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風吹來,吹起了一襲碧綠的衣裳,葉驚玄靠在門着隱隱傳來的話語,終於再無可避,不得不承認,她輸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結果,她卻不肯正視。
可迎着風的眼裡,卻沒有淚水,只是空洞地望向夜空,渾身的力氣如同被抽乾了一般,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壓根沒有哭聲的嘴,神情悽楚而絕望。
忽然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路奔向後院,後院那兒有一個小小的門,葉驚玄這時只想着要離顧至臻遠遠的,有時候被騙反倒是快樂的,如果……可以騙上一輩子的話,謊言也會變成事實,只是,她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罷了,或許一開始就不是運氣的問題……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知道這裡他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月色指引着她獨自走在路上,四周幽冷的山風吹得人愈加悲涼,葉驚玄望天一聲苦笑,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愛確實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凡人所能得到的都是假象。
一步步走着,各種昆蟲在秋風裡發着最後的悲鳴,聲聲叫得斷腸,葉驚玄看着漸漸近了的燈火,不由得一陣訕笑:“我竟然無處可去,去無可去,留無可留,愛情……真是偉大啊。”
笑完卻抱着膝蓋蹲在街道的牆根旁,任午夜的風狂嘯而過,竟然絲毫不再覺得冷。她原也以爲會有淚,事實上她卻發了瘋的想要大笑,笑自己的傻與癡,笑自己的天真不諳世事。
原來很多事,只有經歷了才明白,不是那麼美好。或許她一開始就做好了悲劇結局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而已。
心不可遏止地一陣疼痛,葉驚玄緊緊揪着自己地衣襟,擡起頭來冷眼看着已經漸漸沒有了行人的街市,第一次覺得這座城池是如此的寂寞與淒涼,也第一次覺得很可悲。
“渺千山暮雪,萬里層雲,隻影向誰去……”痛到極致了,竟然只想到一句詞,李莫愁天天掛在嘴邊上的那闕詞,不由得想她是不是也是這本小說裡的悲劇式人物,只做了別人的配角,卻一直自說自話的做着主角。
這時巷子裡傳來了沙沙地聲音,像是腳步踩在乾枯的樹葉上,葉子發出的淺淺響聲,一隻手莫名其妙地伸過來拍在葉驚玄肩上。葉驚玄猛然一驚,回頭一看,一張在黑夜裡看不清楚地臉,帶着一些低沉的笑聲湊過來:“你是什麼人,趕緊走……”
葉驚玄這會兒正在暴發中。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一定會毫不留情地趕走。
卻沒想到來人嘻嘻一笑。渾不正經地道:“小姑娘。這麼晚了。街上可不安全。不如爺帶你回去。找個溫暖安全地地方咱們說說話吧。”
葉驚玄鬱郁地翻了個白眼。緩緩站起身來。朝着來人狠狠瞪過去道:“大叔。麻煩你回去照照鏡子。做怪叔叔也要有點資本。你這樣蟑頭鼠目一看就是天生地惡人相。勞駕哪涼快哪待着去。”
那人聽了葉驚玄地話。更是興味濃了幾分:“小姑娘地嘴倒挺利地。來人……帶走。今晚上爺又有着落了。”
黑暗地巷子裡又走出幾個人來。葉驚玄一看見勢不好。拔腿就跑。後面地人緊緊追着。葉驚玄回頭瞄了眼。眼看着就越追越近了。
葉驚玄正在算哪裡可逃地時候。前面站了一個人堵在前面。她只好停了下來。任由幾個人把她圍在中央。葉驚玄冷冷地看着那個蟑頭鼠目地人。只見他走上來開口道:“跑。我倒想看看你能跑到哪兒去。大晚上地在外頭晃。想來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不如乖乖跟爺回去。爺一定好好善待你。”
葉驚玄不由得望天,今天到底什麼日子,感情失意、生活失意,難不成還要失個身……
那人見葉驚玄擡頭望着天,還以爲她就這麼認命了,於是走上來笑嘻嘻地要拉葉驚玄,葉驚玄下意識地一讓,怒目瞪道:“你若動我一下,我拿你全族的命來償。”
“喲,還真是個辣主兒,爺呀……還就好這口了,眼睛再睜大點使勁瞪,爺就喜歡這**勁兒……”那人地手挑起一縷髮絲,貼近了嗅,似乎有無限芬芳一般,做出一股很享受的表情。
遠遠地忽然有火把鄰近,葉驚玄也不管是誰,瞅準了幾個人地空隙,一下子就鑽了出去,沒想到還沒走幾步就又被逮住了。那邊的人可能是看到了這邊的狀況,連忙過來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好大的膽子,不知道前面就是永徽王府嗎,要是驚了王爺,
個腦袋來賠?”
葉驚玄茫然無助時正好聽到永徽王府四字,剛想說話卻被人給捂住了嘴:“官爺,我們可不敢打擾王爺歇息,只是家裡的婆娘鬧事,非在街上瘋不可,這拽也拽不住,真是讓官爺見笑了。”
葉驚玄聽了這話,猛地一腳跺在身後的人身上,那人啊的一聲,葉驚玄就衝到了人羣前面,一隻手卻又被拽住了。
永徽王府的侍衛大都認識葉驚玄,遠遠一看冷汗都嚇出來了,只見那侍衛趕忙過來盯着打頭的那人道:“你說這是夫人?”
“是啊,我這婆娘不聽話,就是喜歡四下亂鬧,讓官爺見笑了。
”
侍衛猛地冷喝一聲:“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那人連忙問道:“官爺,您看這是爲哪般啊?”
侍衛冷笑:“爲哪般?你可知道她是誰,你夫人,我看你去衙門裡好好醒醒夢。”
那人看了一眼葉驚玄,心裡咯噔一下:“爺,這可確實是草民的婆娘,您若不信,他們都可以做證。”
後面的人應成一堆,侍衛卻不管他們,只管上前把葉驚玄請了過來,恭敬地問道:“葉小姐,您可還安好,這已近半夜了,葉小姐怎的還在外面,九爺怎麼沒陪同小姐一塊兒出來。”
葉驚玄這會兒又愣神兒想起了顧至臻,硬是沒擠出一個字來,只是悠悠地望着一句話不說。侍衛見葉驚玄這樣兒,心裡更是打起了小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出什麼事了,也不敢亂問,只好硬着頭皮讓去請顧重樓,往常裡葉驚玄在府裡,那是和王爺平起平坐着,侍衛可不敢怠慢。
顧重樓正好還在書房看着書,一聽哪裡還坐得住,讓侍衛在頭前領着路出了王府,遠遠地就看見葉驚玄被王府的幾名侍衛護在身後,餘下的侍衛則圍住幾個人。
顧重樓走到侍衛後頭,一看葉驚玄站在那兒,連平日裡慣有的見禮問好都沒有,一雙眼睛也空洞地落在前方,心裡也是被嚇了一跳:“葉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就跟我說,有我替你做主呢。”
顧重樓語氣裡透着濃濃的關心,一雙溫暖的眸子清澈乾淨地看着葉驚玄,葉驚玄眼珠子四處遊晃一圈,終於對上了顧重樓的眼睛,那眼睛裡有着雨後晴空一般的澄澈色彩。葉驚玄莫名的一陣心酸,想起了顧至臻的眼睛,那雙永遠溫淡她卻沒能看透過。
眼睛瞬間像是讓酸風吹了一般,神色求變,眼淚卻沿着臉頰就這麼落了下來。這不哭還好,一掉淚真讓顧重樓慌了手腳:“葉姑娘,這究竟出了什麼事了,九弟也不在,我讓人去請九弟來,你看好不好?”
葉驚玄聽了一個勁兒的搖頭,這一搖頭讓顧重樓犯了難,問話也不答,還啪嗒啪嗒往下落淚。顧重樓只好看着侍衛圍着的那幾個已經傻了眼的人,冷冷地轉身,沉沉地問了一句:“說,你們究竟做了什麼,竟然鬧事都鬧到本王府門前了。”
那些人一聽是徽城的永徽王,嚇得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王爺,小的們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見這位姑娘獨自一人,便……”
“便什麼……嗯。”顧重樓不輕不重地嗯一聲,把場中的跪着的人嚇了個結實。
這時候侍衛湊了過來,把他們看到的說給顧重樓聽,顧重樓聽得直皺眉:“好大膽子,光……”本想說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地擡頭望了眼天空,又改了口:“來啊,抓起來,扔到衙門裡去,讓知府好好辦了。”
那些個人好辦,關鍵是顧重樓不知道該拿身後這小女子怎麼辦,只見葉驚玄眨巴着眼光掉淚,小眉小眼地在風裡彷彿隨時都會飄走一般,顧重樓的心裡頓時生出無限憐惜來:“葉姑娘,要不先進府裡去,外頭天也冷了,有什麼事喝口熱茶再跟我說說,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葉驚玄愣愣地不說話,跟在顧重樓後頭走頭,顧重樓時不時地回頭看上一眼,左思右想愣是覺得肯定出什麼大事了,要不然依着葉驚玄平時的性子,早嘀咕開了,哪會有這般暗自傷神的模樣。
到了屋內,顧重樓讓人上了茶和點心,還給葉驚玄拿來了衣裳披上,葉驚玄這時才覺得暖和了些,強忍着泛出點兒笑,掩了袖子把淚擦去,掉淚咽聲原本就不該是她的性格,只是……顧至臻啊,真是傷着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