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天下了雪,葉驚玄正趴牀上跟顧重樓說要去堆雪人,外頭桐月那丫頭就在喊,說是宮裡來了旨意。
兩個人臉紅的互相看了一眼,心說皇帝真是勤快,他們還沒起牀,皇帝的旨意都到了牀邊上。兩人趕緊梳洗了起牀,丫頭們侍奉了衣妝,兩人趕緊去前廳迎旨。
傳旨的公公一臉喜慶,先讓二人都免了禮,說是站着聽旨就行,這才請了旨出來,皇帝賞了一大堆東西給他們,讓他們倆兒三十晚上去宮裡參加春宴,宣完了旨公公又接着道:“王爺,娘娘,聖上還有口諭,問二位在京城可住得好,侍候的人可還合心意。”
顧重樓笑笑接過聖旨,捧在手裡道:“請公公回了父皇,侍候的人都好,京城打小住到大,也沒什麼不慣的,也請公公代問父皇安康。”
“請王爺安心,老奴一定代王爺帶到。另外,皇上還請娘娘進宮一趟,說是德妃娘娘想念媳婦了,若是王爺得閒,自可陪着一塊兒去。”
顧重樓聽了這句話怎麼都.覺得彆扭,什麼叫王爺得閒……他們那位父皇還真是個能整的主,他都被明着軟禁在園子裡了,怎麼會不得閒,就差沒把自己鹹死了:“那公公稍坐,王妃還需準備一番,懷廣你留在這兒給公公奉茶。”
說罷領着葉驚玄回園子裡,一邊.走一邊說:“這回進了宮可要小心些,現在宮裡的氣氛不比往常,再不能像上回一樣,口沒遮攔。問你什麼,知道就點頭,不知道就搖頭,別多說話。”
葉驚玄疑惑地道:“不是見德妃.娘娘嗎,怎麼還這麼叮囑我。”
顧重樓讓丫頭把葉驚玄八百年難得穿一回的制.袍拿出來,葉驚玄撇了一眼倒沒拒絕,看樣子都知道拒絕不了,顧重樓自己也換着衣服:“你啊,難道你就不會見着別人了,比如宮裡其他娘娘,父皇你更是避都避不開的。你要再照上回那樣說話,指不定什麼大餅就能壓你頭上,把咱們一塊壓得死死的。”
“呸呸呸……這話真是不吉利,你放心,爲了我自個兒的.小命着想,我也會管住自己的嘴巴。”葉驚玄穿和衣裳和顧重樓並肩站到一塊兒,朝銅鏡裡看了一眼,青錦金絲與紅衣朱線交相輝映,兩張同樣幸福的臉。他們便各自眯着笑眼看着,那是多麼幸福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推開了門,兩人攜手立在冬日的陽光之下,一樣.的尊榮、一樣的純粹,丫頭們看得都癡了,到底是天家子媳,那身上的氣度,若發散開自然懾人得很。
兩人從大乾門.進宮,去紫霄殿先拜了君王,皇帝把顧重樓留了下來,讓太監領着葉驚玄去甘泉宮,甘泉宮裡德妃早已經備好了茶點,只等着自個兒媳婦來了。
葉驚玄這也算第一回正式拜見自己的婆婆,所幸這婆婆跟她娘關係鐵得很,也自不用揣着小心。她忽然覺得自己無比幸運,有個護短的孃親不說,還有可寬和好相處的婆婆。
進了甘泉宮,門外守着的宮女紛紛給葉驚玄行禮,葉驚玄被領進了甘泉宮,好在也不是頭一回來,也還是熟悉着的:“媳婦給母親請安,母親請用茶。”
德妃瞧着那小眉小眼,像極了姚思敏,這清貴又寧和的性子,真讓她說不出的喜歡。德妃喝了口茶就把葉驚玄扶了起來,隨手塞了個紅包給她:“坐吧,好孩子,這些日子跟着老七受苦了,瞧你都瘦了。你母親要是見了,還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子,說不得還要埋怨我呢。”
“母親,不苦,重樓待我很好,我還得感謝母親呢,這麼好的一個夫君,還有什麼可苦的。”葉驚玄收了紅包,眉開眼笑地坐在德妃身邊,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
德妃聽了這話,心裡別提多得意了,自家的兒子好不好,她最是清楚,可誰都一樣好話聽了心裡舒坦。德妃溫和地拉着葉驚玄的手,越看這媳婦就越滿意,刨開身份不談,這也是個能和自家兒子過一輩子的姑娘:“你們府裡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現在這樣很好,以後你們倆好好的過着,比什麼都強,爲娘就希望你們安安平平的。”
葉驚玄說說笑笑地敘述着府裡的事,撿有意思的歡快的說,絕對不至於掃了德妃的興頭,反而讓德妃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笑着點頭。正在婆媳倆說着話的時候,外面傳道:“淑妃娘娘、齊妃娘娘到……”
葉驚玄連忙站起身來,德妃卻按下了她的手,示意她坐着:“你可是正一品,不用起,坐着就是了。”
“可……母親,二位娘娘終歸是長輩,這樣不妥吧。”米錯,她是正一品的懿安王妃,就算是德、慧、賢、淑四妃也不過從一品,以封誥來說,她確實可以安坐着。可……這不是還有家禮在嗎,天子家裡果然麻煩。
德妃卻搖頭笑道:“若獨是淑妃單來了,你起來娘不會攔着你,可齊妃麼……你如果想讓思敏敲打你一頓,那你就起身吧。”
葉驚玄吐了吐舌頭,她忘了姚思敏和齊妃不對盤,於是就只好坐着:“母親,我心裡可毛着呢。”
“你呀,果然像思敏說的,膽兒小。怕什麼,天大的事還有皇上給你擋着吶,而且……這本就是皇上的意思,要不你以爲她怎麼能這麼快得了消息!”德妃說着給了葉驚玄一個且安心的眼神,便坐正了身子,和葉驚玄一起迎着淑妃和齊妃的到來。
葉驚玄這頭卻滿心的疑問,爲什麼皇帝要整這出,嘛意思……
淑妃和齊妃進了門一挑簾子就看見了正笑吟吟望過來的德妃,還在正安坐着的葉驚玄,齊妃心下一陣冷笑,張嘴道:“給姐姐請安了……喲,這不老七媳婦嘛,姐姐啊,您的媳婦架子可真大呢。”
德妃眉眼一擡,讓丫頭給備好的椅子,讓淑妃和齊妃坐下:“齊妃妹妹,你可是不知道,我這媳婦見了我都是不用拜的,她可領着正一品的誥命,我可不好讓她拜下去的。”
淑妃本來也頗有微辭,可聽了德妃的話又覺得有些道理,雖然她們算是長輩,可也不過才從一品,齊妃……只二品誥命:“喲,那還是坐着吧,我這兒可才從一品,雖說都是領七彩誥,我那誥上可沒有硃砂線。”
德妃暗地裡發笑,宮裡除了皇后和皇貴妃,哪個有硃砂線了,只是淑妃太會挑話說了,齊妃那張臉可是真好看:“淑妃妹妹說的是啊,唉……大過節的咱說這些做什麼,來來,喝茶。”
齊妃端着茶一聲冷笑,眼掃過葉驚玄的臉上,又想起自個那謫仙一般的老九來,如果不是葉驚玄,她的兒子肯定能活得好好的。說不定還能奪了天下江山的大位,那時候她的身份,比起眼前這些人來,都要尊貴,到時候誰又敢在她身邊安坐着。
齊妃如果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帝編排好的劇本,不知道心裡該做何感想,只是現在她可光顧着氣悶與憤恨了:“德姐姐真是好福分,想我家老2的王妃,可不過才三品呢,雖說見了我是恭恭敬敬,可到底身份低了些,不如德姐姐的媳婦那麼身尊位貴。”
德妃挑了挑眉,這不明白着說這媳婦不夠恭順自個兒,不夠孝順嗎,她心裡可沒這碴兒:“妹妹說得是,不過我怎麼就喜歡這丫頭的沒大沒小,直心直言呢。”
“那是娘疼我嘛,恭敬就冷冰冰的了。我可是愛孃親呢,把孃親放在心上暖融融的多好,咱們可是娘倆兒,虛來禮去的孃親纔會不高興呢。”葉驚玄笑眯眯地偎着德妃撒嬌,一副小兒女的嬌態,德妃呵呵笑地摸着她的頭髮,說不出的高興。
淑妃看着感慨地道:“唉,要是老六媳婦能跟我這麼樣兒,我也舒坦,寧可沒大沒小的,婆媳倆兒論什麼尊卑呀,那不就生份了嗎?”。
齊妃氣結,喝了幾口茶找了個理由就走了,帶着滿心的憤怒走的,更加堅定了她心裡那些陰暗的念頭。德妃笑笑地看着齊妃離開,心裡不住地暗笑,齊妃啊……真是上了皇帝的鉤了!
淑妃笑看着德妃和葉驚玄,笑道:“姐姐,您以後打算跟老2或老七去蕃地麼?”
德妃端着茶水喝了口,想了想道:“那得看媳婦兒歡迎不歡迎我了,倒是妹妹你想好了嗎?”。
“老六啊倒是個孝順孩子,只是惠海太遠了,而且風物和京裡大大不同,我怕不慣呢,想來想去也沒定下主意。”淑妃何嘗不想跟自己兒子走,這宮裡能脫身不容易啊,誰還想待着。
德妃看了看葉驚玄,眼她使着眼色,葉驚玄摸着腦袋不明白,德妃無奈地只好自個兒開口:“妹妹若是嫌惠海太遠了,不如跟我去老七的蕃地,比起老2來,老七這孩子更讓人省心。你不也說老七媳婦好嘛,以後就讓這小猴子在咱們眼前天天蹦蹦,那日子多有趣兒啊。”
葉驚玄這才明白了德妃的意思,連忙道:“是啊,淑妃娘娘不妨去徽城吧,那兒民風淳樸,地富人康,物產也豐,去了管過得舒坦。”
淑妃笑着搖搖頭道:“謝謝姐姐和懿安王妃一番好意了,老六這孩子雖說封得遠,怎麼也是自個兒子,哪能真不隨他去呀,我也只是說說。不過,將來我可少不得要多去打擾姐姐和懿安王妃,到時候別嫌棄我就成了。”
淑妃走後,葉驚玄不明白的問德妃:“母親,您爲什麼讓我請淑妃去徽城呢?”
“傻孩子,老六是要掌兵的,老六雖然看起來是個文雅的孩子,可手底下卻有貨,咱們朝裡三成的兵權在老六手上呢。我這是在爲你們着想,老七手上有三成兵權,這是給老六老七保命的,誰讓這倆孩子都一樣懶得出油。皇上是這個也想顧着,那個也不捨得,只好讓爭的去爭,讓懶的自保。”德妃嘆息一聲,明明有掌天下的能力,卻沒有掌天下的心,她這生的什麼兒子。
“母親的意思是,六王爺和重樓共有六成兵力,合則共贏,分則同損……”葉驚玄總算是明白點味了。
德妃笑着點頭,一副你總算明白了的神色:“是啊,你也好歹是明白了,老六和老七都沒有私心,就算這場爭鬥不可控制了,只要老六老七能合在一塊兒,這天下就亂不到哪去。”
“爹是擔心他們爭來爭去會亂了天下……”見德妃點了點頭,葉驚玄這才驚覺,坐那皇位還真真是不容易,不讓兒子們爭吧,挑不出合適的人選,讓兒子爭吧,又怕亂了江山社稷。原來……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淺了,皇帝的心思真是深,目的也真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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