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梅花三弄

虞美人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七天後,虞沐陽立即下了禁足令,竟將自己的貼身侍衛喚來做那看守她的門神,連她母親蔚芳兒也只能隔着門窗跟她說話。

接連幾天,虞美人都只能窩在閨房中作畫彈琴,剩下的便是對着那窗外的鳥雀發呆,自由自在,好不羨慕。

好在那薛非子總算沒有食言,依約昭告了天下,說是想要一睹冰玉雪蓮,卻不慎毀壞了去。

這個藉口雖有些牽強,但也算是最好了。

虞美人不禁在心裡想着,落筆之處已是一枝梅花怒放,卻清淡至極。放下筆,走到一側的古琴前坐定,指尖一撥,琴聲緩緩溢出,竟是一曲梅花三弄。

飄至甚遠,一男子白衣似雪,在荷塘前緩緩轉過頭,漸漸閉上了眼,腦海中閃過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淺笑深顰間,竟是別樣心痛。

梅花一弄戲風高,薄襖輕羅自在飄。半點含羞遮綠葉,三分暗喜映紅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錯把落英當有意,紅塵一夢笑誰癡。

梅花三弄喚羣仙,霧繞雲蒸百鳥喧。蝶舞蜂飛騰異彩,丹心譜寫九重天。

那年,桃花開得正濃,妖之灼灼,回首間瞥見女子絕世的姿容,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一眼,便再也無法移開。

只是那一年,他便已愛的瘋狂,哪怕她已是父皇的嬪妃,而他則貴爲皇后嫡子,卻因爲相愛,害她飲下一杯毒酒,而他也與那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一場宮闈中最隱秘的皇子與嬪妃的愛戀,最終被封鎖了消息,成了禁忌,僅僅留下美人的消香玉損,和一紙淡去芳華的丹青畫卷留於暗室之中。

耳邊彷彿隱隱聽到那般溫柔細語,彷彿一屢春風覆面,呵氣如蘭:“九郎,等你成了這天下的主子,我一定洗盡鉛華,爲你紅袖添香,伴你終生。”

心中驀地一痛,回過神,隱隱有了淚意,卻生生止住,心底的某個聲音,愈發的強烈起來。

榮蘭,終有一天,我必將成爲這天下的霸主。

眸中頓時清明一片,那男子突然間執起着長簫,微微擡手,那簫聲便響起,緩緩飄向遠處。

此時,虞美人只覺得胸口莫名的一陣刺痛,摩擦着指腹短暫生澀的疼痛,那音突兀的一聲,琴絃竟斷了一根。

“小姐,你沒事吧?”

映紅端了水果走進屋子的時候,正看到虞美人臉色蒼白,正微微鎖着眉頭,看上去似乎被什麼驚倒。

“我沒事。”

虞美人笑着搖了搖頭,伸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剛剛很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不禁道:“可能是最近在屋子裡悶的太久了,身體發生了質變,也不由自主了吧。”

“我看你是心裡又癢癢了,又想出去了吧。”

映紅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將剝好的葡萄放在空盤中,卻聽虞美人起身,來回踱了兩步,開口說道:“我爹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總是給我下禁足令。”

“老爺這麼做也沒錯啊,你貴爲相府千金,又是當今皇上親口御封的美人郡主,自然不可隨意拋頭露面,若是給人留下話柄,你自己先不說,一定會連累老爺,讓人覺得當朝右丞管女無方,怎還能管得了朝中之事。”

映紅此話剛剛落下,轉過身的時候卻見虞美人已經換上了一身男裝,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般出去,是想氣死老爺。”

“你放心,沒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前,老爹是不會是不會有什麼事的。”

繫上衣帶,虞美人走到窗邊支起窗子一探,虞沐陽這次果真下了狠心,將他的貼身侍衛留下來看守她,竟連太后邀請也稱病拒絕了,只把她關在屋子裡,半步出不去。

“映紅,一會你幫我引開那兩個人。”

“引開他們又如何,每一次聽見他的簫聲,你都會受傷,如此,不如就讓老爺禁了你的足也好。”

映紅說完,已經起身,作勢要走出屋去。

虞美人心中一急,立刻追上去拽住對反的手臂:“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會受傷。”

“你哪一次不是這麼說的,可是結果呢,小姐,映紅的願望很小,只希望你好好的。”

映紅說完,便要撫開她的手,虞美人卻緊緊抓住,臉上只剩下焦急之色:“好映紅,你明知道那條蚯蚓是我的命,如果我連自己的命都不顧,怎可能會好。”

心中驀地一震,映紅看着女子絕世的容顏,忽然間響起許多年前也曾有一個女孩子,殘破的衣衫僅能蔽體,那雙眼睛卻是極明亮的。

“小姐,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會拼盡一切爲你得到。”

手臂輕輕一顫,回過神,嘆了口氣。

“可是小姐,我不是想攔着你,我是怕到最後,他還是會負你,那個時候你要怎麼辦?”

映紅說着已經轉過身,那神色中隱隱的擔憂,看的虞美人微微一震,只是片刻,她定定的看着對方,彷彿下定了決心。

“映紅,我是一個人,人活着就是爲了愛,哪怕是萬劫不復,我也願意去賭一把。說實話,我並不確定結果是什麼,或許真如你所說的那般他註定負我,可是我曾今努力過,我至少要對得起我自己的愛情。”

虞美人說完,淺淺地笑了一下,鬆開對方,就要向外面走去,去被對方瞬時間拉住,虞美人轉過頭,正對上對方的笑容,隱隱有淚水滑落眼眶,聲音卻是堅定的。

“我幫你。”

虞美人凝着對方清秀的容顏,最終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映紅立刻鬆開他,向屋外走去。

心中隱隱苦澀起來,轉過頭,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早已知道映紅最後還是會幫她,卻不得不利用對方的不忍,就像對方知道,她總是會用這樣的方式令人心軟。

走出屋門的一剎那,虞美人忍不住感激的看了一眼引開對方視線的映紅,在心底暗暗發誓。

映紅,即使的使到最後,北丘尹負了她,她依舊會保證她嫁得如意郎君,十里紅妝,一世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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