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灘邊上,威斯汀大飯店高層的VIP套房裡,不得不承認夜景裡的上海特別的美麗!這可是一個不夜城?
雷揚沒有回南京,在外灘邊上隨意定了個酒店,將車交給酒店大門外的泊車小弟後,他就直接上樓躺下了。就如同以往的無數次出差一樣,又住進了這樣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車頭燈壞了,旁還凹進去一塊,雷揚都懶得拿去給別人修。這是他第一次交給別人停車,也正是他第一次傷害了他的車。紅色的保時捷,其實雷揚不是這麼張揚和風騷的人,僅僅只因大學時愛看電影的芊芊,在看了《汽車總動員》以後,叫嚷着說以後的男朋友能用這種車載着自己去吹吹風,那該有多拉風啊!
所以雷揚就買了,在他財力到達之後,這車還跟着從深圳一路轉牌轉到了南京。就像動畫片裡那風騷主角保時捷一樣,這可愛的小紅敞篷傢伙跟着他跑過很多地方,去過柳州看韋叔叔、開到過北京談生意之餘見見韋真、還去過廈門,這個芊芊以前最愛的城市。以前.....他也知道說是以前,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嗎?
小時候的孤獨和寂寞,他以爲自己會孤老終生呢。誰知上天派來了一個天使,就像徐志摩第一天戴上眼鏡嚇了一跳,因爲他看到了漫天的星斗,他沒想到天是那樣的。他沒想到快樂原來可以這麼多種,溫暖也是。當他的手又不由自主的習慣性撫摸,左手腕上的那個陳舊緞帶時,不見了!天哪!手上什麼也沒有!雷揚一把坐起來,什麼時候不見的??牀上牀下翻了個遍,沒有。他又趕緊跑到地下車庫,上車去看,座椅上下前後都撈遍了,啥都沒有。
壞了!可能是剛撞上電線杆時掉的!雷揚又要車開得飛快,來到剛纔那個出事地點。今天的雨太大,到現在整個上海都還迷漫着一股潮溼的味兒,而那些臭水正一一從高處流向低處的下水道鋼縫,汩汩的黑得發臭。雷揚下車,一一查看了路邊的每一小縫,仔細搗每個小垃圾的背後。
就算他真心細如針那又怎麼樣,啥也找不着了!那麼黑的地兒,那麼大的地盤,那麼多的黑水,早不知衝哪去了!雷揚這時也不管路邊地上髒不髒了,一屁股就坐下了。這時後悔才陣陣襲來,我他媽的學人飆什麼車呀,還敞篷!現在,除了心外,最最重要的一樣東西也沒有!
雷揚仰頭苦嘆,這一天經歷得太多,滿身的挫敗和傷心讓他是很想哭。可是竟流不出一滴眼淚!也許這些年在生活中經歷的種種,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火車中當衆哭泣的24歲男孩了,他已經30歲了,是最適合成家的年齡了,可是卻一無所有......人說身死心不死,只要魂還在夢還在,生命就還在。
可就連他唯一的寄託,他夢寐以求以求的那個女孩現在已然成爲女人的昔日戀人,竟然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爲她已經化成了一縷青煙,他脖子向後都快彎成九十度了,看着在路燈下一條條飄下的雨絲,朦朧中帶着美,可惜無心欣賞啊,她是不是也如同這落得輕飄飄的雨瀝一樣,真的到地後就散了......
雷揚的眼睛溼了,可眼淚總是出不來,他想,原來一切都不是沒有緣由的,心愛的緞子不是無緣無故就消失的。當你註定失去一切的時候,真的是大勢已去,你所有的權利都會被剝奪的,不管你以前盡過什麼樣的義務!上帝從來都不會彌補他的,因爲原來它從未欠過自己什麼。他就這麼傻傻的拗着腦袋呆坐在路邊,任路人待白癡一樣看着......
有多少璀璨,就有多少陰霾!與大愛和大恨經過時間的打磨之後,往往呈現出一種似是而非的質地一樣,所以我們每一次跌倒用的幾乎都是同一個結論。雷揚僅僅真心愛過的兩次,都被自己的父親給破壞完了!
這一夜,雷揚睡得很不安穩,其實也只眯了一小會兒。迷迷糊糊的那陣,意識中翻來覆去的就那幾個人,媽媽、芊芊、老爸、丁芹、柳依依、每個人都面目可憎,似要向他索命般的伸手紛紛向他撲來!而他卻如同已經溺水的獨臂無力患者,拼命掙扎卻無處着力,一輪輪的往下沉,可又沒死得那麼快!彷彿凌遲似的一刀刀割得他喉頭陣陣發痛!
這種凌遲上千刀用的都還是最鈍的那種刀,一刀N割,每一小割還帶着最烈的鹽,鈍刀磨肉,酷刑之至......
第二天,雷揚就穿戴整齊去卓家,他覺得是去而不是回。媽媽他是帶不走的,她愛留不留,反正他是要找父親對決的,下午就會回來了。
雷娜和雷揚再次碰面有些尷尬,她還以爲雷揚還會像昨天一露面那樣給她震撼呢,沒有,他這次卻是神色如常,和她一起進早餐,等他爸回來。
雷娜剛開始還以爲他暫時開竅了呢,起碼不鬧騰了。可細細一想來,以他那磨嘰勁,他多年前就爲僅有的兩次愛情,摔得頭破血流。你看他眼睛眉毛不帶一絲觸動的低頭喝粥啃油條,他那是玩深沉呢。其實他還是有他爸的基因在的,沒有他爸的滑頭和變通,可是卻會一樣的陰險,而且還會更加的固執,這點倒是繼承了她的那部分。
等到下午時分,卓鎮天終於回來了。雷揚跟着他想進書房:“我有事情要和你談談。”看得出卓鎮天很疲憊,他也不願意多說,擺擺手:“太困了,先洗個澡。”
他是真累了,這次去南京找個高官吃飯,卻被反敲了上千萬,心黑得很。還得賠着臉受了不少氣,回來的時候他叫老連把車拐到了揚州,反正離南京也不遠,就一個小時的車程。也不是每月一次的見面日,他就把車遠遠停在聶佳劉算家樓下小操場的後面,就爲了看她下班回來的那一刻,還有晚飯後會出來。
於是他就看到了人家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要上樓的樣子,小姑娘手拖着一手一個大人,穿着花布裙子,都老仰頭跳起來跟父母說着什麼,腦後的馬尾就跳得老高,一臉的天真快樂。兩個大人爸爸另一隻手提着不少的菜,看着兩母女在發笑,一臉的滿足。媽媽揹着兩個小包,一個是她的、一個是小姑娘的。眉笑眼開的看着這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眼裡滿是寵溺。當他們越走越近,卓鎮天對她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是隻會給劉氏父女的真誠關懷,唯一的VIP至尊享受......
晚上晚飯後,他們又會一家三口的出來,要麼打打球,要麼去超市購物,目送他們離開。等不到他們歸來了。卓鎮天能想象得出那是怎麼樣的一幅溫馨場景,只不過不屬於他罷了。總得不到迴應的愛,他終究是會有些倦的,躺在浴缸裡,揉着太陽穴,他慢慢的承認了這一事實。
昨天雷揚在禮堂發現的事,還有和他媽的對話,雷娜都告訴自己了。卓鎮天並不吃驚,這一天遲早就要到來的。自打他把靈牌把祠堂那兒一放,自打他拜拜給雷娜看見並震撼以後,他從來就沒有迴避過。
從當初征服芊芊的快感,到牽掛她開始,再到現在放手的淡然,卓鎮天已經明白了一個深刻的事實,即是她不屬於他,也不屬於雷揚,她只屬於劉算, 屬於他們那個一開始因義務而建立起的家庭。
這是卓鎮天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肯明白的道理,而雷揚比他還硬死理,而且在他所缺失的這幾年裡,他不會明白芊芊的心路歷程。他的里程錶還停在了舊時代的幾年前,這股較真勁完全真傳於他老媽。只不過他老媽是暗暗發力的那種,地下河水知道吧;而他雷揚就一活火山,你隨便一點他就會爆了。
只不過卓鎮天很想勸雷揚放棄,因爲就連他自己也想放棄了。她已經處在一個自己走不進的世界裡。
兩父子就這麼對坐着,卓鎮天在等着活火山爆發呢。雷揚死盯着卓鎮天,他可沒他那麼坦然,霸佔人幾年還這麼的泰然處之和理所應當!
要不要還叫他爸?雷揚到底還是個傳統的人,可一想到那個長媳牌位,他咬牙切齒:“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卓鎮天看他一臉的不淡定,輕蔑一笑:“怎樣做?”當年把芊芊接到上海後,他就沒再派人總看着雷揚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和那護士的事了),只是大概的知道深圳、南京做了事業,一開始他不看好這悶騷不肯和人打交道的小子,嘿,沒想到,竟還真打出一片天地來了。他要贊也只會贊:真不愧是我兒子!
聽到他這種不知所謂的回答,雷揚火冒三丈起來:“怎麼樣做!你搶走芊芊,逼她生孩子,還害死了她!”
卓鎮天反笑:“我逼她,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願意的呢?”
雷揚斬釘截鐵:“芊芊不會喜歡你的,她只喜歡我。你一發情的狼,根本不懂什麼叫愛,她不配愛你的。”
發情的狼,還真會說呢。卓鎮天很冷:“事情你媽已經和我都說了,你也就收手吧。這都多少年了,過去的事情就算啦。”
雷揚冷笑:“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連媽都站到他那條戰線上了,“你不覺得你應該爲你這種自私的行爲感到噁心嗎?你以爲你是誰,皇帝在世,後宮充裕還一次次搶兒子的女人,真爲你感到悲哀。”
卓鎮天也不回話,也沒受氣的樣兒。就靜靜的看着過於激動的兒子。雷揚想到那個至關重要的東西,“芊芊,是怎麼死的.....?”
卓鎮天沒有告訴雷娜,卓家沒人知道,當然老連除外,韋嘉是已經死了,跟着她不足百天的兒子一塊葬送了。可聶佳重生了,她想要另一個新的開始,卓鎮天同意了,可他也要她同意在卓家的地位,畢竟這還是不吉利的。可卓鎮天半邀請半威脅,她能不同意嗎?卓鎮天終於失神,他喃喃道:“她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雷揚絲毫不理會,站起來朝他爸怒吼:“你這麼着就想打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