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丘尹遇刺的消息很快就在皇宮內外傳開,虞美人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繡一隻紅梅,聽到窗外過路的丫鬟討論着此事,那一針便穿過繡布刺入指尖,頓時在繡布上留下一點殷虹,竟比那梅花還要嬌顏。
“小姐。”
映紅神色一慌,見虞美人已將手指含。入口中,並沒有立即起身,只是盯着那秀幅似是呆呆出神,隔了許久,她才站起來,突然之間那目光如炬,竟是愈發的明亮。
“映紅,一會若是有人問起我來,就說我進宮去了。”
虞美人說完,卻也不等對方回答,徑直向門外走去。
皇宮
虞美人盯着那太醫院幾個大字,卻並不進去,這皇宮守衛森嚴,尤其是到了晚上,偏生這乾熙宮遭了此刻,卻在這皇宮中不見了人影,定與那薛非子脫不了關係,虞美人本來是想從薛非子身上查處些蛛絲馬跡,此刻既然關係到北丘尹的性命,便在不能留他。
想到這不禁微微挑眉,見太醫院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遠遠的便看見薛非子,混跡於一衆,宛如鶴立雞羣,人長的倒不算極好看,卻是難掩風華。
虞美人並不走過去,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薛非子,等那一衆人給她見禮,見薛非子臉上已經顯露詫異之色,不禁淺淺一笑:“巫太醫可有空陪美人去趟朝夕宮?”
衆太醫聽到“朝夕宮”三個字,皆是面面相覷,連連尋了理由告退。
等到那些人漸漸遠去,虞美人才背過身去,薛非子看着女子的背影,心想定是太后的心病難醫,於是這宮中人便把他當神醫供着,非得醫好了這病不成,想到這不禁嘆了口氣,朝着女子追了上去。
長廊如帶,迂迴曲折,腳下偶爾踩着鵝卵石,隔得腳心微微疼痛。不知走了多久,所到之處愈見冷清,並非是朝夕宮的方向,倒更像是冷宮的方向,難道是冷宮的哪個妃子病了,堂堂郡主,怎又會與冷宮妃子有過交集,這又說不過去。
心下生疑,頓時停下腳步,衝前面的女子說道:“郡主這是要帶微臣去哪?”
“我要你陪我,你跟着就是了。”
虞美人並沒有轉過頭,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又起,不由得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濃。
此刻二人已經走至冷宮中一片荒蕪的院子,簡陋瓦房,空氣中瀰漫着灰塵的味道,似是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
薛非子心中已明對方是有意將自己帶到這個地方,卻始終不明白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此時女子已經回過頭,那笑容明麗的讓他呼吸一窒,卻聽那聲音,似帶了森森寒意:“這裡是埋葬冤魂的地方,巫太醫,你可害怕?”
虞美人話音剛落,薛非子只覺得心中一寒,卻依舊壓下那股子冷意,笑着開口:“這埋葬冤魂的地方,與我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
虞美人看着對方那淡去風華的笑容,不中暗歎了句可惜,那聲音已經突破脣瓣,森森寒意中乍現一抹柔情,忽的一冷,手心中已暗存了力度,頃刻間揮灑向對面:“巫太醫醫術高明,那你猜猜今個你能不能救了自己?”
伴隨着女子的話,薛非子只覺得有一股力道,如疾風呼嘯,迎面襲來,連連側身避開,卻見那女子目光如炬,腳下生風,竟是招招狠毒,似定要取他性命。
心中瞬時間苦楚一片,怕是北丘尹被襲之事已經被對方猜了個七八分,只可惜她卻不知道箇中原因,若是她知道,那一心用性命去搏的天下,只不過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的的承諾,而她也只不過是那個女人的替身,她又該如何自處。
虞家美人,生得絕世資,習得驚世才,一舞羨天下,傾國又傾城。
她本是如此驕傲的女子,僅是女兒身,卻以天下誇下海口,用智慧和性命對下誓言,只爲求一顆真心,尋那良人白頭偕老,如果讓她知道事實,怕只會心成死灰,那般靈動的女子,怕是全天下只有一個男子,不會動心了吧。
惋惜之餘,薛非子卻強壓下心中的那絲不忍,臉上的笑容依舊醉沐春風。
“郡主這般,是要取微臣的性命。”
聽聞這般言語,像是調笑,虞美人也不去應答,只是逼近對方,言語輕笑間,竟是招招帶了肅殺之勢:“巫太醫好功夫,怕是這太醫院,在尋不出第二個人了吧。”
薛非子聽聞只是兀自笑了笑,那掌風一次又一次的逼近,他都是險險避開,若是此刻虞美人手中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拿了寶劍,怕是他早已被她傷去。
“美人郡主也是好功夫,怕是這天下除了九皇子和百葛先知,再沒有人知道北丘皇朝被天下人傳的神乎仙哉的影子將軍竟然是個女子了罷。”
薛非子此話,讓虞美人心中大駭,不禁停下動作,朝對方看去,那視線帶了幾分如火的灼熱,竟像是要將對方的臉烤化了去。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見你的第一面,我便知道。”
薛非子說完此話,竟是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從見到她的第一面他的心便開始不由自主起來,那便是她心心念念,連做夢都不曾離去的影子,埋在心底太深了,竟在那心口長開了一朵芙蓉連心,再也不曾敗落。
只是他從未想過,這女子便是那天下人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虞家千金,竟真如天下人所說的那般風華絕代,那風華便成了他心上的傷口。
誰言最毒婦人心,卻只是爲一個男人傾盡天下的真心,讓天下男人羨慕着,妒忌着,也恨着,瘋狂着想要擁有。這便是他,也成了繁華中的一抹微塵。
可悲的是,她卻不識他,她做了那個女人的替身,並不知情,而他也做了另一個男人的替身,竟是知情,卻也心甘情願。
紅顏一世不老情,終是斷人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