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打啊,總不至於在這麼小個地方吧?”樑警司隨口一問。
“當然不是在這兒,院子以外還有很大一片空地,足夠他們對演了。”張野解釋道,說着就領着兩人往圍牆外走。
路過後院時,張參謀的目光一直在那顆百歲老鬆的身上逗留。離遠了看不清楚,直到靠近他才發現,這棵樹上一片焦黑,明顯是遭受過雷擊留下的痕跡。
五米高的主幹,被巨力劈開了三分之二的長短。
高度延伸到二樓以上的豁口處彷彿還架着一團巨大的黑色繭狀物,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只是陽光下透着一股莫名邪氣。
“那是什麼?”他問道。
“樹瘤。”張野笑笑,回答了張參謀的疑問。
“樹瘤?這麼大的樹瘤?!”張參謀的臉色都變了,“這樹……還活着嗎?”
“當然啊,不活着我養着它幹啥?”張野笑道,“不信您聽,這樹上還有心跳呢。”他故弄玄虛地說道。
“心跳?”張參謀當然是不信的,不過張野都這麼說了,他還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探了一下這株形貌詭異的百歲老鬆。
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來自魔繭中的律動如泵血般一下一下傳導到了張參謀的手心,感受着這棵樹上的“心跳”,原本還滿腹狐疑的張參謀突然間臉色煞白。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張野笑道,“先去看對打吧,這棵樹的事兒不用管它。”
這就是張野叮囑黃毛叫貨車去崤山的原因。
陽宅植陰木,是爲了鎖住風水局的瓶頸。而這棟老宅本身就是按陰宅格局來設置,後院當中,應當種一棵剛陽之木來調和。
昔日林九好奇過張野要用什麼方法來複活一株被天雷劈死的老樹。
而這就是張野的回答。
他將蜀山上的那株芭蕉魔繭移植到了這棵雷擊松木之上,以魔繭的求生欲帶動兩者共生共存,至於往後的日子它能不能化妖,或者魔繭能不能重生,那是以後的事情,不在當下的考慮範圍之中。
回到現實,別墅外的巨大荒地上,是擺開架勢的兩路人。
一撥是張野手下的六旗陣主,一個是以一當百的跑堂小哥。
開打前樑警司特地盯着小甲身上的肌肉好一陣觀摩,砸了咂舌,算是表示十分滿意。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名副其實的練家子,至於張野手底下那六個“混混”……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名副其實的“混混”。
“老大……”
爲首的黃毛看了看張野,滄桑的臉上欲言又止。
跑堂小哥的實力他們是親眼見過的,且不說傳聞中的“一刀掀高鐵”,單是那晚面對馬男時表現出來的戰力,這位猛人的級別在他們六人心中起碼也就是僅次於張野的水平。
倘若今天對演的對象是那晚的白毛大狗,他們可以表現的比任何人都勇猛。
但一出手就是這麼個呂布級別、割草無雙的大咖,這這這……這麼大的差距怕是拿頭去填……
“別看我,看我沒用。好好表現,下半輩子是錦衣玉食飛黃騰達,還是街頭乞討碌碌平生,就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了。”張野呵呵一笑,臉上的表情跟樑警司差不多。
成,看到老大這副樣子,一羣人也算是知道,今天誰都指望不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打。
沒想過贏,但最起碼不能輸的太醜陋。
“我先試試水?”
對面的跑堂小哥皺了皺眉,很顯然,他這一手也是爲了幫這羣人快速熱身,提前進入戰鬥狀態。
於是他擡手,當即召喚出了那兩柄鋸齒長刀。陽光下泛着棕黑色光澤的刀刃合二爲一,誰都沒想到他剛一出手,動用的既是對陣馬男時纔用到的六合重劍!
接近一人高的巨劍擡過頭頂,朝着對面的六人旗陣,一刀斬下後,是巨大到肉眼可見的猛烈刀芒!
這一幕來得很有“四十米長刀”的感覺,人未動,手中的劍氣已經削到了對方的頭頂。
不管想不想打,真到了生死一瞬的時候,強烈的求生意志以及不自覺積攢的戰鬥本能都會幫着本人做出關鍵性抉擇。於是那一刻,面對着頭頂突然墜下的泰山之勢,六杆陣旗一瞬合併!撐開的旗陣,將那道“四十米長”的寬刃刀氣給格飛的無影無蹤。
張野看得出來跑堂小哥這是在放水。
瞬息萬變的戰場被你打成了回合制遊戲,你出一招我擋一招,這不是放水這是什麼?
真實情況還輪到着你放波之前先吼一聲“我要動手了”?是他的話直接大刀片子往上幹,要的就是你反應不過來!
但是樑警司看不出這些名堂,他只知道“四十米”的刀氣好帥好帥,突然發光的六柄陣旗也好帥好帥。這兩路人打得有來有回的看起來真有點東西,就是不知道真上了戰場是不是也能有這種表現出來的水平。
可是這不是張野想看到的東西,於是他對着跑堂小哥說:“你再放水,我就親自上了。”
“……”小甲黑着臉,聳了聳肩,“行吧,”他略表同情地看了看對面的六名對手,“你們老闆的意思,接下來,小心了。”
於是話音剛落,他陡然提速的身形即刻提着長刀出現在了陣首黃毛的身前!
“嘶——!!!!!”
突然響起的涼氣倒吸聲此起彼伏!
就在他長刀即將斬落的一瞬,是赤元離火旗上光芒大作,強烈的護主意識,使得蟄伏旗中的九尾火狐猛地撲出!
巨大的火尾掃過跑堂小哥的上半身,相比於實質性的火焰傷害,這一招造成的真正效果更傾向於火焰的“刺眼”打斷了他蓄力以後的斬擊。
這一刻,憑着幾次戰鬥遺留下來的本能,黃毛在火狐的掩護之下連滾帶爬,與大河交換位置躲到了旗陣的後方。
所有人都意識到跑堂小哥這是動真格的了。
因爲下一秒,那隻護主的空殼神獸便死在了他的六合重劍之下,看似華麗的身軀經不住一記重斬,片片飄碎的紅色的光紋,遊曳着匯入了黃毛手中的離火陣旗之中。
爲什麼和大河交換位置。
因爲大河的陣旗屬土,是整個天元大陣中最堅硬的部位。處在這個位置的人迎敵,無論何時何地擁有的都是六個人的防禦力總和。他並沒有黃毛那樣的空殼神獸,因而面對跑堂小哥的斬擊,靠的全部是黃元戊土旗上的元素之力。然而即便厚重的大地之源扛着了第二道重斬的百分之九十力量,剩下的百分之十依然不是大河能輕易扛住的傷害。
他吐血了。
真正的戰鬥就是那麼殘酷——內傷永遠來得比脫髮更加頻繁。
六名旗主同氣連枝,從交換位置的那一刻起,剩下的就是被眼前危機所充分喚醒的戰鬥本能。
大河受傷,還有老周去頂。於是綠色的光芒如同冰霜領域一般反制住了跑堂小哥的動作,他微微一頓,這才意識到這種熟悉的緩速感並非是自己的霜鎧,而是青元震木旗。
他所面對的不是單個人,而是六個存在着高度默契的傢伙。一者動,五者發。震木旗緩速之後,緊跟着連上來的就是兌水旗卸力,乾風旗亂步,驚雷旗眩暈,以及離火旗燒灼!
突然爆發的元素之力,因爲近身的關係,原封不動全數打在了跑堂小哥的肉身之上!
火焰的灼傷是持續性傷害,加上不同屬性的削弱,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在一大團纏繞身體的棉花中和六個人作戰!
“退!”
突然響起的聲音來自不知何時加入戰場的小掌櫃。
說好的兩方對演,她的入局明顯是對黃毛他們的不公,但張野沒有阻止,相反,他臉上露出的是和張參謀一樣的熾熱神情。
“事先聲明我不破壞這場對演的公平性,但張先生都說了要小甲拿出四成戰力,我們肯定是不能吃虧的。”
於是她說着,爲小甲的身上鍍上了一層冰霜甲。
事實上她的做法無可厚非,因爲按全部底牌來算,小甲的四成戰力,確實就包含了小掌櫃所提供的冰霜護鎧加成。
重劍在手三成,加霜鎧四成,加百足連身甲八成,不留後手全身心投入是十成。
“隨意。”
張野揮了揮手,表示沒有意見。
黃毛他們倒是心有不滿,不過戰況緊急,也沒有時間發這個牢騷。
重新入場的跑堂小哥一起手便是霜鎧自帶的冰霜領域——除了自身相當的防禦力以外,這套法術鎧甲所能帶來的最大優勢就是緩速效果對他本身敏捷度的一個彌補。
然而沒用,因爲六元捭闔陣法包羅萬象,其中黃毛主導的陣域,便是火行殺陣。
從白色霜花鋪滿遍地的那一刻起,黃毛在陣中的位置就自動由後方調換成了前方,他將赤元離火旗插入地面,焰色涌動,霎時間騰起的高溫雖不及張野當初配合林九使用的“朱雀旗槍”,但範圍性升溫,要破除這層冰霜效果卻是綽綽有餘!
六個人你來我往,配合無間,在真正的壓力面前,相應的戰鬥素養飛速提升!
黃毛之後,是老周和小胡的兩人的密切配合。
前者動木,後者控風。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隨着青元震木旗的颯颯回覆,大量的青藤開始在跑堂小哥的身周蔓延滋生,它們除之不絕,斬之不斷,每每用長刀割去一層,每每就會長出新的枝丫。
有用嗎?
單憑這些東西,連限制行動都困難。
但小胡的存在明顯改變了這種無力而又無聊的僵局,混元乾風旗一動,是一陣猛烈的熱風襲來!
風與藤同樣,沒有實質性傷害。但熱風吹走了青藤上的水分,快速風乾的大量枯藤,纏繞着跑堂小哥的身體形成了一道扯不斷、理還亂的密集藤甲!
黃毛在笑,因爲他的陣旗上,是破碎以後又重新凝聚成形的九尾火狐。
“火燒藤甲兵!”
觀戰中的張參謀忍不住吼了出來!
“夠了!”
陣中的小甲一刀打斷了六人後續的連招,隨後飛快抽身而出,“再打下去,我就不得不祭出百足連身甲了。如果是點到爲止,到這個地方應該可以止步了。”
“警司大人,你覺得如何?”
張野笑笑,把話語權丟給了看得津津有味的樑警司。
“這位壯士又是誰?”樑警司點點頭,他驚喜之餘更多還是把關注點放在了跑堂小哥的身上。
“咱們的‘副組長’。”張野嘿嘿一笑,也沒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反正先把名頭安上再說。
“哦?是嘛?可以可以,很有些名堂啊!”樑警司鼓着掌,看笑容,估計是確實看爽了。
“那就到此爲止。”張野衝兩邊打了個“暫停”的手勢,“不過結束以前,我還有話要說。”
他輕聲冷笑,慢慢走到了黃毛一行人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