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葉家有個三小姐
楔子
心無掛礙
無掛礙故
無有恐怖
遠離顛倒夢想
究竟涅盤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永平城的秋天,永遠是這般的火熱,十里紅楓霜華年,才子頌女兒繡,端是一幅好畫面。
漸冷的秋風裡,車伕往袖子裡攏了攏手,看着身邊的另一個車把式說道:“小伍,聽說你娘病了。”
“是啊,這鬼天氣,說病就病了,家裡還有兩個弟妹指着娘來餵養,這一病就躺牀上起都起不來了。”叫小伍的車伕穿着身破衣裳,處處縫縫補補,讓人看了好不寒冷。
“不如去城東葉家試試,他們正在招趕車馬的車伕,你年輕力壯又讀過兩年書,指不定能在葉家謀份差使,你家裡也就有着落了。”
小伍聽着動心了。葉家是永平城裡地大戶。能在葉家謀份工。那以後地日子就好過了:“說是這麼說。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啊。想進葉家地人。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頭鑽。”
“總得去試試。說不定就用你了。”
小伍聽得這麼說點點頭。說了聲謝謝。駕着馬車就朝城東邊去。一路上風塵僕僕。好不容易在午後趕到。正遇上府裡地女眷回來。小伍連忙避讓到一邊。
和小伍一起來地。還有不少來葉家應徵地各色人等。小伍看了看。有拿着算盤像是帳房先生。還有拿着繡品地像是繡娘和趕着車來地車伕。
小伍心下一驚問身邊地人:“大哥。葉家這回怎麼招這麼多人……“
“你剛來吧。不知道葉家地大姑娘要出嫁。嫁到京城毅王府做側妃呢。聽說婚禮籌辦時需要招幾個帳房和繡娘。還要招車伕。你也是來做車伕吧。”一個滿臉鬍子地人聲音洪亮地解了小伍地疑惑。
忽然,大家都沒有了聲音,葉家的大小姐葉初和二小姐葉緋一同從車上走下來,大家都愣愣地看着。
只見葉初穿着一身素蘭色長裙,腰間別着象牙白的腰帶,梳着小鬢頭上珠釵玉飾的倒也不多,卻愣是讓人覺得氣質出塵。
葉緋穿着一身淺粉色衣裙,大紅襟帶,頭上單隻插着一枝芙蓉花,卻是玉雕成的,顯得整個人活潑清朗,讓人眼前一亮。
上前來扶的幾個丫環也是個個清秀得很,眉眼間卻沒有了葉初和葉緋的那份從容清貴。
“這就是葉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吧!真是天仙兒似的,怪不得會嫁到毅王府呢。”小伍忍不住就感慨了一句。
身邊卻有個穿着青色布裙的女孩,手裡捏着把狗尾巴草,嘴裡還咬着根。頂着一張小臉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衝着小伍說道:“當側妃耶,你覺得很好嗎?”
小伍愣了愣神說道:“那也是大大的貴人了,難道不好嗎?”
那姑娘吐掉嘴裡的狗尾巴草,搖頭晃腦地說道:“一入候門深似海,聽說毅王府裡已經有一位正妃,三位側妃了,還有十幾房侍妾,這嫁過去了,就是幾十個女人中的一個。幾十個女人,一個男人,能不爭不搶嗎,那日子壓根不是人過的。”
小伍聽了撲哧一笑,這姑娘眉眼靈活,那黑溜溜地大眼睛就像是墨染的一樣,讓人看來分外有趣。
小伍忍不住問了句:“姑娘,你覺得什麼樣的日子纔是人過的。”
那姑娘看着手裡毛絨絨的狗尾巴草,撇着嘴笑道:“反正不是做一個男人衆多妻妾的其中之一,那樣的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姑娘,咱們平常人家,就是想三妻四妾也沒那個餘錢,可人家有錢多娶幾個不是很正常嗎?”旁邊有人聽了小伍和青衣姑娘的對話,忍不住插口。
那青衣姑娘小嘴兒一扁,憤憤地道:“纔不是這樣的,怪不得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
一時間衆人無語,似乎都在細細想着青衣姑娘這句話,忽然有人一拍大腿,大叫了聲:“妙啊……”
葉府的護衛忽然被這聲音吸引了來,護衛們一看到人羣中用狗尾巴草遮着臉的青衣姑娘,無奈地走了過來,叫了聲:“三小姐,您又往府外跑了,夫人正找您呢。”
衆人這才恍然明白,原來這青衣姑娘竟然是葉府的三小姐葉驚玄。只見葉驚玄拍拍身上的塵土,把手裡的狗尾巴草遞給護衛,神色坦然極了,絕對不像是第一次被人這樣逮個正着。
葉驚玄向着葉初和葉緋的方向走去,還不忘回頭脆聲聲地說:“回頭讓人送到我房裡去,對了,別告訴我爹我出去玩了,他非打斷我腿不可。”
護衛苦笑着搖頭,跟衆人說了句:“請諸位見諒了,我們三小姐就是這性子,也勞煩不要讓我們老爺知曉,否則又是一頓好罰。”
衆人點頭,護衛便笑着轉身回到葉府門口去。
葉初和葉緋見了葉驚玄,再瞧她身上的衣裳,就明白葉驚玄幹什麼去了。
葉初連忙叫來小婢:“小嬋,去院子裡瞧瞧爹在做什麼。”
小嬋領了命飛快跑進大門去,葉初轉過頭來看着葉驚玄:“三妹,你瞧瞧你,葉府的嫡出小姐,卻像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姑娘似的,天天頂着身粗布衣裳四處晃,就算不怕人閒話,也得擔心被爹逮着。”
葉緋也是笑盈盈地看着葉驚玄說:“三妹啊,你這回又去哪裡了,是到西河摸魚兒了,還是到北城扮乞丐去了。”
葉驚玄看着兩個打趣着她的姐姐,好不生氣,鼓着兩頰氣呼呼地道:“我有那麼沒出息嗎,我今天到南城外山上掏了三顆雪雁蛋,等將來小雪雁孵出來了,送給大姐、二姐一人一隻,將來我們離得再遠也能靠雪雁傳書了。”
葉初聽了這話,眼淚快掉了下來,拉着葉驚玄哽咽着道:“三妹,姐姐知道你的好!我們三妹啊,最惹人疼愛了……”
葉初這話還沒說完,葉家的大家長葉霜城就站到了門口,瞪着頭髮有點零亂,一身粗舊衣裳的葉驚玄,拿着律尺就往葉驚塵身上招呼,也不顧這是在大門外。
“你看看你,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上山摸鳥,下河摸魚,田裡玩泥巴,屋頂上撿粟子,你乾的哪一樣像是女孩子應該做的事情。”葉霜城氣極了,手上的力道也就越來越重。
冷不叮的,葉驚玄大叫了一聲:“唉喲……”
葉府裡頭急步趕出來一位中年婦人,看着正在捱打的葉驚玄,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攔着葉霜城道:“老爺,再打下去女兒都讓你打壞了,這好歹是咱們葉家唯一的嫡女,你要打壞了,我就去祠堂燒香告訴娘去。”
葉霜城正舉着律尺,聽到自己夫人的話,往下壓一壓律尺,硬是打不下去了,一生氣便把律尺往地上一扔:“葉驚塵,把你妹妹帶進去看好,驚濤去書記把《家訓》拿去讓那死丫頭抄一百遍,十天之內交給我。”
“一百遍…十天…爹還不如打死我算了。”葉驚玄瞪圓了雙眼,她只要一想到那本厚厚的《家訓》,手就開始酸了。
葉霜城回過頭來狠狠瞪了葉驚玄一眼:“一百遍,初兒、緋兒不許給她代抄,驚塵和驚濤也是一樣。”
葉初、葉緋他們幾個應了聲好,幾人臉上不由得都染上了笑,連葉夫人臉上都是一臉的笑。
只有葉驚玄一臉的苦大仇深,看着葉初他們四個:“好哥哥,好姐姐,你們最好了是不是,一定不捨得我死了,墓碑上還寫着,此人乃罰抄至死,鬱鬱而終吧……”
“爹說了,不準代抄,要是連累了我們一起受罰,那就不合算了。”葉驚塵率先進了府門,給衆兄弟姐妹們做了表率。
有了葉驚塵打頭,葉家二公子葉驚濤摸摸腦袋,看着葉驚玄道:“三妹,不是哥不幫你,爹捨不得打你,可是爹打起我來可是實打實地疼。”
“我和緋兒的字,爹一看就認出來了,我都快嫁了,妹妹不忍心讓我落個不從父的名聲吧。”葉初說完便拉着葉緋走了,葉夫人看着葉驚玄笑了笑,也跟着一起進去了。
葉驚玄一個人留在原地,愣愣地半天,終於接受了自己被家人隔離的事實。只見她哭着臉,跺着腳說了句:“沒人性,你們這什麼兄弟姐妹,通通沒人性。”
衆護衛們在一旁低聲發笑,葉驚玄瞪了他們一眼,忽然眼前一亮:“我記得,府裡的人都是能識會寫的,那我那兩百遍《家訓》就交給你們了,記得十天之內交上來。”
“三小姐,您不能這樣,要是讓老爺知道我們幫您抄,會趕我們出府的。”
“那就要看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好了,讓爹知道了,只能說明你們功夫不到家。”葉驚玄眉眼一挑,笑吟吟地轉身。
走到門口時,葉驚玄拍拍雙手,回頭看了眼正在苦笑中的護衛們,又叮囑了一句:“不要寫得太漂亮,太漂亮的字我是肯定寫不出來的,青蛙體和螃蟹體纔是我的風格。”
衆護衛應聲齊齊看着天空翻了個白眼,大小姐溫婉雅緻,二小姐嬌美活潑,這三小姐嘛……怎麼看都不像是葉家的女兒,卻偏偏是葉家唯一的嫡女,上天造物真是讓人驚歎啊……
開了新書的小弈興奮得半夜睡不着覺……太幸福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