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五郎跟前伺候的兩個性子浮躁，做事滑頭，你看是不是換些老實本分些的？”
顧老夫人聽她說這個，眼皮都不擡。
自打顧明昕酒後失態把林琪踢下水，又跟華姨娘大鬧一場之後，顧老夫人就對這個孫子不再抱有指望。
老話說的好，三歲看到老，顧明昕的品行已經定了，板是板不過來了，左右是個庶子，顧家也不差他那口飯。
“你是他嫡母，他的事你看着辦就是，不用再來問我，”顧老夫人沉沉的回答，這樣的態度等於一錘定了顧明昕的前程。
昨天發生的事，她不是不知情，只是看林琪和韓守奕連油皮都沒破，韓守奕也沒想張揚的份上，裝作不知而已。
陳氏也知道那事瞞不過顧老夫人，提出這話其實就是想過個明路，等到顧博彥回頭來問，她也有個說辭。
好在顧老夫人給她這個面子，陳氏心裡一定，笑着轉開話題：“適才知州夫人才派了人下帖子，特地邀請慧娘和琪姐兒明兒個一塊去雅園賞花，阿孃你看……”
顧老夫人看了眼林琪，初四知州夫婦要在雅園辦賞花會，這事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定下，顧老夫人當時是把顧氏和林琪刨出去的，一來林琪年紀還小，定親一事也不着急，二來顧氏狀態很不好，顧老夫人害怕她在外面失態，陳氏也是贊同的，所以便沒有提，只是現在周夫人再次派人邀請，那就不能再推了。
“琪姐兒，你可想要去城外賞花？”顧老夫人慈愛的道。
林琪頓了片刻才道：“想去的。”
顧老夫人欣慰的看着她，這孩子自打來了這裡，除了做法事就沒出過府門一步，要說想要去湊熱鬧，顧老夫人第一個不信。
說想去，不過是知道這事她們推脫不得，爲了不讓她們爲難，才難爲了自己。
顧老夫人心裡軟得一汪水一樣，叫了曹嬤嬤，讓她把放在放在櫃子裡雕着吉祥如意紋的黑檀木匣子取來。
曹嬤嬤聽她點名要這個匣子，臉微微一變。
顧老夫人擺擺手道：“既然要去，就得體體面面的。老大家的，你催催針線房，先把別的都放一放，今晚就給慧娘和琪姐兒趕出兩身衣裳。”
陳氏趕忙道是，林琪在後面補道：“大舅母，要素色的就好。”
兩套素面的衣裙，若是集合全府的繡娘還是能趕製出來的。
陳氏看了看顧老夫人，見她沒有反對，便笑吟吟的答應了。
說完事，陳氏知趣退了出去，曹嬤嬤捧了匣子過來，顧老夫人沒讓她過來，反而招手。
“琪姐兒，過來，外婆給你看樣好東西。”
林琪也對能讓曹嬤嬤動容的好東西好奇，聞言推了凳子，走到顧老夫人跟前。
顧老夫人牽着她的手，帶她去了次間，這纔打開匣子，轉了個面，把內裡轉給林琪看。
“好看不？”
林琪低了頭，只見匣內底下鋪了軟軟的幾層細綢，上面擺着個嵌着紅、黃、藍、綠四色寶石的花冠，寶石做蕊，花瓣和葉片皆由薄薄的金片打造，其上可見清晰脈絡，偶爾幾片低垂的葉片上還滾着瑩潤的珍珠露珠，或是玳瑁雕出的蜻蜓蝴蝶等小蟲。
“這是……一年景？”
林琪眼睛瞪得溜圓。
所謂一年景，就是把一年裡所有開的花都用薄薄的金銀片打造出來，鑲嵌到一個頭冠上。
一年裡能開的花，少說都有上百種，手巧的工匠們要想一個不落的嵌好，還得把美觀和奢華都推到極致，沒有頂尖的手藝是辦不到了。
崔氏同樣也有一套一年景的頭面，雖然比這個更加奢華，更加華貴，但沒有這個做工精細。
顧老夫人很滿意林琪微張着小嘴，傻傻的樣子。
她把匣子合上，往林琪手裡一塞，“現在它是你的了。”
林琪頓時覺得匣子燙手，這麼貴重的頭面，必定是外婆頂頂重要的嫁妝，當年阿孃出嫁，外婆都沒拿出來，她一個外孫女哪裡能拿。
“不行，外婆，這太貴重了，還是留給幾位表姐吧。”
林琪擡手要把匣子推回去。
顧老夫人壓住她的手，板着臉道：“你表姐們自有你舅媽給張羅。這是外婆給你，你乖乖拿着。”
林琪只好道謝，把頭面收下。
顧老夫人這才露出慈和的笑，道：“你阿孃那裡，你去幫我說說，周夫人盛情邀請，咱們不好推脫，若是實在不情願，就去露一面，等到見了人，早些回來就是。”
林琪知道顧老夫人的顧慮，點點頭。
顧老夫人很是欣慰，看到林琪這樣懂事，她嘆了口氣道：“你阿孃這樣，我可真是不放心啊。”
林琪理解點頭，她也不放心啊。
顧老夫人摸摸她的手，道：“早前周夫人就下過帖子，可我替你們把這事給回了，那邊本也沒再提，可這回又單獨下了帖子來請，你可知道爲何？”
林琪點頭，道：“因爲奕哥兒。”
顧老夫人微微點頭，又嘆了口氣。
“你和你阿孃得了人家恩惠，又跟奕哥兒投緣，自然再好沒有，可在外人眼裡，是我們攀了權貴。這一飲一啄，也不知是福是禍，”她摩挲着林琪的手，道：“這次花會去的人必定不少，你到了那兒，要多看多聽，少說少做，聽不順耳的你便忍忍，看不順眼的就當做沒看見。走到哪兒都跟着家裡人，不要自己一個人亂跑。”
林琪點頭。
顧老夫人又道：“我聽說清河崔家也會去人，你太婆是博陵的，要往上論，也能攀上親，可外婆要告訴你，咱們活着，就得活出一股氣性，人家以禮相待，你便投桃報李，萬不可冒冒失失的主動攀親。”
林琪抿了下嘴，點頭。
顧老夫人又交代好些赴宴的規矩，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還是很不放心的道：“算了，這麼多你也記不住，我讓曹嬤嬤跟着一塊過去好了。”
林琪忍不住失笑，“外婆，曹嬤嬤跟我走了，那誰來照顧你啊？”
顧老夫人不以爲意，“左不過一天，這滿院子的人，誰還不能伺候。”
曹嬤嬤笑着打趣，“可不是。我這老疙瘩整天杵在這兒，總算惹得你煩了，要把我打發出去了。”
顧老夫人斜了曹嬤嬤一眼，嗔道：“這老東西，還跟我撒嬌了。”
林琪抿了嘴笑道：“外婆院子里人雖不少，可貼心的就嬤嬤一人，君子不奪人說好，我雖不是君子，可也不能搶了外婆的貼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