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在大江北岸, 過了江就是真正的南方,虞老闆和林三爺送他們三人到渡口。
江上飄着一層霧,小白攜青瑰踏上了船, 紅瑛對虞老闆道:“就此別過。”
虞老闆嫣然一笑, 紅着眼睛道:“你就此不要再來纔好, 我是不願再等了。”
紅瑛笑着看了看林三爺, 道:“本就應該。”
三人上了船, 船家即將撐槳,卻聽見馬蹄聲漸近,有人高呼道:“且慢!且慢!”船家等了片刻, 來人從馬上跳下,喘着粗氣道:“快快載我過河!我老婆生孩子呢!”
船伕晃悠悠又將船靠回岸邊, 那人急道:“這都變天了, 船家你怎麼還慢悠悠!”
青瑰一怔, 忙問道:“什麼變天了?”
來者擦擦汗,拔出水壺咕咚下幾口水道:“我本去京城販弄瓷器, 本來準備啓程回家,城門突然就封了,老百姓被集聚到皇城根前,嚇死人了,皇帝老子的屍體被吊在城門上, 形容枯槁跟乾屍似的。後來金鶴銜聖旨, 竟然是改朝換代了。”
青瑰愕然, 道:“怎麼可能這般快, 皇帝手下沒有兵嗎?”
那人搖搖頭, 道:“你可知起兵的是何人?是楊應楊大人啊!京中盛傳,楊大人很早以前就已經未雨綢繆, 朝中暗暗相助他的人不在少數。而且老皇帝幾十年癡迷於煉丹成仙,沒少禍害百姓臣子,楊大人起兵,正合了人心,現在京城中正慶賀着呢,等着吧,昭告天下的旨意馬上就來了。”
紅瑛問道:“未起兵禍嗎?”
那人搖搖頭,嘆道:“楊大人爲官時就是一心爲民的好官,如今兵變也是先顧慮老百姓,你猜怎麼着?這些年皇帝身邊的暗衛一直是楊大人在管轄,早早就被楊大人收了心,凡是那些想繼續擁護老皇帝的大臣,一夜間全部消失,屍首都不見。那個一直在老皇帝身邊的道士,聽說是凌遲處死了,一刀不少!”
青瑰心驚,問道:“宋文宋大人呢?”
那人尋思片刻,道:“宋文是誰?對了,是那個陷害楊大人的?肯定已經被處死了吧。”
青瑰有些脫力地靠在小白身上,道:“我父親的仇,算是報了嗎?”
小白摟緊青瑰,道:“雖不是手刃,青青,算是報了。”
紅瑛看了看他倆,無聲嘆了口氣,問道:“可還要去我那戲班一看?你倆若是想回京城,可先回去,青青,你我一族,日後儘管來尋我,當成自己人吧。”
江面上的霧氣慢慢散去,大江水流涌動,青瑰沉默片刻,道:“小白,我不想回去了,就隨着紅瑛哥哥去南方吧,去跟我同族一起。”
小白點頭,道:“都依你。”
船槳劃開流水,載着無心北顧的人兒,去了南方。
此刻京城天牢,已經黃袍加身的楊應站在囚牢外,對着被綁縛在那裡的宋文道:“給你兩條路選,要麼一輩子被關在天牢,我不會給你鬆綁,捆着你的鐵鏈會捆你一輩子,會派人爲你飯,你就這麼熬到死。要麼,去勢侍寢。”
宋文扯出一絲苦笑,道:“願求吾皇賜死。”
楊應從椅子上起身,道:“那種恩賜,你不配。”
宋文低下頭,道:“願在天牢一生。”
楊應看他一看,轉身離開,道:“好,允你。”
楊應走出天牢,外面是黑壓壓烏雲密佈,他走了幾步,頓住,大步折返,腳步生風地回到宋文面前,他揪住宋文的頭髮,迫使他擡起臉來,才發現宋文已經滿面淚水,楊應冷笑兩聲,道:“朕怎會輕易允你,自今往後,都由不得你。”
百年後小白閒來無事,轉悠到楊應的帝陵中,發現同楊應葬在一起的,不是後,不是妃,而是那個南山下的那個貨郎擔。
小白將在在街上順來的燒餅擺在帝陵中,想着楊應確實是位好皇帝。
青瑰南去數日後,大江北岸的林陽來了個銀匠,是個面容硬氣、身形健碩的高大男人,迷倒了林陽一城的姑娘,紛紛送來銀子請他打銀器,銀匠什麼都會打,但就是不打併蒂蓮,旁人問他爲何,他道世上就一棵並蒂蓮,已經送與了旁人。
林陽那位漂亮的虞老闆終於嫁給了隔壁的林三爺,銀匠特意趕去喝了他們的喜酒,還送了些親手打的首飾,虞老闆同他不曾相識,問爲何,銀匠笑道:我好友住過您的店,他吃你家荷葉蒸雞吃得可香了。
銀匠閒來無事的時候會去江邊渡口旁坐着垂釣,卻更像是傻坐着,無心理會有沒有魚上鉤,旁人問他爲何,他笑着道在等人。
一等便是十年,十年後,銀匠穆青鋒等到了白容。
白容看到穆青鋒,笑着道:“還在呢?”
穆青鋒回道:“自然在。青青呢?怎麼沒有一起?”
白容轉身看了看大江南岸,道:“他跟族人過得歡喜,不願回來了。”
穆青鋒黯然,道:“你倆怎會分開。青青,怕是走了吧。”
白容點頭,穆青鋒收起魚竿,道:“給我看看他的玉吧。”
白容道:“青青走的時候,碎了。”
白容跟穆青鋒一起喝了一頓酒,穆青鋒問白容要去哪裡,白容笑道:
“回南山,等青青。”
南山下,白容躺在家門口的大青石上曬太陽。
還有千年的時間,該來的時候,青青自然會回來。
【青瑰篇完結】
後記:
寫青瑰的那幾個月,特別心靜從容,中間隔斷數月,再回來寫,發現心境不再,已經無法維持原來的風格了。
大概尋不到心境的時候,我心中青瑰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誰人心裡都有個乾淨單純的孩子,我的,是青瑰。
故事從來不會結束,白容還在等青青。
日後,大概會繼續白容的故事。
小厲於2012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