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得幾乎沒有縫隙的枝葉間被強塞進兩個人,枝杈悲催的發出喀嚓聲。
林琪屏住呼吸,努力把住將要被擠出去的丹霞的腰,主僕倆憋屈的縮在一塊。
少年似乎聽到了什麼,他挑眼朝這邊望了一眼,而後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聽王六娘悲慼的哭了一聲,疾奔着跑遠了。
林琪雖然看不見,但也能從那一聲裡聽出王六娘是徹底傷心了。
她撇了撇嘴,暗道真是個不憐香惜玉的。
丹霞瞄着人走遠了,才慌忙起身,道:“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林琪低着頭,忙着把別在樹杈裡的小腿弄出來,而後她一手拽着枝杈,一手往前一伸,胡亂抓住攤過來的手,踉蹌着從樹叢裡鑽出。
林琪拍打着身上的碎葉子,皺着眉頭,忍受着灰塵與碎葉齊飛。
她轉過身低語道:“幫我弄弄後面,別讓硒哥哥發現不對。”
周圍一片寂靜,背後沉寂片刻,有人輕輕的將她肩頭和背脊出的葉片摘下。
林琪立在那裡等着,待到背後沒有動靜了,才轉過身,道:“走吧。”
才一擡頭,看到眼前之人,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來人淡淡的看着她,長指捏着邊角泛黃的葉子,細細的葉梗在他手指尖來回的轉動。
林琪滿臉通紅,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尷尬的咧嘴,偷偷瞪邊上的丹霞。
丹霞僵僵的立在原地,要哭不哭的看着她,滿臉的祈求。
林琪眨眨眼,忽然察覺不對。
她伸手扯了扯丹霞。
丹霞好似木頭樁子,動也動不了。
林琪頓時變了臉色,再顧不得其他,急忙扯了崔硒的衣袖,道:“你把她怎麼了?”
崔硒垂眼看還不到自己肩膀的林琪。
幾次見面,這還是第一次見林她這樣焦急,就是將要隨着騾車落水的時候,也沒有這樣。
崔硒臉色一黑,很是不悅。
先生可就剩下她這一支血脈,她怎麼這麼不看重自己。
崔硒犯了脾氣,本不想搭理他,但看林琪急得臉色發白,還是心軟了。
“我點了她穴道,血氣不通,過會兒就好了。”
林琪微微鬆了口氣,只要沒性命之憂就好。
崔硒見她這樣更是不爽,邁開長腿就往外走。
林琪‘哎’了一聲,非但不跟,反而靠到丹霞跟前,只拿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盯着崔硒。
崔硒見後面沒有動靜,扭過頭,見林琪巴在丹霞身上,頓時渾身冒寒氣:“過來,我有事找你。”
林琪很是糾結,她道:“我也想問問你福州那邊的情況,但是丹霞這樣,我不能走開。”
崔硒周圍的氣壓降了又降,他盯着林琪,林琪心肝顫了顫,強撐着沒慫。
崔硒盯着那雙有點可憐兮兮的眸子,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他低聲道:“阿六。”
樹影輕搖,林琪只覺得一個恍惚,就有一人立在自己跟前。
“林娘子,你就把人交給我吧,我一準把人給你妥妥當當的送去船上。”
林琪倒是認識他,上次也是他幫着拉住車,自己才能逃出生天的。
林琪朝他笑笑,客氣的道:“麻煩你了。”
阿六嘻嘻一笑,道:“林娘子客氣,上次吃了你送來的荷花餅我還沒謝呢,這些小事你吱一聲就是,我立馬給你辦妥。”
崔硒眼瞧着阿六開始扯皮,最後的耐心已經徹底消失,他冷冷的掃了阿六一眼。
阿六背脊一挺,立馬封上嘴巴,一把扛起丹霞,一溜煙的跑遠了。
林琪驚歎的瞧着比騾馬還要快的速度,問崔硒,“你跟前的人都那麼厲害嗎?”
崔硒眉目略微舒展了些,對她的訝然很受用,“能扛個人跑就是厲害了?”
林琪搖頭道:“不止,阿六力氣也很大,還有止兒,功夫很厲害,你不知道,她才一到就抓住一個小賊呢。”
崔硒挑了下眉,道:“顧家進賊了?”
林琪點頭,按說這事關係到顧家的內宅,本該三緘其口。
可林琪想着止兒早晚也會回去,這事瞞是瞞不住的,再說她也答應了幫止兒表功,就把那晚的事情說了,自然也要順帶誇獎下止兒。
崔硒目光沉沉的思索片刻,道:“所以你今天沒帶止兒出來?”
林琪點頭,坦言道:“這事一開始是我錯了,我不該小瞧了止兒,不然那人必定逃不脫。”
“只是小瞧?”崔硒似笑非笑的看了林琪。
林琪臉一熱,有種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狽。
崔硒只說了一嘴,便轉過頭,將林琪引到一處攀爬着藤蔓的花架下,石桌上擺着琳琅滿目的蜜餞果子還有各式時令鮮果,冰冷的石凳早已放上軟軟的墊子。
有丫鬟立在那裡守着,見兩人過來,她遠遠行了個禮,將放在墊子上的暖爐拿開,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崔硒朝她示意一下,便坐了下來。
林琪順着他的意思坐在對面,墊子被暖爐溫得暖暖的,人坐在上面十分熨帖。
崔硒把攢盒往她跟前推了推,又倒了杯石榴汁。
林琪拿起來,意思的抿了口。
崔硒看她一眼,又看看杯子,挑了下眉。
林琪急着知道福州的事,不想因爲這些小事囉嗦,又把杯中的石榴汁喝了大半。
這回直接問:“遲大叔他們怎麼樣了?”
崔硒從袖子裡抽出巾帕,遞過去,道:“擦擦。”
林琪瞄了眼邊角處繡着一小叢極爲精美的細竹帕子,暗道不知是哪個小娘子送的,她纔不要。
她從袖子裡掏出自己的,擦擦嘴角,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崔硒也不介意,將帕子收回,長話短說:“去的人很及時,人救下來了,只是受了些皮肉傷。叫你來,想問問你的意思,這人你是要接回來用,還是交給我。”
林琪蹙了蹙眉,覺得崔硒避重就輕。
從遲三郎千里奔波,到她找崔硒幫忙,已經過了那麼久,遲大叔他們只怕沒輕受折磨。
“那些都好說,看他們的意思就是。現在最重要的事讓他們養好傷。”
“他們傷得可重?”
“沒傷到筋骨,養些時候也就是了。”
不知爲何,崔硒很不喜歡她這種總是爲別人操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