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若虛又醒了。
車外寂靜無聲,車子也已經停止了下來,緩緩的坐了起來,感覺力氣已經恢復了大半。微微的擡起手就要掀開車簾,他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住了他,有些熟悉的幽香又刺入了他的鼻孔,若虛轉過頭,卻見江清月臉上有幾分惶急,向他搖了搖頭,卻沒有做聲。這時,他聽到了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這是一個山谷,兩邊的山峰以合攏之勢擁向中間,似乎隨時都可能將整個山谷淹沒,一輪皎月掛在半空,柔和的月光微微照亮了這個昏暗的山谷,卻無法消除掉它原本的陰森。黑壓壓的人羣擠在這並不算寬敞的山谷中,已經出鞘的刀劍發出冷冷的清光,月光輝映下,更是顯得錚亮。
“江天嘯,東西交出來吧!”終於有人說話了,說話的是一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眼神不停地閃爍,在他身邊,還有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四人八隻眼睛,緊緊地盯着江天嘯。
“祁兄這不是爲難兄弟我麼?兄弟乃是走鏢之人,怎能將押送的鏢貨給顧主以外的人呢?”江天嘯一副很爲難的樣子。
“江天嘯,你不用給我打這種腔調,我醜話說着前頭,今天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如果你給的話,我們兄弟四個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就別怪我們下手無情了。”祁姓男子冷笑道,聲音很是尖利,聽起來感覺很不好受。
“在場的有這麼多位英雄,我想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吧?”江天嘯微微一笑道。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卻是微微有些擔憂。他很清楚這四人的來頭。魑魅魍魎,嶗山四鬼,他們本是四胞胎兄弟,對敵從來是四人聯手,配合得天衣無縫,少有敗績。而行事又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們一般少出嶗山,做的壞事也不算多,因此一般的正道人士也不願意去招惹他們。然而這次他們所押送的東西誘惑力太大,導致他們四兄弟也來了。
“江天嘯,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是不錯,想挑撥我們先拼個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漁翁之利,只可惜,我們早就商量好了,你先交出東西,我們自然有辦法分配。”還是祁魑在說話,江天嘯心裡一涼,看來這次他們確實是計劃好了,一直是祁魑一人說話,其他人似乎唯他馬首是瞻。
“江局主,祁兄說得不錯,你還是把東西交出來吧。”一個紫膛臉的中年大漢說話了,身材高大,啓示不凡,一身黑色長袍,頗有幾分威儀。
“原來是金刀門門主張大俠,真沒想到張大俠居然也會甘居人下啊。”江天嘯嘲諷地說道,看看形勢,他已經明白了一個大概,今晚前來的人中是以嶗山四鬼和金刀門的張烈爲首,看來是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否則是不可能這麼一致的。
金刀門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門派,論弟子人數,顯然無法與七大門派相提並論,然而,金刀門的刀法卻是異常霸道,動輒就可以置人於死地,因此,就是七大門派也對他們有些忌憚。而金刀門的門主張烈,更是爬上了地榜第十的位置,因此,誰也不敢輕易捋其虎鬚。
江天嘯雖然在武林中名聲不小,但是論武功顯然和張烈不在一個層次上,天榜和地榜上的高手,對於武林中的人來說,幾乎都是一個神話,輕易的惹上一個,甚至比惹上一個大門派還要可怕。
“江局主,還是將情劍交出來吧。”張烈對江天嘯的話無動於衷,淡淡地說道。
“自古以來,神兵利器,皆是有緣者才能得之,張大俠這樣強取豪奪,恐怕有違天理吧。”江天嘯心裡涌起一陣悲哀,難道大江鏢局就要在今晚成爲歷史麼?
“天理?哈哈,可笑!”張烈仰天狂笑兩聲,猛然臉色變冷,“江天嘯,今天,我的話就是天理,既然你要自找死路,別怪我不客氣了!”
隨手劃出一刀,似乎輕飄飄,平平淡淡,然而,江天嘯卻感覺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向他逼了過來,突然一道帶着淡淡紫色的真氣從刀中噴了出來,閃電般的劈向了江天嘯。
“噗”江天嘯口裡鮮血狂噴,飛向了後面足足有兩丈遠。
“爹,你怎麼樣?”江凌風悲呼一聲撲向了江天嘯。
“凌風,我沒事,你,你帶着大家,快走吧!”江天嘯喘息道,聲音微弱。
“張烈,我和你拼了!”江凌風起身就欲撲向張烈。
“凌風,你照顧你爹,我來吧。”江凌風被人拉住了。
“二叔,你,你小心。”江凌風低聲道,拉住他的人乃是江天海,江天嘯的堂弟。
“就憑你們幾個,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我並不想殺人,只要你們現在交出情劍,我馬上就放讓你們走。”張烈冷冷地說道,不屑一顧的看着怒視着他的大江鏢局衆人。
“堂堂地榜高手,卻學人來劫鏢,也真不知道害羞,怪不得你永遠都只能排在地榜第十。”一聲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話音未落,衆人感覺眼前一亮,一個紫衣少女出現在場中,柔美的長髮自然的披灑在香肩上,淡淡的柳眉,剪水般的雙瞳,雙目盈盈如一汪秋水,白玉般潔白無瑕的臉龐,小巧微挺的瑤鼻和那櫻桃小口,五官完美的搭配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瑕疵,還有那絕俗的風姿,整體看去,就是一落塵仙子。
若虛心裡狂震,聽到這個聲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掀開了車簾。師姐,真的是你嗎?若虛在心裡狂喊。
江清月猝不及防之下沒能攔住他,這時發現他癡癡地看着剛剛出現的女子,不由得涌起一陣一樣的感覺。
“小丫頭,你是什麼人?說話沒大沒小的。”張烈微有怒意,盯着華玉鸞道。
“華山華玉鸞。”聲落引起一片驚呼。瞬間又變得沉寂。
“難道華山派也覬覦這趟鏢麼?”張烈也是微微一呆,不過瞬間就恢復了平靜。
“如果誰打大江鏢局的主意,就是與我華山爲敵。”華玉鸞淡淡地說道,“本姑娘要說的就這麼多,各位看着辦吧。”
“江局主啊江局主,你有這麼大的靠山爲什麼不早說呢?”張烈突然一陣狂笑,笑聲中,緩緩的離開了山谷,語氣中是那麼的不甘。
一場滅頂之災就這麼被化解了,大江鏢局衆人簡直無法相信,但是這確是事實。
“多謝華仙子襄助。”江凌風拱手行禮道謝。
“江公子不必客氣,令尊傷勢不輕,還需儘快治療纔是。”華玉鸞淡淡地說道,眼神轉到了馬車方向,看見了那對癡癡的眸子。心裡一震,狠狠心別過了頭,轉身飄然而去。
“師姐!”若虛在心裡輕輕的呼了一聲,想追上去,卻發現沒有勇氣,最終只得癡癡地看着她消失,紫衣飄飄,天仙般的少女在他的心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許公子認識她嗎?”江清月突然輕輕地問道。
“啊,不,小生不認識。”若虛連忙搖頭否認,看了看江清月,心裡有些內疚,覺得不應該騙她。
“江小姐,小生有些累了,先睡了。”若虛心虛的看了江清月一眼,低聲說道,說完就倒在了塌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江清月眼神複雜地看了看他,良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拉了一個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出了馬車。
張烈看來確實不是很想殺人,所以江天嘯的傷勢還不足以致命。
“二弟,凌風,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江天嘯微微一笑道。
“爹,你沒事吧?”江清月走了過來,柔聲問道。
“沒事,清兒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不要出馬車的嗎?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去休息吧。”江天嘯有些慍怒的樣子。
“爹,我擔心你嘛。”江清月微微撒着嬌。
“真拿你沒辦法。”江天嘯輕輕一嘆,沒有再說什麼。
“爹,華仙子爲什麼會幫我們呢?我們和華山似乎沒有什麼來往吧?”江凌風有些不解地問道。
“爹也不知道,不過華山是名門正派之首,也許是看不慣黑道人士的猖狂吧。”江天嘯說道。
“不過大哥,我覺得有些不對,華山似乎對我們太好了一點,聽華仙子剛纔說的話,以後肯定沒人敢明裡對付我們了。”江天海有些困惑的樣子。
“也許是善有善報吧。”江清月幽幽地說道。
“但願如此,不過,我們還得小心,雖然有華仙子幫我們,但是我擔心還是會有人暗中下手。”江天嘯道,“還有兩天,我們就可以到長安了,那時候,我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爹,託鏢的人到底是誰?”江凌風又一次忍不住問這個問題,他問了幾次了,但是江天嘯一直沒有告訴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我只知道,她是一個很美麗很年輕的女子。”江天嘯臉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聲音也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飄拂不定。
“爹,那個關於情劍的傳說是真的嗎?”江凌風沉默了半晌,又問道。
“也許,是真的吧!”江天嘯回答。
曾經,有一個嗜劍如狂的鑄劍師,他發誓要鑄造出一把絕世無雙的劍,他尋找到了一塊萬年玄鐵,精心打磨了整整三年又四十九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然而他卻發現,最後這把劍始終無法出世,不論他多少次的在火爐裡打造,它始終是一個半成品,永遠也達不到預想中的效果。
後來,在一本書上,他得知,神兵出世,必須要有活物相祭,而祭品的質量往往會決定劍最後的靈性,因此他遲遲無法決定用什麼做祭品才合適,由此又是過了三年,他已經憔悴不堪,但還是沒有成功。
有一個一直癡戀他的女孩,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然而他心中永遠只有劍,完全忽略了她,終於有一天,她不忍他的憔悴,又心傷他對她的無情,於是,趁他不注意跳進了熊熊火爐,頓時,天地無光,神兵終於出世,然而明白過來的他卻永遠失去了最愛,三年後鬱鬱而終,而這把劍也因那女子的癡情而被後人命名爲情劍。
傳說情劍有一種奇妙的功能,得到情劍以後不論男女,都可以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不過這畢竟只是一個傳說,沒有人證實過。
而江湖上還有一個傳聞,那就是情劍隱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一旦破解了這個秘密,那麼無人可以匹敵的武功,數不清的財富都會隨之而來,而這,纔是它被這麼多人爭奪的真正原因。
若虛其實沒有睡着,實際上他根本就無法入睡,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一幅幅畫面在他的腦海裡映過。
他是孤兒,是華玉鸞揀回來的,那年他五歲,華玉鸞八歲,華玉鳳六歲。
華玉鸞和華玉鳳其實都對他很好,然而有一天,華若虛發現自己不可救藥的愛上了華玉鸞,於是他就開始躲避着她,因爲他覺得他配不上華玉鸞。
華玉鸞在劍術上絕對是天才,華天雲曾經預言華玉鸞十年內一定可以超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華玉鸞16歲,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年了。而若虛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樣也提不起興趣來學武,倒是對一些詩詞之類,一些文人的東西很感興趣,曾經華天雲想逼他學武,卻被覺遠禪師勸阻了,他說一切自有天意。華天雲很是信任覺遠禪師,於是若虛也就一直沒有學武功。
若虛對華玉鸞的愛意日益強烈,卻日益感到自卑,到後來,根本就躲着不見她。直到華玉鸞聲稱要以武招親,他終於是後悔莫及。眼看心愛的女子就要嫁給他人,他覺得他應該做一些事情,於是雖然不會武功,他還是要上臺和風過雲比試。
“師姐,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好愛你啊。”若虛在心裡想道,“至少,我也爭取過,這樣,我的心裡也會好受一些。”然而,若虛也不知道,他自始至終也錯了,他以爲華玉鸞不會愛上他,不知華玉鸞卻恨透了他一直以來的無情,直到聽到若虛重傷時說的那句話,她才明白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