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廣白和霜天曉等人重新追上黎湛和秦無衣的時候,黎湛一行已然快要接近南軒國的都城荔城。彼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路上所見的各國人也越來越多,彷彿約好了似的。
秦無衣知道,所有人都是衝着南軒女王的加冕大典而去的。女王的加冕大典,本來就應該在春季,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一屆的女王,加冕儀式同繼位儀式之間整整差了快要大半年。
好在蟬聲還沒有起來,天氣也沒有熱得讓人覺得煩躁。
秦無衣同黎湛在任廣白遍地開的貴祥酒樓裡吃飯,擡眼見到一臉青腫的霜天曉,都笑而不語。沒有人將屠染將霜天曉一頓胖揍的事情戳破。
相對於霜天曉,荊天羽和任廣白倒是好些。荊裳兒倒是沒事。只是任廣白總是隨身攜帶的那把羽扇不見了,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一把象牙扇,倒也風流倜儻。只是照任廣白的話說——
“按我說,我遲早按着屠染的脖子,讓他給我把我的羽扇給還回來!”彼時任廣白才往桌子上一坐,那頭小二立即便趨了過來。
倒不是那小二認出了任廣白——任廣白這個天下第一富豪,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行蹤也都不定,自然也不是每一個店裡的夥計都有機會瞻仰到他的尊榮的。
只是因爲黎湛和秦無衣那渾然天成與衆不同的氣質,以及秦無衣對貴祥酒樓菜譜的熟悉程度,都讓小二肅然起敬着。
遂趨過來:“大俠想點什麼?”
“大俠……噗,”霜天曉自來熟地倒了杯茶纔要喝下,被小二這麼一稱呼,頓時差點噴了出來。他的旁邊坐着的可是秦無衣,黎湛眼疾手快揚起袖子便擋在霜天曉和秦無衣之間。
要知道,黎湛可是出了名的潔癖,但爲了替秦無衣擋下唾沫星子,自己的袖子都貢獻出來了。這一幕被任廣白等人看到,又是一陣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當真是有些後悔同黎湛和秦無衣一起出來了。
黎湛這對秦無衣毫不避諱的愛護,他們這些沒有媳婦兒的熱血青年看着,黎湛倒是一點都不心疼的。
而黎青蛾同荊裳兒見了,面上都帶着羨慕。
然看着秦無衣和黎湛這對眷侶,郎才女貌,郎貌女才,誰都不缺誰。
好在霜天曉最後還是忍住——其實是被黎湛那伸過來的袖子給將笑意憋回去的。這要是真噴在黎湛身上,還不如噴在秦無衣身上呢。
秦無衣至少不比黎湛可怕。
店小二夾在一衆中間,想要重新問任廣白點什麼,卻又顯得有些尷尬。這些人似乎看起來都不是普通人,一個眼神交流好像都是很深的內容……
“同我這桌一樣,給隔壁桌上菜。”秦無衣跳出來解了圍,目光示意霜天曉起來,把座位讓給荊裳兒。
霜天曉瞥了一眼黎湛,能不起身?其實黎湛的眼神更加明顯了——這地方是他同秦無衣吃飯的地方,別的男人,休想要佔一席之地。
其實黎湛這一次中毒之前,對秦無衣的佔有慾並沒有表現得這般明顯——那種含蓄而隱晦的警告,到如今便成了**裸的威脅。
若是從前,黎湛對霜天曉的威脅絕對不成效果。畢竟霜天曉雖然在替黎湛做事,但那不過是因爲霜天曉闖了黎湛的隨和苑,但是進不去,反而被機關鎖住。
爲了脫身,他頭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答應了黎湛的要求,在黎湛所謂的“大計劃”結束之前,他必須要替黎湛做事。畢竟那個機關,可是比天泉山莊的天機閣要狠毒上十倍不止。若不是當晚黎湛恰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阻止了機關開動,霜天曉,可就成就不了他後來的天下第一神盜了。
而現在,黎湛手裡有璇兒——那個他遊遍芳叢從來不把女人當回事,卻在一次夜闖天黎王宮一見鍾情的女人。那個女人當真是厲害,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毀了他的子孫根。
其實說到這件事,他心裡有一種奇怪的得意。他想,他的女人,自然要有些特別之處——當然,當他拿這件事當做一件大事情炫耀的時候,任廣白和荊天羽也不過是酒壺對酒壺,將他當成了空氣。
女人,對於沒有得到女人的男人來說,不過是虛無縹緲可有可無的。等到心上有了一個倩影,他們自然會關注更多——更多心上人的消息。又怎麼會在意霜天曉究竟被哪個女人俘獲了心?
“璇兒竟然是你的人!”霜天曉得知真相的時候,恨不得一把掐死黎湛。
但黎湛只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裡甚至沒有什麼溫度:“你錯了,無衣纔是我的人。”
這句話把霜天曉堵得當真沒話可說。黎湛總有一種扭曲別人話裡意思,又讓你無法反駁的能力。璇兒的確是黎湛的人,卻又不是黎湛的人。
秦無衣纔是。
從裡到外都是。
只是知道了這一點,霜天曉反而更開心了。若璇兒在黎湛的手底下做事,而他也在黎湛手底下做事,這就算是一種緣分——當他若干年後將這個想法告訴璇兒的時候,璇兒也只是投過來一個白眼而已。而霜天曉自己則暗喜了一輩子。
而得知璇兒在黎湛手底下做事的還有一個好處便是,他不再需要擔心璇兒會亂跑了——她再怎麼跑,都需要聽從黎湛的命令。他只要從黎湛口裡得知——至少從黎湛的手下口裡得知,璇兒究竟在哪兒。用他的輕功,無論在恆源大陸的哪個角落,他都願意去找。
“誒,黎湛哥哥和無衣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黎青蛾在旁的桌子上挨着秦羽坐着——一路上她都是這麼沒臉沒皮的,秦羽一開始總是從黎青蛾身邊走開,但黎青蛾便也隨即站起來,重新坐到秦羽身邊去——如此三番幾次,秦羽也便無奈地接受了。只是每次吃飯,都有些繃着臉,往日那股子風流倜儻隨性的樣子倒是一去不復返了。
秦無衣倒是覺得這是件好事。她的王兄,本來就風流慣了,有個女人替他收收心,也是好的。畢竟秦泱大權,終有一天還是得她王兄回去主持大局。
“嗯?”見秦羽繃着臉沒有回答,黎青蛾咬着筷子不放棄地一捅秦羽的肘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黎青蛾指的是,黎湛和秦無衣從前也是恩愛的,但現在——黎青蛾偷眼瞄隔壁桌,秦無衣一筷子菜恰好到黎湛的飯碗裡。然黎湛卻無賴地張開了嘴——
當庭廣衆之下,秦無衣竟也不覺得這影響不好,秒懂黎湛的意思,夾了菜,徑自伸到黎湛嘴邊——
“砰!”得一聲飯桌被人重重一敲,是秦無衣那一頭隔壁桌的一個大漢,猛地一拍筷子看着秦無衣和黎湛,“這飯,還讓不讓人吃了!”
彼時秦無衣還保持着給黎湛夾菜的動作,所有人看過來的時候,秦無衣的筷子還沒有從黎湛的嘴邊撤走。那冒着熱氣的一筷子紅燒肉還似乎有要滴油的意思——
黎湛卻仿若未曾見到這飯堂裡別人的目光似的,如薄如削的嘴角一勾,輕輕一低頭,張嘴,含住了那口紅燒肉。隨即不看那憤怒的大漢,優雅地牙齒上下地切割着那塊用秦無衣的菜譜特製燒出來的紅燒肉。
那大漢個頭很高,站起來的時候幾乎和黎湛一樣高了。但他的塊頭,站起來的時候,就在秦無衣的身後側,頓時像是一堵牆橫在了身後,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從後傳來。
見秦無衣看過來,那大漢猛地一瞪眼:“臭娘們兒,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
“這不是咱們攝政王的兒子嗎?”人羣中不知道誰這麼嘀咕着。
“可不是嗎?這麼個大漢,聽說卻是個怕老婆的主……”
“……”
秦無衣一行人聽力好,自然將衆人的議論都收在耳裡。秦無衣輕笑揚眉,將筷子收回,打算不同這大漢計較。原來是個妻管嚴……在家裡怕老婆,見不得別的夫妻恩愛,這自然對外頭的女人都是頤指氣使的——否則怎麼找回平衡?
然黎湛卻不這麼想。
只見我們的黎湛大人上下顴骨的動作更狠了些,面色冷然如同冰雕,大漢那一句“娘們兒”,稱呼的可是他的女人!管他什麼攝政王的兒子,就算是個王子,觸了他女人的逆鱗,都該受到懲罰!
“道歉!”黎湛並未擡頭,甚至,他的筷子還很自然地伸向桌上的紅燒肉——這紅燒肉不錯,自然要和他的無衣分享,遂夾了一筷子,遞到秦無衣嘴邊。
這一切可都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啊——秦無衣有意讓黎湛將紅燒肉放在碗裡就好,身後這大漢騰地一下就躥起來的火氣她可是感知得清清楚楚的。倒不是怕同這傢伙有什麼過節,只是他們這次來,本來就是想要和氣地同南軒國談夜明珠的事情,若是在這兒就得罪了人,一,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二,多了一個仇家。
這夜明珠的事情處理起來,可不就更加麻煩了嗎?
然而黎湛卻不像是個怕麻煩的人。十分執着地將紅燒肉停在秦無衣的嘴邊,語氣溫柔羨煞旁人也酸煞旁人:“再不吃,就涼了。”
秦無衣無奈,只好吃了。
然背後那個兄弟卻更受不了了:“這可不是你們家,要卿卿我我,回家去!”
“只怕有人回家去也無法卿卿我我……”
說話的是黎湛。
秦無衣一口肉差點噎在喉嚨裡。這還是那個沉穩如水的黎湛嗎?這還是那個凡事都寬容大度的黎湛嗎?!
黎湛此話一出,荊天羽任廣白霜天曉等人本來還在偷聽狀態的,齊齊看了過來——
回家也沒法兒卿卿我我?霜天曉等人甚至將那大漢從頭到尾給看了一遍。這話,黎湛要不要這麼狠辣這麼直接?
真是看不出來,黎湛竟然還有這等嘴上狠毒的本事。
“你說什麼?!”那大漢徑自惱羞成怒,從桌上一把抄起斧子便朝黎湛這一桌子砍下來!
衆人都看見那一雙粗壯的手臂了,光看上頭的黑毛就能感覺到那熊一樣手臂的力量——這一斧子下去,定然劈得那桌子稀巴爛了!
然而衆人驚異而驚恐地發現,黎湛只是輕輕一擡手,一雙再普通不過的木筷子,竟然生生夾住了大漢猛烈的一擊——大漢憋紅了臉,一大斧頭狠狠使勁往下壓,然黎湛輕輕鬆鬆地夾住那斧頭,也是不假。
看起來真實又有些虛幻。
人羣中有人用那崇拜而恭敬的目光看黎湛了。
這攝政王的獨子昊義可是這一代的霸王,沒少做壞事。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像是兩三頭水牛一樣,一把斧頭愣是沒人敢惹。聽說他殺過人,但因爲老爹是攝政王,所以不需要償命。只是京城有個左國師君晏,所以這昊義也不敢再回京城,只是在這附近一帶活動。
但儘管如此,受到攝政王權利威懾,老百姓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另外也打不過人家。
現在黎湛出了手,大家只覺得分外爽快。終於有人收拾這廝了。連原來見秦無衣和黎湛在這兒公然“卿卿我我”不妥的人,也瞬間覺得那是人家神仙美眷沒什麼不自然的了。
當即那昊義憋紅了臉,奈何他一身蠻力,就算使出了渾身吃奶的勁,竟然鬼使神差地壓不下一分一毫去!
但他就算不認輸,那種水牛脾氣又上來,就是跟黎湛耗着。
最後還是黎湛將筷子輕輕往上一挑,便將昊義手中的斧頭挑開,還讓昊義連退了好幾步。
昊義其實向來是不服氣小白臉的——其實叫黎湛小白臉當真是冤枉了黎湛,同戰北冽和屠染比起來,黎湛的五官線條明朗,俊美而不失陽剛之氣——只是昊義眼裡看來,沒有鬍子的那種男人,都不算是男人!
渾身沒有一點汗味的男人,也不算是男人!
所以一開始他是看不起黎湛的,一個小白臉帶着個女人來大庭廣衆之下卿卿我我,他粗線條的腦海裡便浮現出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便覺得黎湛和秦無衣之間的關係定然不是一般人的關係,說不定還有什麼骯髒的事情。
但此刻見黎湛的確有幾分功夫,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很服氣的。但服氣不代表他就想要認輸。他指着黎湛,仍然改不了他那優人一等的態度:“你叫什麼名字?!我今天,那是沒吃飽!下次,我找你,單挑!”
然而黎湛卻沒有回話。夾過昊義斧頭的筷子是不想用了,遞給小二:“換一雙乾淨的。”
那言語中的意思,便是嫌棄昊義不乾淨了。
昊義狠狠地吞了口口水,向來都是他嫌棄別人的,哪裡還有這等“小白臉”嫌棄他的份兒!但痠痛的胳膊還在提醒他,他根本就打不過人家!而且人家不過是一雙筷子便輕輕鬆鬆地抵住了他的力氣。
他最引以爲傲的東西都打不過人家,還能有什麼勝算?
只好夾着尾巴走人。
“昊……昊大爺,您可沒付錢吶……”
若是放在從前,小二是不敢這麼蹬鼻子上臉的,但難得黎湛正戳了人家銳氣,這昊義是個好面子的人,可能都不會來了。若不趁機給上一記,如何殺雞儆猴,儆那些經常來這兒吃霸王餐的權貴?
——而有這樣的現象,自然是任廣白未曾來之前。等他了解了情況之後,立即從黎湛這裡請了幾個高人坐鎮,很快便杜絕了這樣的情況。
吃霸王餐吃到他任廣白的頭上?以爲他沒人了麼?
而秦無衣知道這樣的事情之後,便出了個不需要黎湛出人而一勞永逸的辦法——這些霸王餐的家屬中,總有些個貪吃點心的女眷家屬。只要讓那些女眷買不到他們限量限時的點心,這事情可不就解決了麼?
“果然還是無衣聰明啊!”任廣白一搖他的象牙扇,十分有些“自豪”地道。不過這都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彼時黎湛聽了這話,也只涼涼地丟過來一句:“叫大嫂。”
任廣白撇撇嘴一句“小氣”便大發了黎湛。只是從那以後,果然從來沒有直呼過秦無衣的名字。
彼時昊義一走,整個貴祥酒樓內外都歡呼起來。
*
“只是你教訓了他,豈不是得罪了南軒國的攝政王,這可划不來。”任廣白站着說話不腰疼,搖着羽扇對黎湛道。彼時所有人都在前往南軒國都城荔城的路上了。
路過一處小山林,衆人打算歇歇腳,一氣過了山頭,便是荔城。
黎青蛾等人很是積極地四處覓食去了。在北郊行宮長大的黎青蛾,相當於被放養鄉間,這野外生存的技能她是有的——這也是黎湛默認黎青蛾默默地在後頭跟着的原因。
若不是那晚在黑雪林的時候暴露了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竟然害怕老鼠的弱點,黎青蛾這會兒估計還在隊伍後面做個小尾巴。
那樣的話,秦羽估計就沒有現在這樣放心。或者說,煩心了。
黎青蛾手腳麻利地支起一個小火堆,熟練地生火的時候,還換來了秦羽一個驚訝的表情。黎青蛾表示很是自豪。
而那頭,黎湛又開始接從天黎衍城飛來的要緊奏摺了。天青色的衣袍映在豔陽裡,好像會發光。便有一層白光圍繞黎湛周邊。奏摺攤在從馬車裡拿出來的小木案上。黎湛筆下如飛,嘴裡卻還在回答任廣白的話:“攝政王?不足掛齒。”
任廣白一個氣息不穩。也是,黎湛可是天黎的王。莫說是南軒的攝政王,就算是南軒國的女王,對黎湛來說也不造成威脅。再說了,如今的攝政王雖然尾大不掉,但已經不如從前。
要讓一行人提防的,卻是南軒國的左大國師,君晏。
若天黎盛傳的黎湛高冷,那麼這個君晏簡直就是用冰塊雕出來的。聽聞他來歷很是神秘,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家世身份。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幾乎同黎湛一樣,從小在軍隊裡成長,幾年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躍上國師之位,讓人都猝不及防。近年來更是同攝政王和攝政王的養子墨胤分庭抗禮,大有掌握半壁江山的意思。
而且,隨着攝政王漸漸老去,兒子不爭氣,養子雖然勉強同君晏分庭抗禮,但頗有漸漸被君晏碾壓的趨勢。
於是這樣局勢便很明朗了。得罪攝政王,相當於同君晏示好……
明白了這一點,任廣白將象牙山指向黎湛:“你不會……”
得到的回答只有黎湛的一個字:“會。”
任廣白頓時慶幸自己不是黎湛的敵人:“你……你簡直,你簡直賊壞了你!”
黎湛那頭不置可否,只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秦無衣採了些果子過來,遞到黎湛和任廣白麪前,卻笑對任廣白道:“你才知道他壞?這傢伙的外表太迷惑人了……”
黎湛從秦無衣手中將洗好的野果接過,如薄如削的嘴角一勾,目光如瀲地盯住秦無衣:“能迷惑夫人,當真是爲夫的榮幸……”
“咳咳……”一句話又讓任廣白狠狠噎住。得趕緊遠離這兩人。這判若無人地,也太過分了些。
“等等!”秦無衣叫住任廣白,任廣白和黎湛都頓了一下。
“這是裳兒妹妹給你的。”秦無衣將左手裡的一隻特大果子遞給任廣白。
任廣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黎湛嘴角倒是一勾。
“說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秦無衣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些調侃的意味,用一隻果子來報答救命之恩?說起來當真是有些可笑的。但誰讓任廣白自從那日救了荊裳兒之後就更加遠離荊裳兒了呢?
好像就害怕人家以身相許似的。偏偏這隊伍裡已經出了黎青蛾這個粘人的女人。任廣白看着秦羽被黎青蛾纏着的樣子,更怕荊裳兒會這麼做了。
然秦無衣都這麼說了,如果任廣白不接受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太小氣?而且他心裡也同時鬆了一口氣,接過果子,算是接受了荊裳兒的報答。
同時心裡一塊石頭也放下。這也算是兩不相欠了。他任廣白怕欠別人人情,同樣也怕別人欠他人情。
特別是女人。
而荊裳兒遠遠看着,見任廣白當真接了那果子,反而心裡不開心了。若是她不這麼說,任廣白是不會接那果子的吧?
而任廣白接過那果子以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好獵兔子回來的霜天曉見有果子吃,當即也不問,搶了便吃。
待察覺到一堆人看過來的詭異目光之後,才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妥:“怎麼了?”
但當時並沒有人說破,任廣白像是心裡鬆了一口氣,當即拍了拍霜天曉的肩膀:“不愧是兄弟!”
霜天曉吃得更是一臉迷糊,不過是一個果子而已,怎麼就上升到兄弟情義上去了?
等到秦羽悄悄地告訴他的時候,他才“啊”得一聲大叫,彼時大家都在安安靜靜用午餐,霜天曉“啊”了一聲看看任廣白,又看看荊裳兒,頓時覺得這秦無衣烤出來的野兔似乎也難以下嚥了——要知道秦無衣的手藝,這些人一路上都讚不絕口的,當然也嫌棄起黎青蛾等人擺弄的東西了。
當初也是吃遍天下的霜天曉豎起大拇指狂贊,說是任廣白的大廚都不如秦無衣的手藝的。知道內情的黎湛等人自然只是笑,如果說那些大廚都不過是照着秦無衣的菜譜在做菜,霜天曉估計會將下巴掉到土裡去。
可是現在,因爲誤吃了人家報答“救命之恩”的果子,霜天曉總覺得有些對不起荊裳兒。
“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她,就該幫幫她!”荊天羽彷彿很瞭解霜天曉心情似的,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幫?怎麼幫?”彼時隊伍中各人都開始收拾各自的東西,哪裡有人來理他?荊天羽可是荊裳兒的哥哥,說什麼霜天曉自然覺得都是對荊裳兒好的,也最能幫到荊裳兒。
只是這個忙麼……等荊天羽對霜天曉耳語過後,霜天曉盯着不遠處樹上瀟灑地搖着羽扇的任廣白就是一陣賊笑,看得任廣白頓時一陣毛骨悚然,後背一陣發涼。
“你要幹什麼?”任廣白戒備地看着接近的霜天曉,一把象牙扇橫在他和霜天曉之間。然他看着自己的象牙扇,總因爲不是自己原來用慣的那把羽扇而有些心虛。好像這象牙扇的威力不足以震懾霜天曉似的。
然而事實情況的確是這樣,霜天曉逼近任廣白:“說,你對人家姑娘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
任廣白咬牙看向不遠處衝他壞笑的荊天羽,這傢伙,不知道又對霜天曉說了什麼。這霜天曉可是遊遍芳叢的,雖然現在的心是被璇兒給攥住了,但他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也是時不時想借給別人用用的。
上回聽說黎湛搞定秦無衣,其中有大部分都是霜天曉間接出的主意。
“兄弟,你不必驚慌!”霜天曉一把拍向任廣白的肩膀,“以後你的幸福,就包在霜爺我的身上了!”
任廣白渾身一寒,他說不要,可以嗎?
於是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就連荊裳兒都覺得有些奇怪了,她雖然因爲任廣白之前的反應有些灰心而打算刻意躲着任廣白,卻總是莫名其妙地在某處就“偶遇”任廣白——
雖然大家都是一個車隊的,但荊裳兒等女孩兒大部分時間都坐着馬車,只有停下來用膳或是洗漱或是解決什麼生理情況纔會下車。
但,荊裳兒洗衣服洗着洗着,水裡就倒影出任廣白的影子——雖然,身邊還有霜天曉。
撿柴火撿着撿着,轉身又看見了任廣白——雖然身邊還是有霜天曉。
分發食物的時候,到最後總是發現任廣白手裡少那麼一份——雖然,其實發給任廣白的那份總是被霜天曉給搶走……
……
*
荔城。
進城的那天下起了雨,距離女王加冕還有三天。
“有人說這屆的女王簡直就是個草包,成天的哭哭啼啼,這不,加冕都碰不上好日子……”霜天曉不知道又從哪裡聽來這麼一段胡說八道,當大家來到荔城的貴祥酒樓的時候,他就這麼風風火火地道。
秦無衣搖搖頭:“這天要下雨便下,同女王什麼干係?”
霜天曉本來還想繼續爆料,被這麼一說,即刻收了大部分話頭。見其他人,尤其是黎青蛾,饒有興致地看他,便打算繼續道的時候,那頭黎湛優雅坐下,撣了撣根本沒有的灰塵,看向秦無衣:“夫人說得對。”
霜天曉一口老血悶在喉嚨裡,差點沒吐出來。
但他還是打算將自己聽到的勁爆消息說出來。但等小二上完菜走人以後,霜天曉這才神秘兮兮地道:“你們可知道,其實這南軒國的女王,誒,就是三天後要加冕的那個女王,很可能是個假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