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風看了柳兒一瞬,與顧清薇的想法大同小異,她轉而柔聲勸道:“姑娘,太太既然不在,不如咱們先回院子。”
顧清薇梗了下脖子,想起自己的來意。
“太太去哪兒了?”
她肖似蘇氏的三角眼一立,語氣極爲惡劣。
柳兒心裡不太舒服,不過她身在人家的屋檐下,只能低下頭。
“太太去園子裡小坐,姑娘要是有事就去那兒找她吧。”
“我看芽兒姐姐拿了好些東西,估計太太不會太早回來。”
顧清薇嘟着嘴,不高興的道:“真是的,大中午的,沒事出去幹什麼呀。”
她扭過身,如一陣旋風的跑了出去。
嵐風慢了一瞬,沒攔到人,只能急忙忙追出去。
顧清薇憋着股勁,兩條腿邁得又快又急,竟然把嵐風落下好遠。
顧府偏僻的西北角,蘇氏坐在瘦石堆積而成的涼亭裡,望着青翠的樹蔭緩緩吐氣,心裡的滋味無法言表。
她想起從前跟顧博文爭執時的情景,每當顧博文不如她意,她都會以死相脅,那時的她絲毫不懼怕死亡,至少是以爲自己不怕的。
可是就在剛纔,看到柳兒滿不在乎的朝自己笑時,她忽然一陣膽寒。
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死的悄無聲息,而這偌大的府邸裡,卻還有一個蘇氏,甜蜜的陪在顧博文身邊,享受她本該享受的幸福,做她本該做的事。
所以她離開經營了二十幾年的院子,躲在這個偏僻的涼亭裡,忍着飢腸轆轆,喝一口口涼風。
她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肚子,幽幽嘆了口氣,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爲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這樣地步。
“阿孃,你怎麼跑到這兒了?”
顧清薇找了大半個園子,總算找到蘇氏,她臉頰通紅的跑到蘇氏跟前,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哭腔。
蘇氏回過神,憐愛的攬着極爲委屈的女兒,抽出帕子給她擦額角的細汗。
“阿孃心裡煩,想來這邊靜靜。”
顧清薇噘着嘴,暗道她每天都沒什麼事,有什麼可煩的。
蘇氏給她倒了杯已經變得微溫的梨汁,推到她跟前。
顧清薇耍脾氣扭開頭,道:“阿孃心裡還有我?我還以爲阿孃只記得有個庶女呢。”
“這是怎麼說的?”
蘇氏有些詫異,轉而看向嵐風。
嵐風低聲道:“姑娘聽說四娘子跟孫家定親了。”
蘇氏無聲的啊了下,轉而笑道:“原來是這事啊。”
“你還笑,”顧清薇氣得不輕,眼睛裡都泛起了淚花。
蘇氏忙給她擦淚,溫聲哄她坐下,道:“這裡面另有內情,你先莫急,喝口水緩緩,阿孃慢慢跟你說。”
顧清薇扭着身子,氣哼的道:“我不喝。”
蘇氏無奈又寵溺的搖頭,把孫大郎的情況跟顧清薇說了,又道:“別看她現在美,等到嫁過去,有她哭得時候。”
顧清薇鼓着腮幫道:“可我還沒定親,她連婚期都定了。萬一太婆害怕丟臉,給我隨便定個人家,那我怎麼辦?”
蘇氏笑道:“有阿孃在,怎麼會隨便呢?”
她拉着顧清薇,溫柔的哄道:“其實,阿孃一早就挑好了人選,只是時機還不成熟,阿孃不想讓別人知道,免得被人搶了先。”
顧清薇抿着嘴,任她再彪悍,涉及到婚事,還是有些羞澀,又聽蘇氏話裡隱藏的意思,她未來的夫君還是個搶手的,是顧清菱那個下賤坯子根本比不上的。
“那到底什麼時候才合適啊?”她忸怩的道:“我可不想急巴巴,什麼也沒準備的嫁過去。”
蘇氏颳了刮女兒的臉,笑眯眯的道:“快了,阿孃保證,過了年,一準有好消息。”
顧清薇喜上眉梢,按捺不住的笑了起來。
顧清菱明年臘月纔會成親,她得好好準備,只提前一兩個月出嫁就行。
阿孃就她一個,她儘可以將好東西搜刮帶走,讓那個下賤坯子寒酸着出門。
蘇氏看她小臉緋紅,總算有了小女兒的嬌羞,便笑着打趣。
顧清薇不依的撒嬌。
蘇氏笑呵呵的任由她賴着,心裡流淌着淡淡的滿足。
幾乎相差不多的時候,林琪回到小跨院。
黃嬤嬤和丹霞過來稟告,這個府裡都沒有誰受傷,也沒有誰身上有香土味,只有張嬤嬤手下的一個小丫鬟,一早出去了就沒回來,若說可疑,也就只有這一個。
林琪蹙眉,道:“這府裡都找過了?”
兩人搖頭,道:“守門的嬤嬤我們都問過了,沒放哪個小丫鬟出過門。”
黃嬤嬤和丹霞把事做得很低調,大多都是暗中觀察,能這麼快把人都看全,還要多虧她們人緣好,大家都願意幫忙。
雪姣從外面進來,看到林琪,她急忙上前道:“姑娘,二舅太太今早情緒有些不對,一大早就去外面吹風,這會兒纔回去。”
林琪道:“她出去了?”
蘇氏這段時間極爲老實,除了請安,都不出院門,偏偏在她院子出狀況時,蘇氏就奇怪的出門了,這不能不讓人懷疑。
“她去哪兒了,有沒有跟誰見面?”
雪姣搖頭道:“在園子裡的涼亭,跟前伺候的都是她院子裡的,除了三娘子,沒有誰過去。”
林琪蹙着眉,想了一會兒,道:“你再去盯着,如果那人真是她派去的,她早晚都會跟那人見面,至不濟也會送些藥材。”
雪姣點頭,連口水都沒喝又衝了出去。
林琪忙叫紫霜帶些吃食給她送去,又吩咐丹霞帶着人繼續去園子裡找。
傍晚,蘇氏吃過飯便出了門。
雪姣一路跟着來到福壽堂,眼瞧着她進來門,她心裡泛起了嘀咕。
落桐院裡,纔剛走馬上任的柳兒靜等着天擦黑,才把人從牀圍後面拖出。
她先是小心的看了看院子,見沒有什麼人,便架起被換了頭臉的柳兒,小心的出了門。
天黑後的府裡,丫鬟和婆子只要沒差,就都會自己的屋子,偌大的園子裡安靜的只有蟲子聲嘶力竭的鳴叫。
柳兒將人扶到一個草比人高的角落,用了所有能夠調動的氣勁打中她心脈。
一聲低低的悶哼過後,正牌的柳兒嚥下最後一口氣。
假冒的柳兒將她放到一塊平攤着的大石上,才直起腰,就忍受不住的皺起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