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玄醒來的時候是半夜,習慣地往牀邊上一靠,卻發現顧重樓沒在,然後就徹底清醒了,望着窗外不明不暗的天空咕噥了一句:“上哪兒去了,大半夜的冷死人了。”
不穿鞋爬起來喝了口水又迅速跑回榻上,趁沒人發現時她纔敢這樣,要不然被看見了非得拉着她訓上十遍不可。躺在牀上沒有顧重樓在身邊,還真有些不習慣,顧重樓身子暖暖的,就像個電熱大暖爐子,可以取暖話說還真是不錯,還環保……
葉驚玄獨自嘿嘿地笑着,越想越遠去了,忽然發現今天這晚上特別安靜啊,這時候值夜的丫頭應該在外邊候着,看來真是天太冷了,連守夜的丫頭都睡着了。
睜着眼睛數着牀頂上纏枝蓮花的葉子和花瓣,竟然也等到了天亮,只是半天沒見丫頭來催她起牀,這就有些奇怪了,終於賴不住抱着被子起來朝外頭喊了一聲:“桐月,我醒了。”
連着喊了幾遍才見桐月那丫頭從外頭急匆匆的進來,葉驚玄皺眉打趣道:“咦,今天我們桐月小姑娘怎麼這麼慢呢,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還是天上下紅雨了?”
桐月心裡正亂得很,葉驚玄.這會兒還有精神開玩笑,桐月沒好氣地看了葉驚玄一眼,表情說不出的委屈:“娘娘,您還有神氣兒開奴婢的玩笑,只怕待會兒您就笑不出來了。”
“怎麼了,誰惹我們家桐月了,告訴.我,我去替你欺負死他。”葉驚玄猶自不知地笑鬧着,卻讓桐月覺得更扎眼,一邊給擰着帕子一邊在心裡嘆氣,不知道葉驚玄知道了昨天的事會成什麼樣兒,她心裡雖然亂糟糟的,可細想想還是不認爲那真是葉驚玄做的,她是這樣認爲,但只怕別人未必會這麼認爲。
“娘娘,如果有一件事,您沒做,可.是所有人都認爲是您做的,然後責怪您,甚至怨恨您,您會怎麼樣?”桐月不由得這麼一問,也算是提前告知了,眼下顧重樓還沒醒,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她只覺得自己一小丫頭,不能摻和這些事兒。
葉驚玄微微一怔,然後笑着道:“那就由着怨由着怪,.既然不信我,我也就不解釋,解釋了也未必會信嘛。”
桐月皺眉,按葉驚玄這態度,這兩人怕是又別想好.了:“娘娘,惹是是您最在意的人呢,是本應該信任您的人呢,您也不解釋麼?”
“那就更不用解釋了,如果他本應該信任卻選擇.了不信,那還解釋什麼,只能說明他壓根就不是真正的信任我。”葉驚玄這會兒答得輕鬆,因爲壓根不知道已經出事兒了。
桐月心事重重.地侍候着葉驚玄吃了早飯,葉驚玄喝足吃飽後自然想起要問顧重樓來,一邊抱着暖手的小爐子,一邊問着桐月:“桐月,今天怎麼不見重樓,他人呢?”
“王爺昨兒晚上染了風寒,現下正在定園,杜先生在看着呢。”桐月這會兒纔想起,她都還沒把顧重樓昏迷的事兒告訴葉驚玄,猛拍了一下額頭惱得很。
葉驚玄一驚問道:“怎麼不早告訴我,昨天晚上怎麼也不叫醒我,這到底怎麼了就風寒了,真是變得快。”
葉驚玄一邊說着一邊就往定園去,心裡雖然有些奇怪,但卻也沒多想些什麼。進了定園,忽然發現一件事兒,她還真是頭一回到這園子裡來,哪是哪他都鬧不清楚呢!
所幸桐月跟在後頭,一路指引着,其實桐月心裡也犯嘀咕,不確定應該讓葉驚玄就這麼去,要是顧重樓沒醒還好點,要是醒着……這二位還不知道又得玩出什麼來,桐月苦惱際想,這二位真是事兒精。
陸煥川在門口守着,看見是葉驚玄來了,心裡稍稍有些遲疑,但還是忍住沒說話,這些事他們也不好摻和:“娘娘,您來了,王爺這會兒還沒醒呢。”
張懷廣正在裡頭守着,猛一聽葉驚玄來了立刻從坐兒上跳了起來,連忙到門口去迎,迎得這叫一個膽顫心驚:“娘娘,天冷您先進來,杜先生正在裡頭給王爺施針呢,桐月先領娘娘去內室坐着,我去讓她們沏茶了。”
葉驚玄進去內室一看,杜無回似乎已經施針完畢了,正在取針,見她進來了也沒有擡頭,只是看着沒說話,但看她眼神卻明顯的不對勁,葉驚玄想了想疑惑地問道:“杜先生,到底怎麼了,你們今天看我的眼神可都不對勁啊!”
“沒事,你坐着吧,再過會他也該醒了。”杜無回很無良地想,風緊扯乎,然後就飄遠了,順道還把外面的人給帶走了,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
桐月留在內室侍候着,卻也隔着層簾子,不時地往裡頭探探腦袋,弄得葉驚玄糊塗的很,蹲在榻邊看着顧重樓緊皺的眉眼,不由地喃喃了聲:“發生什麼事了,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神秘。”
伸手拉了拉被子,給顧重樓蓋好,顧重樓身上的溫度明顯過高,看來還沒退燒,葉驚玄一看旁邊的水盆兒,又去擰了帕子來蓋在顧重樓頭上。顧重樓似乎好受些了,她就在一旁眯眯眼笑着,神色歡喜而溫暖。
顧重樓迷迷糊糊醒來時,看見的就是葉驚玄溫暖的笑容,心下一喜,卻迅速記起了昨夜的事情,心瞬間就涼了,掙扎着起來看着葉驚玄一句話不說,臉色非常難看。
葉驚玄正低頭髮着傻笑呢,一見牀榻上的人有了動靜,連忙擡頭看着道:“你醒了呀,好些了沒有,昨天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兒?”
顧重樓看着眼前的笑臉,只覺得跟針扎着他一樣,原來他是喜歡這張笑臉的,現在卻覺得被刺傷了:“驚玄,你可以繼續想念他,可孩子沒有錯……”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忍心說重話,雖然他心裡又酸又疼,卻堵着不願意對這女子發出來,於是心底就更加氣悶了幾分。
葉驚玄一陣愕然:“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驚玄,你竟然也下得去手嗎,那不僅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他身上流着我們兩人的血……”說到後來,顧重樓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中的傷痛卻讓人感覺如浪潮般捲來。
葉驚玄愣愣地看着顧重樓,想了好幾圈才明白了顧重樓話裡的意思,再聯想起今天早上一干人看她的眼神,終於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怪不得桐月要問那樣一席話,怪不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被應該信任的人懷疑……
“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我也不管到底知道的是什麼,我只問你一句,顧重樓,你信我嗎?”。葉驚玄看着牀榻上的顧重樓那略帶些蒼白的臉問道。
顧重樓沉默了許久,才從喉嚨裡涌出一句話來:“以前信到就算是假的,也當真,現在……拿什麼信?”
他親耳聽到了那樣一席話後,他怎麼信,顧重樓心裡的疼痛一點點擴散,胸口越來越悶。
顧重樓不再說話,葉驚玄只是愣神地看着顧重樓,許久後竟然笑了出來:“顧重樓,那你要怎麼樣,如果你不信我,你要怎麼樣?”
聽着葉驚玄如質問一般的話,顧重樓終於還是惱怒了,他以爲自己可以等冷靜下來再去考慮,可現在葉驚玄的態度和笑臉,卻讓他再也沒辦法冷靜下去:“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可以給你一切,你呢,你捫心自問你可以嗎?”。
“不用捫心,我直接告訴你我不可以好了。”葉驚玄見顧重樓這態度,也惱了,說話就完全不經大腦,衝得很。
“你的心裡永遠都只有他一個,我不從來就不是你盼望的那個人麼。”顧重樓看着她半晌,沒有給葉驚玄回答的機會,他或許在害怕聽到答案,移開視線看向旁處,許久後才低沉地說出一句:“你走吧,以後你想做什麼,我不再攔你,按照你想過的日子去活着……”
“好,橋歸橋,路歸路,不過……顧重樓,爲了避免以後後悔,我再多問一句,你要我走麼。出了這個門,以後我都不會再見你。”葉驚玄強壓下心疼的感覺,冷冷地問道。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話脫口而出,顧重樓心裡有些後悔,只是葉驚玄聽了這話扭頭就走了,他再想說些什麼卻已經沒有了機會。
看着被重重甩上的門,顧重樓惱火得很,惱葉驚玄但更痛恨自己……
而另一頭,葉驚玄奪門而出便已經淚流滿面,桐月跟在後面跑着,一邊跑一邊叫着:“娘娘,您慢點,天冷您身子還沒好,經不得風。”
桐月在後頭跟着跑,葉驚玄卻一下就跑沒影兒了,天知道葉驚玄這會兒哪來的力氣,竟然已經跑到了前面花園裡,霜葉正好經過看見了就喊了聲:“娘娘,您要去哪兒?”
葉驚玄仿若未聞一般,只知道自己要趕緊離開這裡,她不想讓顧重樓看到她掉淚了,她不願意在那個人面前示弱,既然是他要她走的,她就可以毫不留戀地走給他看……
她迎着風路着,忽然間胸口一陣緊窒,那些疼痛的感覺從未如此深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