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樓頂還種了不少花、水果跟蔬菜,還真沒有醫院的氛圍。
不少患者在專業護士或者護工的陪同下做着復健。
而我好不容易纔在人羣中找到夏夢,卻在看到推着她輪椅的人時臉色一白。
我幾步竄過去叫道:“夏夢。”
夏夢迴頭臉上還掛着一抹笑意,看到我面色就是一凝,焦急的詢問道:“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應該是我急切的樣子嚇到她了,我忙緩了緩心神,望了眼她身後的人說:“沒事,我過來看看你。”
“姐,你放心吧!我在這邊挺好的,吃住不愁,還有這些志願者陪我們聊天。”
夏夢伸手指向給她推輪椅的男孩,那毫不設防的樣子着實讓我着急。
看出我對他的敵意,男孩臉上掛着一抹恬靜的笑意,就好像不認識我似的對夏夢說:“夏夢姐,這位姐姐是?”
夏夢轉頭,完全沒發覺我們之間的氣氛有多差,牽起吳俊的手對我笑道:“這個是我姐姐,親姐姐。姐,他是吳俊,是重點大學的學生,週六日出來完成學校佈置的功課,來醫院做志願者陪我們這些病人聊天解悶的,姐你都不知道,吳俊他可厲害了,他知道好些……”
從什麼時候起,夏夢變得這麼天真了?
場子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人,竟然完全沒有發覺這孩子渾身的戾氣,可我發覺了,他的眸子深處閃耀着恨意。
我知道這恨意是衝着我的,因爲我打了他的姐姐。
他既然能查到夏夢這邊來,自然也應該知道了所有的事。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不停的思考着,該怎麼將夏夢支開,有些事只我跟他知道就好,不能讓夏夢參與進來,她受到的傷害已經夠多了。
我從未想過,一個小小的少年,竟然是這麼不簡單的人物。
夏夢的話滔滔不絕,彷彿困在籠子裡太久的鳥,急於宣泄自己的情緒。
而我跟吳俊的目光彼此焦灼着,仿若在空中無形中拉扯着,廝打着。使得夏夢終於發現了我們兩個的不對勁。
穆然間我的手被她握住,疑惑的詢問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我跟吳俊幾乎異口同聲,卻讓我有些意外他的態度,他到底想做要什麼?我心裡隱隱的透着擔憂。
夏夢被我們毫無默契的一致嚇了一跳,搖了搖我的手說:“姐,你今天怎麼了?臉色很不好,是不是耀、家裡出了什麼事?”
她剛要說出耀星的名字,卻又及時住了口,也許是不想讓吳俊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這傻丫頭多可悲啊!無時無刻不在貶低着自己,擡高着別人。
“沒有,家裡沒事,我昨天睡得晚了些,所以今天臉色看着不太好,真沒事。”我蹲在夏夢面前,讓她可以不必仰頭看我,也能舒服一點的說話。
見我臉色緩和了,她才鬆了口氣,青腫的臉已經可以看出一些本來面目了。
她這樣、能走出來跟別人一起做運動,是我沒想過的。
但她邁出了這一步,讓我無比的欣慰。
我握住她的手,她腕上還有清晰可見猙獰的疤痕,讓我越發的覺得惴惴不安。
我抿了抿脣說:“你身邊的護工那?”
夏夢咧嘴笑道:“她們好煩的,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盯我跟盯着犯人似的,所以我讓她們出去給我買東西去了,這樣我就可以跟吳俊出來透透氣了。”
說着話,小丫頭的眸子裡閃耀着一抹狡黠的光芒,讓人沒來由的跟着開心,即便她身後還站着吳俊,我依舊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仰頭望了眼吳俊,還是決定先跟他談談比較好,什麼仇、什麼怨都該衝我來,跟夏夢沒關係,他自然不該找上夏夢。
我揉了揉夏夢軟軟的小手,徵求意見的說道:“你剛剛說吳俊是大學生,正好我有點事想要請教他,你可不可以把他借給我十分鐘?”
夏夢就是一愣,轉頭看了看吳俊,疑惑的詢問道:“姐,有什麼問題,是我不能聽的嗎?”
我還真沒理由搪塞她,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嚴耕這一個藉口,附身到她耳邊說:“你也知道嚴總是文化人,我想要討好他,自然不能跟場子裡的那些臭老九學了。”
夏夢對於我跟嚴耕的事知道的不多,而我也不想跟她說,所以就讓她糊里糊塗的去自認爲吧。
我從她身邊退回來,看到她嘴角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擡手將身後的吳俊拉出來說:“吳俊,我姐有話想跟你說,你幫幫她好不好?”
夏夢的乖巧懂事,着實讓我心疼,她總是在乎別人的感受,什麼都要問一問,夜場真的不適合她,她跟孟濤離開,說不定是件好事。
我仰頭看吳俊,清冷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祈求與威脅。
祈求是希望他能放過夏夢,有事跟我說就好,當然他若是不同意,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他的面容很淡定,並不畏懼我的威脅,低頭衝着夏夢淡淡的笑道:“好,夏夢姐,我推你去水果園,你若是想吃就自己摘。”
夏夢點頭,我卻是鬆了口氣。
望着吳俊將她推到水果園那邊,還不忘端了盆水放在她可以夠得着的地方,方便她洗水果。
這孩子是個細心的,只可惜他的姐姐是蘇蓉,若那個人不是蘇蓉該多好。
我轉身走到天台邊,與樓頂相比,樓下則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獨屬於醫院的世界。
“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吳俊淡漠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完全沒了對待夏夢時的快意與高興。
我並不意外他的態度,轉身靠在半腰高的圍欄上,伸手掏出根菸點燃吸了一口。
煙霧升騰瞬間被微風吹散,我望着他稚嫩的容顏說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既然都是明白人,也就沒必要掖着藏着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好。
他也不矯情,退後一步避開我吸菸的範圍,微微蹙眉道:“吸菸有害健康,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抽菸了。”
他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卻還是聽他的話,將煙掐滅丟在地上。
不想他彎腰撿起我的菸頭,轉身丟在了垃圾桶裡,那動作讓我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不應該做出調查我跟夏夢的事。
他丟完菸頭回來,臉色跟剛剛沒什麼兩樣,對我說:“想找你們並不難,去我姐上班的地方看看就知道了。”
我有些驚訝,蘇蓉會告訴她弟弟,她在哪裡上班,難道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工作嗎?
我跟夏夢這樣的都很自卑,更何況她那高傲的性子,自是不會跟家裡人說她在做什麼纔對。
我忽略了蘇蓉出事以後,她的身份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恐怕那些污言穢語已經傳入了這個男孩的耳中。
說起我們上班的地方,男孩的表情很平淡,平淡的讓我有些心疼。
我見過不少小姐家裡人找過來的情景,要麼就是一通謾罵,要麼就是斷絕關係,更有甚者還要挾着要錢,可謂是光怪陸離什麼事都有,可他這麼平淡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
“說吧,你想要幹什麼?”
同情歸同情,我不會因爲同情而讓他害了夏夢。
他擡眼看我,目光中充滿了仇恨,這在我意料之中,而我意料之外的是,那抹仇恨不過是一閃而過,他便開口說道:“我是恨你,但我不會動夏夢姐的,因爲她是被我姐害成那樣的,我還不是事非不分的人。”
他的話讓我有些意外,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以後,這個單純的孩子,還能保持着初心,讓我越發覺得他不該是蘇蓉的弟弟。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沒必要讓你相信我,我就是想爲我姐姐做點什麼,我只希望你能放過我姐姐,不要再去打擾她了。”
他說着話轉身就走。
“爲什麼?”我望着他的背影衝口而出,彷彿現在不問以後就沒機會問了一般。
至於這個爲什麼,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他的腳步就是一頓,目光飄忽到遠處的夏夢身上,好久才轉頭對我說:“我從小跟姐姐相依爲命,是姐姐出去賺錢供我上學,養我長到這麼大,所以無論姐姐之前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在意,因爲那都是爲了我。”
“我知道,我姐姐可能在你們眼裡很壞,很壞,但她在我眼裡,永遠都是最慈祥、最偉大的姐姐,她爲了賺錢很可能會丟了原則,但我不會,因爲姐姐就是這麼教育我的,她讓我做個好人,可她卻做了壞人。”
“我的確是恨過你,但我見到夏夢姐以後,這份恨消失了,因爲我覺得這是我姐姐應該受到的懲罰,卻也是我帶給她的災難,所以我請求你放過我姐姐,我會帶她離開這座城市,去別的地方生活。”
吳俊的眼眸裡閃耀着堅毅的光芒,褪去了少年獨有的青澀,視乎一夕之間便長成了一個男人,一個可以揹負起所有使命與責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