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廉價,我越喜歡!……”只見畫扇這樣冷冷的回覆他的話。轉身來到凌風跟前,道:“但不知公子此畫,是以如何價錢賣出的呢?”
凌風垂斂,望了一眼那畫,卻又望了一眼在旁邊忿忿的邢良,卻獨獨,不去望站在他跟前的畫扇,就一如,此刻站在他跟前的,是一根木樁罷了。看在畫扇眼中,是深深的刺痛。
只是,畫扇既然也開口說要了這幅畫,想那邢良對畫扇如此的百般討好,又怎會附逆她的意思呢,隨即對尚未開口的凌風吼道:“喂,賣畫的,問你呢,這畫多少錢,本公子買了……”
卻見凌風,微微一笑,伸過手,緩緩地抽出畫扇手中握着的那幅畫卷。
風又揚起,他的青絲,撩在頸邊之際,隱現幾處絕情意味,帶滿陌生。直到,那幅畫卷全數抽離了畫扇的手中,他擡起眸,第一次正眼的,望向了畫扇,眸中,依舊盡是冰冷,道:“對不起,這畫今日,不賣了……”
“不賣,……了嗎?”畫扇凝了住了神,與他直視着,如斯問道。
徒虐
此中情,當作天涯路;面相逢,卻在爲難處!
曾幾何時,在畫扇心中,也曾如此的渴望過一次這樣的重逢,卻未曾料,又是此景,又是此地!或也曾對己言,此情不過一夢曇花,歡場女子,所承之客,數之何盡,他,亦不過是那衆多過客中之一而已。
但,此念百念,終究還念!任她如何斷之,卻始終夢魂纏繞,日牽夜掛,終究難耐心中那抹切切殷盼,總如夢魘,緊扣心底那絲脈脈青弦,就只爲,夢中那句滿注情與愁的“凌郎”一喚。
“此畫,不賣……”萬千柔情百轉,千迴夢憶,終究被這一句冰冷,生生打破。蕭郎何絕,竟致如此相對無言之地。
“你……”在旁的邢良,卻又何曾被人如此拒絕過,從來所到之處,無不千依百順,何況如今,眼前的,不過一個賣畫的,竟也囂張至此。
正待在旁的邢良欲發飆之時,在旁的畫扇卻開聲了,“爲何不賣?難道你的畫,還得你看得順眼的,才能賣出不成?”她故意說得輕蔑,心中,卻不知自己爲何要如此與他周旋。
誰知,那凌風卻咧嘴一笑,道:“你說對了,我的畫,只賣給我覺得順眼之人!”他望了一眼旁邊的邢良,又是一笑,極爲不屑,卻道:“你就是剛纔在西閣之上,爲博美人一笑,而散盡千金的那位公子爺吧?”
如此說法,在邢良耳中聽來,自是當成了阿諛般話語,畢竟,能爲其博得美人一笑而將千兩黃金盡數倒入湖中且不喊一聲冤的人,如此闊綽,確實值得炫耀一番了。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在旁人看來,他不過也是一個紈絝子弟,浪蕩煙花叢而已。
卻見邢良撇了撇嘴,煞是威風一般,走近凌風身前,一手搭上他的肩,道:“算你小子識相!……這樣說來,那你就該識相點,隨便開個價,把這畫賣給這位畫扇姑娘就得了,你開多少錢,本公子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的。”
畫扇望着邢良的這副嘴臉,此時此刻,卻是說不出的厭惡。紈絝子弟,她自是見多了,但如此般自大狂妄之輩,倒是少見,卻也令人徒增更多反感而已。
然,凌風何許人也,又怎會被他這般氣焰凌駕於上。凌風心知,而在旁的畫扇,自也是肚明。只是誰,都不將此事戳破,儼然看着現在在面前作威作福的邢良自說自唱,彷彿看猴戲一般,令人不屑一顧。
修長的手,一把搭上邢良此刻放在他肩上的手,道:“如此說來,公子是對在下的畫,勢在必得了?”語罷,凌風用手,在剛纔邢良的手搭過之處,輕掃了幾下,此樣絕然,卻無比瀟灑。擡首一望,笑:“只不過你未必把人都看扁了,今日,我還真不做你這一生意。”說罷,轉身去,就連對再旁的畫扇,都不再流連一眼。
徒身過,一抹清風,略帶書香酒氣,渙散入鼻。
“等等……”畫扇叫喚,“凌風……”
邢良怔了住,“你,……認識他?”
卻見凌風,並無回頭,依舊步伐瀟灑,信步朝前。一隻手,搭上腰間酒葫蘆,一口飲下,望着背影,何等蕭瑟。
難道,當真連一眼也懶得再看她麼?望着悽悽背影,畫扇心道。
難道,當真連一處忘記她的地方,都沒有嗎?喝着壺中苦酒,凌風苦笑。
“站住……”畫扇一喝,衝到他跟前,與之相凝,問:“這就是你麼?當真絕情,當真瀟灑啊!”夜夜相思,只等着臨風一見。卻不想,當真一見之時,卻是如此境地,相望不相識,相識不相知!
一滴淚,自她的頰,緩緩流落。
凌風的手,幾乎,忍不住了的,壓抑不住心中的那股衝動,一想上前,爲她拭去所有煩愁,只是,那夜風流,那夜的尷尬,尤然在目。他,依舊不是她的歸屬。一隻手,就如此的,呆凝在側。
畫扇一笑,帶着淚的笑,似是絕望了的,眼神中盡是空洞,“枉費我,朝思暮想,你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咽咽聲落,她望了一眼他手中卷軸的那幅畫,悽悽一笑,盡傾人心。她道:“……等閒易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你錯了……”凌風望着她此刻的決絕容顏,沙啞着聲道。一股酒香,緩緩溢出,就一如,他倆頭次相見一般,只是此刻,他未酩酊,卻早心醉,醉死……“未曾相牽,何談易變。我凌風,從來都沒對你有過任何感情,一如你所說,歡場作秀,何必當真!”
淚,再度流落;笑,依舊如花!只是憑添幾許淒涼,幾許哀。她四下環顧着自己的衣裳,卻對着凌風道:“不要,求你不要……不要溼了我的衣裳,真的……我求你……”
凌風擰眉,全是不解。“你在說什麼?”
“你不要好不好!”畫扇一句大呼,哭喊出了聲,卻也一時氣急,伸手搶過他手中的畫,高舉過頂,擡向天處,前後一撕,頓時各半。她哭了,啜泣着道:“我雖是歡場女子,卻不是你所能欺侮的……”
“畫扇……”手,終於按耐不住心底的渴望,悄悄撫上她的臉。
“別碰我……”一句聲嘶,畫扇撥開了他的手。而一直在遠觀望的邢良,見此刻凌風的手欲蓋上畫扇的頰,自然妒火中燒,朝他聲喊:“好你個賣畫的,看你一派斯文,卻不想這般,調戲我的女人……”說罷,他一聲吩咐,“給我狠狠的打……”身後一班跟班,頓時蜂擁而上。
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