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身手大約快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大概就是馬堅與李江帆跟血妖兩步之隔,林九的刀片起手,緊跟着兩人眼前就出現了一片血光。
飛濺而出的血跡誇張如飛流的瀑布,那一刻近在咫尺的馬堅一個本能的躲閃,一道長近一米的血幕,飛撲後幾乎是完完整整蓋到了他後方趙雲升的身上。
“跑了。”
一擊過後的林九鬱悶地放下了手中碎片,血幕過後,地上只剩下一堆被血漬染紅的舊衣服。
“本事不大,跑起來倒是腿腳利索。”
他呵呵冷笑了兩聲,第一個任務失手,轉頭不忘打昏被鮮血澆了一身的趙雲升。
“剩下的局面,你看看要怎麼處理?”
略加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被血跡弄髒的手背,老酒鬼轉身望向了靠在吧檯酒櫃邊的張野。
“趙雲升和這花妖自然是沒話說帶回警察局。”張野微微沉吟,“至於那隻放跑的血妖,你還有沒有手段能追蹤到?”
“我只負責打架,不負責找人。”
老酒鬼聳了聳肩,表示遺憾。
“不過剛纔那手血遁,起碼是屬於不到生死關頭不能輕易釋放的保命類大招。”
說到這裡他冷冷一笑,“換句話來說逃跑的代價對那隻血妖來說,最起碼也得是短時間內修爲折半。要麼接下來一段時間忍氣吞聲銷聲匿跡,要麼見了面等着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剩下的小問題我相信那位姓李的小兄弟自己就能解決,雖然沒能一次成功功德圓滿,但好歹這次出手,也算是掃平了他不少的麻煩。”
“多謝。”
李江帆頷首,他自己受傷也不輕,如果不是林九來得及時,只怕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裡都是個問題。
血妖的追捕不急於一時,雖然這次不慎將他放跑,但畢竟是意料之外,命數難測。
重點是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只要人還活着,就有重新追捕的希望。
馬堅警官朝着地面很啐了一口,朝着門外一聲招呼,幾名隨行的警員很適時地衝了進來打掃戰場。
一身血污的趙雲升被兩人架着擡上了警車,昏迷不醒的花妖也被施加了符術封印,一併押回了警察局。剩下躺屍裝死的大多是在花妖施展清場型法術的時候就已經驚愕過度失去了意識,事後醒過來的拍了拍屁股回警局做筆錄,沒醒過來的悉數送往了醫院就醫。
“張野兄,”馬堅警官帶着曖昧不清的眼神指了指警車後廂中動彈不能的花妖,“這位,跟你是什麼關係?”
“沒啥關係。”
張野冷笑,“以前交過手,我放了她一條生路,今天她卻差點送我見了閻王。”
“是嘛?”馬堅搖了搖頭,表示不信。
張野笑了笑,意思是信不信隨你。
“我倒是更感興趣那名行爲舉止異常的年輕人。”一直靜坐在車廂一角的李江帆微微睜眼,今天的戰局扭轉太快,直到現在,他跟馬堅兩人都沒能完全從驚訝中走出來。
“那名年輕人我判斷是中了妖術,所以起初是打算用術法鎮壓邪氣。但是當我的封印落在他身上之時,我卻明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一絲煞氣衝射。恰恰是這絲來歷不明的煞氣,衝破封印的同時,也震傷了我毫無防備地元靈。如果他是張兄你的朋友,我想請問你是否知道這股煞氣的來歷?”
“黑龍鬚。”
張野笑了笑,稍加思考便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山川地穴的風水秘寶,集天地靈、氣造化之精而成的靈物。因爲生長於黑龍龍脈,所以天生一股霸道的戾氣。偏偏這種風水秘術承接自然之力,專門剋制道門法術,神鬼莫問,堪稱是絕對的‘百無禁忌’!只能說江帆兄你運氣背了,碰上了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
張野搖了搖頭,微微表示惋惜。
傳言所說的一物降一物,恰好這類風水秘術,專門剋制的就是道門法術。
如同河伯地靈不畏懼道家正統,大地龍脈之上孕育而出的黑龍地氣,偏偏就是這樣神鬼難敵、黑白通吃的天下霸道之物。
李江帆的修爲並不算弱,即便是正面迎戰那隻血妖,蜀山劍術在手,未必也沒有一戰之力。上頭肯派他一個人下山就是最直接的硬道理——給他下達誅殺血妖的任務,說明在衆長老的心中他的實力修爲肯定是在血妖之上。
但是他運氣差碰上了趙雲升這樣的怪物。
在身懷龍脈之氣的人面前動用道法,本質上已經無異於在強盜、流氓面前露出了車廂內大把大把的金錢美女。
血妖鑽空子的時機確實是無可挑剔,在場中兩人都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手,如果不是張野的救援來得太過及時,今天的局面,也許真的就是警局上下全軍覆沒。
“他曾服用過黑龍鬚?!”
李江帆眉頭一皺,看樣子這位蜀山大弟子也是聽過這類風水秘寶的名號。
“這小子本身福緣並不算淺薄。祖上建穴的陰宅,恰好落在了一處黑龍隱脈之上。之前他身患屍毒,我受人所託救他一命,誤打誤撞找到了傳說中的黑龍鬚。給他服下治病的同時,也算是無意間改變了他後半生的命數。”張野望着被打暈後昏迷不醒的趙雲升,嘴角掛着淡淡的冷笑。
“因禍得福。”馬堅警官唏噓不已,“這樣的福緣又豈止是淺薄?像黑龍鬚這種東西對我們修道之人只能適得其反,但對於他這種普通人,卻是百年機遇也難碰上一回的天地靈寶。從此以後就是百邪不侵百無禁忌的絕對辟邪體質,怎麼算都是他賺翻了。”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李江帆搖頭,“龍脈的更改命數之效本身就不可控,更別說他身上的這條還是黑龍。是福是禍,只怕現在還不好說。”
他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龍脈這種東西,在古時從來都是帝王氣的代名詞。
懷龍脈之氣者,弱則雄霸一方,強則殺伐天下。而黑龍的引申之意,卻是三人都心知肚明的“暴君”。
“不管啦,他的路,總歸由他自己去選擇。”
張野苦笑了兩聲,心裡實在懶得再去管這檔子事。
“相反我倒是很好奇這花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呀。”他搖了搖頭,語氣中玩味不止。
“當年放她一馬時她的確是說過有朝一日要讓我十倍奉還,但是你要說她是爲了報復我特意出現在了這個地方,打死我我也不信。”
“有沒有可能,她就是血妖要見的那個人?”李江帆低頭,眯起眼睛沉思道。
“有這個可能,但是未必這麼簡單。”張野笑笑,“血妖,花妖,趙雲升。這三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這裡頭的關係絕不簡單。我上次見到趙雲升時他整個人還在逸城有穩定工作,沒道理會突然出現在B市,而且是兇性大發在迪廳傷人。”
“你這個朋友看上去是和妖物扯上了關係。”馬堅警官笑了笑,多年來的辦案經歷,算是讓他一下子就理清了基本的案情脈絡。
“他之前聽說是找了個女朋友,”張野笑着搖了搖頭,“不出意外,只怕就是咱面前這隻花妖。”
“但是問題來了。”
一直在沉思的李江帆也跟着順藤摸瓜推理了下去,“如果這隻花妖就是他的女朋友,這花妖爲什麼要做他的女朋友?如你所言服用了黑龍鬚之後就該是百邪不侵的禁忌體質,一個靠吸取精氣爲生的妖物,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得到任何圖謀。”
“也許有。”
張野擡起了頭。
“他今天的表現你們不是都看到了麼?利用得當,那就是一名誅殺道門中人的絕對人形兵器。”
“……”
聽到他這個猜想的李江帆、馬堅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當然我就是隨便一說沒確定就一定是這麼回事兒。”
張野聳了聳肩,示意兩人用不着這麼緊張。
“是與不是都等回警局以後再追究吧,在正式審問以前咱們所有的猜測都只能是猜測。”馬堅揉了揉過度操勞後發脹的眉心,今天這一晚,在他一個小小人民警察看來當真是幾度命懸一線,幾度死裡逃生。
“多事之秋。”
張野勾了勾嘴角,望着車廂角落裡一名躺着的血人和一名坐着宛若雕塑的妖物眼神複雜。
當最開始沈芳的那筆業債都開始追討到了他頭上,他意識到也許這一時刻真的算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幾段艱難期之一。
鬼宅的真相近在咫尺,千里外的應龍仍舊行蹤未明,潛伏暗處的婁震廷動向不定,再加上蜀山劍派這次明目張膽的血妖搜捕,而今的B市,算是真的迎來了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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