兌澤淡然一笑:“這一關是,欺騙。”
“欺騙?”天明挑了一下眉,目光緩緩落在木盒上,想這天明已經打開手中的木盒,發現裡面只有一片疊的整整齊齊的綢緞,遂是將那綢緞取出,展開。
“沒錯。”
“如果你真的要進影夜,首先要學會的,就是不信任。”
“不信任裡面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你原本就熟悉的人。”
“更不要將自己的後背將託給對方。因爲你永遠不知曉,那個人對不會在你的背後給你來上一刀。”
聞言,天明眉頭狠狠一皺,低頭看着那綢緞上的字,正是‘不信,不依,不交心’七個字。
半響,天明卻是突然輕笑一聲,然後緩緩道:“前輩知道易水寒麼?”
“知道。”兌澤輕輕點了點頭:“據說是這世間,最凌厲的攻勢,卻不知與縱劍和橫劍比起來如何。”
“各有千秋。”天明微微一頓,然後又接着開口:“大多數人只知曉這易水寒是這世上最凌厲的招式,傷人易傷己,卻不知曉,這易水寒有着一處最大的破綻。”
“這出破綻,就在劍的後面。”
“當初高大哥與白鳳凰一戰,高大哥沒有贏。”
“正是因爲,他的背後少了一個人。”
天明擡起頭,目光之中閃着堅毅,直直的對着兌澤的雙眼:“我始終認爲,可以將自己的後背將託給其他人,是一件幸事。”
聞言,兌澤卻是鄒然一笑:“那是你所謂的江湖情誼,不是影夜的生存法則。”
“對我來說,那是一樣的。”
“在影夜之中,只有生和死兩種選擇,在那裡的人,不會在乎任何的一切,他們所求的,只是如活下去。”兌澤微微嘆了一口氣:“在這亂世之中,生命本就薄如蟬翼,隨時都有可能消散。而影夜,更是如此。”
“我進入影夜,是爲了報仇,是爲了找尋一個答案,而不是爲了把自己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哦,是麼。”兌澤似乎淡淡一笑:“真的希望,當你進入那個地方之後,還能如此自信。”
天明搖了搖頭:“這不是自信,是事實。”所有支撐着他,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真情和信任。
兌澤做了一個伸手的動作:“你可以走了。”
天明眉頭一抖:“你的意思是?”
“鬼谷的試煉,本就不是爲了難爲鬼谷傳人而存在的,而且每一個人經歷的八關也不會相同。”
“你既然要進影夜,這試煉,自然是針對影夜而設。”說到這裡,兌澤語氣微微頓了一下:“我們的目的,只是告訴你我們認爲在影夜的生存法則,至於你能否學會,是否接受,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天明頓時恍然大悟,當即對着兌澤一抱拳。
“下一關,乃是坎之試煉。”
“你要知曉,她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
告辭兌澤之後,天明自然是按照兌澤所致的方向繼續前行,休息一夜之後,翌日,天剛矇矇亮,天明便是睜開睡眼,然後用手揉了揉眼睛。
話說,這睡在繩子上,果然不是什麼好選擇。
剛準備翻身跳下繩子,但因爲他剛剛動了一下,重心偏移,自然無法在一根小小的繩子上保持平衡。
只見繩子一翻,而剛剛睡醒,還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自然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摔在地上,臀部和大地母親來了個親密擁抱。
這一摔,倒是將天明的睏意驅逐了個一乾二淨。
“誒呦。”一邊從地上起來,以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還不忘回頭瞥了那罪魁禍首一眼。
他昨夜找不到什麼可以容身的山洞,甚至連稍稍平坦,或是大石頭這樣的地方都沒能找到,無奈之下,天明忽然想起,又一次看見姐姐好像就是躺在繩子上睡覺,自然準備效仿。
然而,事實證明,姐姐果然是姐姐,就連睡覺方式也是不能輕易使用的。
剛要起身離開,身體卻是鄒然一僵。
因爲他前方不遠處,竟赫然盤坐着一個白袍人,而且看那人身上淡淡的溼氣,恐怕坐在那裡已有不短的時間。
他昨夜雖說在休息,但有着艮山的教訓,他自然不敢放鬆警惕,故而只是淺睡罷了。
當然,只能說,若不是天明一直保持着淺睡狀態,可能不用等到今天早上,半夜的時候,天明就會從繩子上摔下來。
天明看着那白衣人,頓時感到有些心驚肉跳,想來這位就應該是第三關坎之試煉的把關人坎水了吧。
這幾位試煉的把關人,究竟是什麼來頭,怎麼都是無聲無息,上一次艮山也就罷了,但這次的坎水前輩就離他這麼近,他愣是一點沒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
似乎是感覺到天明的目光,坎水緩緩的擡起頭,然後拿掉帽帷:“醒了?”
想起兌澤說的,坎水是他們八個人之中最不好說話,禮數最多的一個人,天明連忙點了點頭,然後對着坎水行了一禮:“晚輩荊天明,見過坎水前輩。”聽到對方一聲淡淡的‘嗯’天明這纔是擡起頭,目光微微掃了一眼坎水。
這一眼之下,難免有些震驚,坎水前輩是女子這一點他早就聽兌澤說起過,自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而真正令他震驚的卻是,這個人雖然面容不過二十六七的模樣,但卻是一頭華髮,而且面容似乎與雪女有着三成的相似。
想到這裡,天明忍不住暗暗腹議,莫非這年頭都流行白髮不成,衛莊是白髮,雪女是白髮,現在這坎水前輩也是白髮。
坎水淡淡開口:“過來。”聲音就如同她那頭髮的顏色一般,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冷,瞧着天明漸漸走過來,又在天明離她約有五步之遙的時候,有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坐下。”
天明自然連忙映聲:“是。”然後跪坐在地上。
“你是奇怪爲什麼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
“自是坎水前輩武功高強。”
坎水似乎冷冷淡淡的一笑,卻又不像是在笑:“自然,我們這羣老傢伙,活了這般歲月,武功自然是強上一些。”
雖然心中早有猜測,這幾位前輩的年紀恐怕並非看上去那般年輕,但是親眼看見這麼一位‘二十六七’的女子子層老傢伙,天明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住。
“不過……”微微抿了抿脣,坎水勾起一抹有些冷的笑:“你之所以感覺不到我,當然還有其他幾位,卻不是這個原因。”說着坎水纔是微微擡眸,淡淡的看了天明一眼:“是修煉的心法有些特殊罷了。”
聞言天明不免有些詫異,因爲他修煉的就是鬼谷心法,雖然也感覺鬼谷心法十分神奇,卻遠沒有這等完全隱秘住自己氣息的作用,他本來還猜測這幾位前輩會不會是他們鬼谷之人,畢竟他曾經聽輕舞提起過,鬼谷除了鬼谷子與鬼谷傳人,還有着一個極爲特殊的存在,就是鬼谷派的八位長老,傳聞這八人極爲神秘,向來神蹤不定,武功亦是深不可測。而這是鬼谷試煉,恰好又有八關,而且舉着前三關來看,這把關的把關人都是深不可測之人,所以天明自然會將這八人和鬼谷派的八位長老聯繫到一起。
但是現在看來,莫不是他猜錯了?
坎水似乎知曉天明內心所想,淡淡開口:“不要胡猜,該知曉答案的時候,你自然會知曉。”
“晚輩知道了。”
坎水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淡淡開口道:“可做好了過我這坎之試煉的準備。”
天明點頭:“做好了。”
“好。”坎水雖然未動,但天明卻明顯感覺到看誰周身的氣息一變:“聽說你在小聖賢莊,曾以詭辯之術贏了名家之人?”
提起此事,天明臉不由得微紅,能贏得了公孫大媽,自然是因爲三師公的暗中提點,雖說他對此破引以爲傲,但是還是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於是便誠實道:“雖有此事,但卻是有人暗中相助。”
誰知坎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這不重要。”她語氣微微頓了一下:“今日,不如你和我再辨一場如何?”
聽了坎水的那一句‘這不重要’,天明頓時也是眼角微抽,這不重要?這不重要?這怎麼不重要了!
他哪裡會什麼詭辯之術啊,但是看這這坎水面無表情的臉,天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他總覺得自己要敢說半個‘不’字,自己就能交代在這。
遂是深吸了一口氣:“那晚輩就獻醜了,請前輩出題。”
坎水看了天明一眼,半響才思緩緩道:“那我們就以‘情’之一字爲題。”
聽到這個題目,天明微微愣了愣:“情之一字?”難道試煉,不應該辨點什麼嚴肅的話題麼?
比如俠什麼的,這樣他肚子裡多少還能有點貨。
“沒錯。”
“自古以來,情之一字,最是難以琢麼,而我只想問。這世間萬物,究竟是有情生,還是無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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