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霍翊晟和卓天銘回去整理好了自己,匆匆趕到老夫人院子裡的時候總算勉強趕上了。
荊南候霍家與威遠將軍卓家是姻親,威遠將軍府已故的老夫人是荊南候府老夫人的親生姐姐,兩家人時有往來。老太太極是喜歡這個晚輩,方纔聽徐氏說他來了也很是高興。招手把他叫到近前慈愛地問了問家裡長輩好不好,功課做得如何之類的話。
卓天銘都笑着一一回答。他是個極俊朗的少年,因爲自小習武的關係身體比同齡人健壯的多,身上自帶着一股習武之人的英氣。
嘉卉在老夫人旁邊低着頭,緊張得不行,手心裡全是汗。完全不敢擡頭看那個人。
“天銘哥哥,你上次說南門那邊兒有人賣草編的蜻蜓螞蚱,可好看了,你給我帶了嗎?”霍茵姍與他相識已久,相處起來宛若兄妹一般,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袖子撒嬌。
“自然是帶了。”卓天銘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從懷裡掏出一對蜻蜓遞給她,見她歡天喜地的接過去了。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從懷裡掏出另一對螞蚱對老太太身旁一直安靜地低着頭的少女說道:“今日才聽翊晟說有位妹妹回府裡來,我也不知該準備什麼,茵兒唸叨了好幾日南門的草螞蚱,所以我就買了幾個,還望戚妹妹不要嫌棄。”
嘉卉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遞到眼前的青綠色的草螞蚱,看着他有些羞澀的笑臉,心跳一下子加快許多。輕聲道謝後小心接過。
一對草螞蚱都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非常可愛。嘉卉鄭重地把這不過幾文錢的小玩意兒收到了隨身的錦囊裡。
一家子又談笑了一會,便有丫鬟上來回稟說膳食都備好了。老太太點頭後便開始擺膳。
老侯爺身子不好不能出來用膳,而荊南候霍翰謙也因公務繁忙還未回府。於是坐在桌前的便只有一干女眷和孩子。
如尤氏所言,老夫人確實早早的吩咐了廚房備下了一桌好菜。強拉着嘉卉坐在她旁邊不說,還不停地用公筷給她夾菜,把她面前的青瓷盤都堆成了小山。
“外祖母,我自己來吧,這麼多我可吃不下的。”嘉卉哭笑不得地連連勸阻。她一路奔波着實是沒什麼胃口,爲了不讓大家擔心才強撐着吃了一些,可這麼多菜她也實在吃不了。
老夫人心疼地握了握她纖細的手腕子,倒也沒有勉強。又給幾個小輩們都一一夾了菜。惹得尤氏又連連撒嬌喊偏心。
“好好,也給你夾一個。”老太太故意給尤氏夾了一塊她最不喜歡的冬瓜,看她皺着眉苦着臉吃了,一桌子人頓時都笑得極爲快活。
嘉卉本也抿着嘴笑着,忽然感覺到對面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待她看不去又見大家都在笑尤氏,一時只覺自己太敏感。倒是霍翊晟敏銳的發現好友的耳朵有些發紅。
一席飯吃得快活,飯後老太太和兩位夫人坐着喝茶聊天,把一干小輩都打發出去玩了。
霍茵姍親親熱熱地挽着嘉卉往花園裡走,兩個少年郎跟在後頭。花園挺大,淺淺的修了一個池塘,養着些好看的錦鯉,還種着荷花,只是現下還未到花季,只見大片大片的大綠葉子。
“這邊,這邊。”霍茵姍拉着嘉卉拐進一條小路,只見裡面有一小處空曠地,上頭立着兩架鞦韆。霍茵姍歡呼一聲,跑到其中一架坐好,開始使喚她哥,“哥哥哥哥,快點,快點來推我。”
霍翊晟苦笑着上前給自家妹妹當牛做馬。他時常幹這活,做起來熟門熟路,給小丫頭高興地咯咯直笑。
嘉卉前世並不喜歡這樣的遊戲,現下看霍茵姍笑得那樣開懷也有些心熱。可……她實在不好意思請卓天銘推她……
“戚妹妹不去玩兒嗎?我可以推你,我力氣比翊晟大多了。”卓天銘看出了她的猶豫,摸了摸鼻子主動開口。
嘉卉本想拒絕,待看到他有些害羞的樣子,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也坐在了另一架鞦韆上。
“咳,我推了。”卓天銘看着眼前瘦小的背影,着實擔心自己的大力不小心傷了她,“你可要抓穩啊。”
嘉卉無聲地點點頭,感覺到一股溫柔的力量開始推動鞦韆,鞦韆開始向前蕩去。卓天銘大概是擔心她害怕,並不像霍翊晟那邊推得那麼猛那麼高。嘉卉先還有些緊張,不敢睜眼。待感覺到帶着花香的風吹拂在臉上,耳邊聽着霍茵姍快活地笑聲。才輕輕睜開了眼。
眼前的風景快速掠過。嘉卉只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長翅膀的鳥兒……那麼自由地飛翔着,沒有任何叫人煩惱的事情。
“再高些。”嘉卉開始催促卓天銘,“再推高些,再高些!”讓這自在的感覺再多一些,久一些!
‘嘎吱——’嘉卉忽然聽到身下的木板發出一聲奇怪的聲音,心裡一驚,剛想叫卓天銘停下鞦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右手抓着的繩子綁着木板的那端在嘉卉盪到最高的時候,忽然斷裂了!
“啊!”嘉卉短促地驚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被甩飛出去!
那一聲怪響卓天銘也注意到了。他是習武之人,身手敏捷,腦中當下推斷出這鞦韆要壞了。大致推測了一下位置便疾走兩步,在那裡做好了接住嘉卉的準備。瞧那不慌不忙的樣子,幾乎要叫人懷疑他是故意弄壞鞦韆好英雄救美的。
嘉卉被拋飛出去知道自己少不得要狠狠摔一下,已經害怕地閉上眼睛了。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她落到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裡。
儘管嘉卉很瘦弱,但衝力實在太大,卓天銘接住了嘉卉,也被撞倒在地上。兩人毫無形象地滾成一團。
霍茵姍和霍翊晟在嘉卉被拋飛出去後才注意到這邊,急急忙忙趕過來看到的就是上述這一幕。
“卉姐姐,卉姐姐!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裡!?”霍茵姍連忙上去扶起嘉卉,圍着她轉來轉去的查看。
“無妨,我沒事。”嘉卉後怕地拍拍胸口,平復了一下心跳,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對還坐在地上發愣的卓天銘施了一禮“多謝天銘……哥哥相救。”想她一個二十餘歲的魂魄,卻要稱十四歲的少年爲兄,想來也真是奇怪。
“不……不客氣,說來應該也是我推得太猛了。”卓天銘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灰土,把發燙的右手悄悄背到了身後。他剛纔好像不小心摸到了人家姑娘的屁……額臀那個啥……如此一想,耳根又開始泛紅了。
嘉卉並沒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走到那架壞了的鞦韆旁查看。鞦韆的一根繩子斷裂了,另一根繩子孤零零地吊着那塊木板。
“並不是天銘,咳,天銘哥哥推得太快太猛。這架鞦韆可能許久沒人用了,風吹日曬的,繩子就不那麼牢靠了。”嘉卉撿起那根繩子給他們看。、
“啊!是的。我平時都坐那邊那個,這架只是家裡來客帶着姑娘時我才帶來玩。沒想到居然差點傷了卉姐姐。”霍茵姍捂着小聲叫道。眼眶都紅了,拉着嘉卉的手連連道歉,“姐姐你可別生氣,我不知道會這樣的。”
“又不是你的錯,我爲何要生氣。”嘉卉笑着摸摸她的小腦袋,又向兩位少年福了福身子“雖說確實嚇了我一跳,但好在無人受傷,這事兒大家也別和大人們說了,倒惹得他們擔心害怕。可好?”
兩個少年也怕被責罰,便都同意了。
發生了這事,幾個少年男女也沒心思繼續玩了。嘉卉衣服也弄髒了,霍茵姍陪着她告別了兩人自回房去了。
“天銘啊,我說你是不是……”霍翊晟眼看着兩位妹妹走遠,促狹地笑着看向好友,“看上我這表妹了?”
“胡……胡說什麼!”卓天銘被這樣一問,只覺得臉燙得能煎雞蛋。連連解釋,“我與她不過第一次見面,你怎能如此胡說。我倒是無所謂,叫別人聽見了豈不有損她的名聲,況且我年歲尚小,婚姻大事應遵從父母之命,媒妁……”
“好啦好啦,我就隨便那麼一問!”霍翊晟連連擺手制止了他的長篇大論。哼,這小子,一心虛就變話嘮。真當沒人發現嗎?
再說回到房間的嘉卉,頭髮散亂衣裳沾灰的樣子着實嚇了寶梅一跳,還當是不是誰欺負她了。聽了她的解釋才收起了義憤填膺的表情。只是有些心疼地問自家姑娘有沒有哪裡摔疼了。
她這樣一問,嘉卉卻想起自己整個人撲在卓天銘懷裡的樣子。明明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郎而已,身軀卻還挺有力的……
見自家姑娘又有些臉紅,寶梅更是着急,生怕她傷到了哪兒卻不肯說。強行脫了她的衣裳仔細查看,確認真的無事後才輕輕舒了口氣。
嘉卉任由她檢查,拿着她收到的那些見面禮賞玩。待將那錦囊打開卻看見那對螞蚱已經變形了。
想來是方纔把它壓壞了……嘉卉大爲心疼,自己在那試了好一會也沒能編回去。只得又把它收進了錦囊放進了梳妝檯的抽屜裡。
實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