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嬤嬤也察覺了自己的疏忽,趕忙道:“小廚房還有點山藥糕,姑娘先墊墊,我這就去做午飯。”
林琪擺手道:“把山藥糕拿來就好,嬤嬤給我熬點烏梅湯吧。”
黃嬤嬤應了聲,急忙忙出,沒一會兒便端着吃食過來。
林琪略用了些,便準備小憩。
雪姣一路疾奔着進了門,黃嬤嬤從裡面出來,見她火急火燎的樣子,忙把她拉到一邊。
“你輕點,姑娘纔剛躺下。”
雪姣點頭,嚥了口唾沫,安撫幹得快要冒煙的嗓子。
黃嬤嬤拉她去茶水間,等她喝了水,忙問她:“茶樓那兒怎麼說?”
雪姣道:“掌櫃的說會盡快把信傳過去,最晚明早就能有準信。”
黃嬤嬤點頭,只要能把信傳過去就好,但願崔少爺能夠答應姑娘的要求。
將近晚飯時,外院的小丫鬟跑來送了封沒有署名的信。
林琪打開一目十行之後,讓黃嬤嬤點了燈,直接燒了。
黃嬤嬤等到紙徹底化成灰,又澆了些水,把灰燼攪碎,去院子裡處理妥當,纔回來問林琪。
“崔少爺怎麼說?”
林琪道:“他約我明天在茶樓相見。”
黃嬤嬤點頭,良久又嘆了口氣。
這日子怎麼就沒有個消停的呢,纔剛安穩幾天,就又有事了。
還是這麼大的事,真是難爲姑娘了。
吃過晚飯,林琪靜不下心,書札裡的字都好像長了腿,四處亂跑。
她索性放下手札,去院子裡轉了幾圈,等到累了直接寬衣睡了。
第二天一早,林琪帶着雪姣和黃嬤嬤上了騾車。
車伕之前送過雪姣幾次,雪姣一說地方,他便輕車熟路的來到茶樓。
清晨的茶樓裡並沒有什麼人,高頭健壯的騾子才一走到門口,掌櫃的便從櫃檯裡出來。
等到雪姣扶着林琪下來,他已經走到了門口,並笑吟吟的朝林琪作揖。
“貴客臨門,蓬蓽生輝。”
林琪禮貌而又矜持的斂襟點頭。
“崔少爺一早就來了,這會兒正在上面的雅間,”掌櫃的撩着袍腳一邊領路,一邊說道。
林琪含笑,隨着他的步子上了二樓。
掌故推開最裡面的一間房門,恭敬的稟告,“林小娘子到了。”
站在窗邊的崔硒轉過身,一眼看到立在光線黯淡的門口,卻還是白得發光的林琪。
他靜靜的看了片刻,朝她淺淺一笑。
林琪下意識的咧了下嘴,卻在瞬間察覺到肌肉的僵硬,頓時有些尷尬。
崔硒抽了下嘴角,佯作未見,心裡卻在揣測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她這樣。
他伸出白皙修長的大手示意她來一早備好茶爐的幾邊坐。
林琪順從的過去,姿態優雅的坐下。
崔硒盯着她略微發皺的衣襬一瞬,蹙了下眉,又很快放開,止兒之前回報,顧家的人對她還算不錯,那到底是什麼讓她這樣焦慮。
林琪垂下眉眼,夾了幾塊碳放在正燒着的爐裡,等到炭火旺了,她把雕着君子淡如竹的銀瓶放入碳上,而後從腰間的荷包裡取了小塊的茶餅,就着炭火慢慢的烤。
銀製的插架隨着溫度的升高逐漸熱了起來,林琪指尖的嫩肉感覺到微微的刺痛。
她微微抿嘴,默默將疼痛忍了下來。
崔硒瞄了一眼,見茶餅烤得差不多了,便拿起茶舀,在她詫異的目光裡,將夾中的茶餅接住,而後慢慢的搗。
林琪放下茶夾,擡眼睨他。
清晨的陽光裡,俊美如水墨畫樣的少年或輕或重的臼着茶餅,微風從窗邊吹過,輕佻的撩動他耳邊的髮絲,微微揚起,又輕輕落下。
林琪目光一閃,極快的垂下視線,手指無意識的轉着茶盞大小的石磨。
崔硒像是並沒察覺的她的不自在,手裡的石臼依舊不緊不慢的臼着,直到白茶被碾得幾乎碎過風裡的塵埃,他才停手。
林琪伸手拿過,纔要倒入石磨,又頓住。
細成這樣的粉末哪裡還需要再磨!
她直接拿了茶篩,細細篩了兩遍。
崔硒忽然提了銀瓶,將茶盞用沸水衝過,而後捏着茶匙舀了兩勺細沫,接着直接澆水。
林琪見他這般,忙要攔下。
崔硒動作很快,白皙的手指捏着竹筅極快的擊打,林琪伸出手,不等攔下,那茶盞就已將要八分滿。
他緩緩停了手,將茶盞推到林琪跟前。
林琪被他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驚到了,要知道她當年爲了練到這種程度,不知泡了多少杯茶,而他的手法不知比她高明多少。
她低頭看杯口緩緩浮現的瑩白小兔和邊緣處緩慢而又輕柔浮現出來的茶油,抿抿嘴,心裡暗哼,等自己長到那麼大,也行。
她自動忽略瞭如果加上夢裡的幾年,她其實跟崔硒差不了太多的事實。
另外一盞,崔硒衝得隨意,只是一枝簡單的白色細竹。
林琪靜等一會兒,等到小兔子變得又肥又白之後,便煞風景的喝了一口,硬是把可愛的畫面破壞殆盡,然後得意的抿嘴。
崔硒垂着眼,看似在欣賞細竹,其實是在用餘光打量林琪,看到她這樣頑皮,他眼底極快的劃過一絲笑意,嘴角也忍不住輕翹了起來。
林琪又喝了兩口,確定把圖畫徹底破壞乾淨,她放下茶盞,正襟危坐。
“硒哥哥,我有筆買賣想跟你做,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崔硒放下茶盞,微微點頭。
“請說,如果能辦,我一定盡力。”
林琪癟了下嘴,忽然有點憋屈。
他還是真是記仇,這不是從前她應付他的話嗎?
不過這不也說明他其實是個十分嚴謹的人,不輕易許諾。
林琪給自己暗暗打氣,這樣纔好,只要他肯答應,以後她也不會擔心那些人的生計。
她朝黃嬤嬤招手。
黃嬤嬤趕忙上前,把手裡緊緊抱着的匣子放下。
崔硒挑眉看着匣子,問她,“這是什麼?”
林琪道:“這是林記所有鋪子田產的契書。”
崔硒輕輕哈了聲,身體往後微微仰了些,道:“這就是你要跟我做的買賣?”
林琪點頭,她快速的整理了下語言,將林記在福州的困境說了,又道:“遲大掌櫃一家爲林家做了太多,我不能看着他們陷入囹圄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