一個美貌的黑衣女子現出身形,說道:“商、郭兩位不可傷了裴淳性命。”
這句話有如符咒一般的具有莫大魔力,樸日升滿腔殺機頓時化爲煙雲消散。要知樸日升決意殺死閔淳之故,便因此舉不獨可以除掉一個勁敵,同時又可以使裴淳無人搭救而喪命在商郭二人手底。目下裴淳既能不死,則他便須借重閔淳、完顏楚兩人之力,一齊衝出這座樹林。
只聽那辛黑姑又道:“樸日升,你瞧瞧裴淳的情形,加上你自家的經歷,應當深信本姑娘有活擒你們的力量,你才智過人,跟死心眼的裴淳不同,何不及早認輸,束手就縛?”
樸日升仰眼望天,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似是在思索一道難題一般。
辛黑姑也不催迫他回答,揮手示意商、郭二人罷手停戰。裴淳喘幾口大氣,突然連劈數掌,掌力如浪濤排空,剛猛無濤。商、郭二人抵擋不住,分頭躍開閃避。裴淳趁隙奔到樸日升這邊,舉掌便劈。
須知裴淳功力深厚無比,剛纔雖是身陷危局,但樸日升和完顏楚的對話仍然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一旦脫身,便撲攻樸日升,營救閔淳。
辛黑姑道:“裴淳不可造次,你的左邊身子不能轉動,豈是樸日升敵手?”
裴淳掌勢剛剛發出,聞言鬥地煞住。雲秋心柔聲道:“裴淳,你先把那條鐵鏈弄掉!”
完顏楚道:“對啊!”一躍上前,揮刀向那條幼細的鏈條削去。“嗆”的一聲,冒出幾點火星,那條細鏈紋風不動。
辛黑姑勝算在握,格格笑道:“這條細鏈本是札特大師之物,除了‘毒蛇信’之外,別的寶刀寶劍休想動它!”她面色突然一沉,換作森冷聲調,道:“你們最好趁早服輸,不然的話……”
完顏楚厲聲道:“不認輸便又怎樣?”
辛黑姑冷冷瞧他一眼,道:“不然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比個手勢,樹後轉出兩人,一個是步崧,一個是博勒。
那博勒雙目緊閉,面色蒼白,似是失去了知覺,乃是由步崧推他走出來的。雲秋心不禁驚叫一聲“義父”,博勒毫無反應。
辛黑姑道:“你義父是生是死,就瞧你聽不聽話了!”她一揮手,步崧取出一柄匕首,橫擱在博勒咽喉上。
辛黑姑又道:“現在雲秋心你馬上走過來,若敢違命,博勒休想活着,快點舉步。”
雲秋心驚得雙腿發軟,奔了幾步,一跤跌倒。
完顏楚搶上去,拉她起身,道:“別過去,你一落在她掌握中,裴淳和樸日升都不敢反抗了。”
雲秋心泣道:“但我不去的話,我義父就性命不保啦……”
辛黑姑冷笑道:“不錯!他的性命捏在你手中,但話說回來,博勒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幾日。”
樸日升朗聲道:“姑娘儘管過去,樸某縱是爲你之故而束手就縛,也是甘心的……”
雲秋心嘆一口氣,緩緩走到博勒身邊。辛黑姑道:“你放心,我不會用你脅持他們,若是那樣做的話,他們心中定必嗤笑我無能。”
她揮揮手,步崧帶了博勒和雲秋心隱退樹後。
樸日升手掌一推,閔淳應手撲倒。完顏楚眼都紅了,厲聲大喝道:“我與你拼啦!”揮刀猛撲過去,颼颼颼一口氣連劈了七八刀之多,兇毒無比。樸日升被他迫得連連後退,竟抵擋不住他這般拼命的凌厲氣勢。
裴淳躍到閔淳身後,低頭一瞧,叱道:“閔兄未死。”
完顏楚一怔,收刀奔到閔淳身邊。
裴淳道:“完顏兄背起閔兄,咱們衝出此地再說。”
樸日升走過來說道:“他只是真元耗損過多,歇個三五天就能復元,咱們最好先衝出此地。完顏兄你緊緊跟隨我和裴兄就行啦!”
辛黑姑嘿嘿冷笑,道:“衝出此地?談何容易?”
樸日升轉眼望住裴淳,厲聲說道:“裴兄聽見沒有?她這話決不是恫嚇之言,因此咱們先講明白才能動手!”
裴淳茫然道:“講明白什麼?”
樸日升道:“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攔住咱們去路之人,不管是誰,都得橫心施展煞手。縱然是你的親兄弟現身阻攔,也是一樣的全力拼殺!”
裴淳沉吟道:“這個……這個……”
樸日升道:“你若是沒有這等決心,那就趁早束手就縛,用不着白費氣力了!”
裴淳道:“在下殺了自己人的話,豈不是要自殺謝罪?”
樸日升又道:“咱們下此決心,辛姑娘不是沒有聽到的,因此她該負全責。人雖是你殺死,但等如是她親手加害一般,咱們只找她算帳,何須自殺贖罪?”
完顏楚道:“對,咱們只找她算帳報仇!”
裴淳猶疑了一陣,咬一咬牙,道:“很好,就是這麼說!”
辛黑姑深知裴淳這老實人說話算數,一旦下了決心,那就是死心眼的硬幹,不會改變,最是可怕。反而那等天性殘酷無情之人,雖是可以毫不顧惜朋友的性命,但情況略有變化之時,他也會跟着改變主意,不似裴淳說幹就幹到底。
不過她仍然不大服氣,還要試驗一下。口中低呼一聲,樹林中奔出不少人,計有崆峒李不淨、九州笑星褚揚、少林病僧、金笛書生彭逸、陰山告天子、胡二麻子、馬延等七人之多,加上南奸商公直和神木秀士郭隱農,便達九人之多。這些人都是時下武林知名高手,聲勢浩大,那辛黑姑以一個女子之身,無權無勢,居然能收服這許多豪雄之士,實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
他們團團圍住樸、裴等人,樸日升銳利的目光掃過馬延、告天子和彭逸等人面上之時,他們都側面避開。
裴淳大聲道:“今日的局勢已談不上交情義氣啦!”
樸日升道:“對,咱們衝吧!”當先舉步向東南方奔去,攔住他面前的是李不淨,病僧和褚揚數人,雙方立時展開激烈搏鬥。
裴淳跟着衝上,運足天罡掌力,猛劈出去。馬延和商公直兩人被這股強猛無倫的掌力震得向兩邊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