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第二天,顧氏早早起來,帶着林琪出門。
清晨的街市車水馬龍,早市在敲五更鼓時就已悄然開張,昨夜沒有回家的人們叫了專賣洗臉水的婆子過來,舒服的洗了臉,又喊住遊走在街上熱鬧的叫賣潤口湯水的小童,買一份清口的湯水,然後就近找個合心意的地方坐下來,吆喝老闆或者老闆娘做一份拿手的早飯。
林琪撩開車簾,透過輕薄的窗紗新奇的往外看,顧氏覺得太過吵鬧,忍不住皺起眉頭。
芸心瞥見她這般,忙敲車廂板,等到車伕應聲時,她撩開車簾,吩咐趕得快點。
車伕得了張嬤嬤吩咐,讓把車儘量趕穩些,所以才走得這麼慢,現在聽了芸心的指派,他響亮的應了聲,揚起鞭子,甩了個響鞭。
清脆的響鞭在半空炸響,騾子好似得了號令一般,打了個響鼻,撒開四個蹄子,得得得的跑了起來。
林琪隨着車廂用力一搖,就見路旁的店鋪飛一般的往後飛馳,淡淡的煙塵飛揚開來,洋洋灑灑的落在的窗櫺上,一些更細微的透過窗紗,飄了進來。
林琪忍不住眯了下眼,黃嬤嬤趕忙攏了下車簾,把煙塵擋在外面。
林琪眨巴下眼,坐回位置上。
顧氏摸摸她的額頭,把被風吹落的幾縷碎髮攏好,道:“待會兒先請了郎中,吃完藥,再去玩兒。”
林琪點頭,這次出來本來就是看病的,只是看病的人選有待商榷。
騾車從一間青竹搭建的三層高茶樓奔過,因爲速度快,引得路旁的人側身閃避,立在二樓的崔硒聽到動靜,無意間一瞟,留意到車轅上坐着的漢子有些眼熟,他目光一閃,忍不住勾頭去看。
旁邊機靈的阿六見他遲遲沒有收回目光,懂事的一晃,人好似落葉一般輕飄飄的下竹樓,順着煙塵追了上去。
這一追便了無音訊,少年也不急,就坐在窗邊耐心的等,直到日上中天,阿六氣喘吁吁的回來,看到少年他一臉神秘。
“主子,你猜她們出來幹什麼?”
崔硒摩挲着茶杯,淡淡的看着阿六。
阿六看到了送荷花餅的小丫頭和據說手藝超級好的嬤嬤,心裡十分興奮,就是主子的冷視也絲毫沒有澆滅他訴說的衝動。
“她們是出來看病的,”他指了指腦子,兩眼放光,“據說是林家太太憂思成疾,這裡出了問題。”
崔硒臉上一寒,“那個郎中說的?”
阿六點頭,又搖頭,“你是不知道,”他眉毛一挑,很是得意,剛要訴說自己的豐功偉績,又想到崔硒總是嫌棄他手段粗暴,就含糊道:“差不多吧。”
崔硒眉頭打結,臉上有些不虞,這樣人品的郎中可實在讓人不敢相信。
阿六見他冷臉,趕忙辯解:“我就嚇唬嚇唬,那郎中的孫子我可沒弄死。”
崔硒道:“她們既然悄悄出來,就是不想人知道,那郎中這麼輕易就跟你說了這些,保不齊也會跟別人說。”
從打竹林裡瞧見顧氏被人算計還茫然無知,崔硒就對顧氏處理事情的能力打了個問號,先生如今就剩琪姐兒這麼一個骨血,他不能眼瞧着不管。
阿六眨眨眼,試探的道:“主子,那你的意思是……”他順着脖子比量了下,臉上有着對人命的輕忽。
崔硒皺眉,“弄死了他,你去治病?”
阿六趕忙搖頭,打小他學的就是怎麼快速有效的殺人,可沒學過救人。
崔硒道:“你不是說那郎中有孩子嗎?把那孩子弄過來,跟他說,把人精心治好了,就把孩子給他送回去,治不好……”
他看了眼阿六,阿六秒懂,這個他拿手。
城西齊家巷的上空散逸着淡淡的苦味,讓人舌根也有些發澀。
巷子中間的二進小院裡的林琪把剩了一點點褐色藥汁的小碗放在桌上,瞧見一旁動也沒動的顧氏,板着臉道:“阿孃,你怎麼沒喝?”
顧氏嫌棄的看了眼小碗,企圖矇混過關,“珍珍去玩吧,等藥涼了,阿孃就喝。”
林琪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麼可能被她糊弄過去。
當下從椅子上蹭下來,端着藥碗湊到顧氏嘴邊,“阿孃,不許耍賴,說好了你一碗我一碗的。”
顧氏無奈,林琪喝得是調理脾胃的湯藥,她喝的就是補藥,喝不喝的有什麼打緊。
但林琪很堅持,一定要顧氏喝,顧氏無奈,只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放下時,她苦得打了個寒噤,皺着臉問卷翠,“怎麼補藥也這麼苦?”
卷翠笑道:“補藥也是藥,哪能不苦。”
林琪抓了兩枚烏梅,一個塞到她嘴裡,一個填到自己嘴裡,有些含糊的道:“下次把藥製成丸子,就不苦了。”
顧氏還是覺得舌根苦得發麻,只是女兒小小年紀都能忍下,她這個阿孃肯定不能露怯。
又吃了幾塊蜜餞,苦澀稍減,林琪就拖着顧氏在院子裡轉了兩圈,等到吃過午飯,兩人打道回府。
顧老夫人心知兩人爲何出去,聽到兩人回來,心就一直提着。
等到第二天,林琪過來請安,她趕忙問:“怎麼樣,郎中怎麼說?”
林琪不想顧老夫人擔心,抿嘴笑道:“郎中說阿孃是憂思成疾,吃幾服藥就沒事了。”
顧老夫人長出了口氣,唸了聲太上老君保佑。
曹嬤嬤笑道:“老夫人擔心了一天,想要派人去問,又怕姑太太知道了不高興,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外婆,你這樣可不好,”林琪又感動,又擔心,顧老夫人這會兒還病着,哪能讓她操心。
顧老夫人瞪了眼曹嬤嬤,不以爲的擺手道:“外婆上了歲數,哪能一點小毛病都沒有。你放心,外婆可不像你阿孃,湯藥一直都沒斷,不會有什麼大事。”
林琪卻知道顧老夫人這病就是看着沒事,一發作起來就要人命的。
她歪蹭道顧老夫人跟前,掰着手指跟顧老夫人絮叨,這不準那不許,只要顧老夫人反對,她就眼淚汪汪,一臉指控。
逼得顧老夫人無條件答應許多條款,再三保證絕不會再犯,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