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裂的浪花拍打着從天而降的雨水,迸濺的白色泡沫被劈波斬浪的戰艦撞碎,那響徹蒼穹的號角聲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海霧和那濛濛細雨,打垮國王港護衛艦的士氣。
就在看到王家艦隊從海霧之中衝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僅僅是困惑於爲什麼會在這裡遇上第一艦隊,但是當聽到急促的號角聲,當地一個站在船頭上的見習水兵無意間看到掛在船帆上的血紅色獨角旗的時候,所有的甲板上都只剩下了一片絕望的呻吟聲。
對方居然是衝着自己來的,而且似乎還打算將整個護衛艦隊斬盡殺絕!
米內斯特家族居然叛亂了,他們居然叛亂了——這是護衛艦隊司令的第一反應,整個人都傻愣在了船頭上。這怎麼可能,米內斯特家族難道瘋了嗎?要知道那位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還在都靈城呢,還是說……王家艦隊突然叛亂?!
徹底傻了的司令官當然不可能知道霍拉德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再怎麼可怕的指控也不可能給貝里昂殺死一位強權貴族的權力,至少在現在位置,大多數人還僅僅知道霍拉德侯爵貝剝奪了內務大臣頭銜,關押在了王宮的地牢而已。
“司令官,司令官,司令官!我們需要您的命令——他們就快要衝上來了!”滿臉焦急之色的侍從一遍一遍的在艦隊司令的身後大聲吼着,指着對面那掛着獨角海馬旗的戰艦,眼睛裡全都是恐懼:“我們需要您的命令!”
“命令,對……給我下令,反擊,反擊!”驚慌失措的艦隊司令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嚷嚷着亂吼道:“右轉舵,用弩炮和火油送這些叛軍下地獄!”
整個護衛艦隊就像是一羣沒頭沒腦的蠢鳥一樣,慌慌張張的調轉着方向,甲板上的水手長們扯開嗓子,揮舞着鞭子讓水手們手忙腳亂的將一箱一箱的弩箭和火油搬到了甲板上。到處都是一片手忙腳亂的聲響,絕望的祈禱,還有鞭子在風雨之中呼嘯而過的聲音。
司令官緊張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層層雨幕之外的王家艦隊,但是對方卻是如此的安靜。除了海浪拍打着船體,戰艦撕開波濤的聲響,根本聽不到一星半點的,“人”的聲響。
沒有再一次吹響的進攻號,沒有騰空而起的弩炮呼嘯聲。也聽不到他們野獸般的咆哮,安靜的就像是一羣空無一人的幽靈船一樣。
但是當那面獨角旗幟升起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會懷疑戰艦上會沒有人——那絕對是一艘艘裝滿了吃人怪物的惡魔船!
水兵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盯着對面正在靠近的戰艦,一點一點的進入了弩炮的攻擊範圍。同樣面色蒼白的侍從滿是希冀的盯着身旁的艦隊司令:“司令官大人,大家需要您的命令。”
“開火,開火,把所有的弩炮都打出去!”歇斯底里咆哮着的艦隊司令拔出了自己的配件:“天佑都靈——!”
沉重的轟鳴聲炸穿了所有人的耳朵,雨霧之中一道道黑煙騰空而起,整個第一艦隊完全暴露在了一片火雨之中,沉重的石塊和弩箭在海面上砸開一片又一片滔天的巨浪和層層疊疊的水柱。彷彿是沸騰了一樣,死寂般的戰艦在海面上左右搖晃着,幾乎整個船都要被掀翻沉入海中了一樣。
而衝在最前面的旗艦更是成爲了所有弩炮的目標——司令官甚至親眼看到一枝弩箭拖拽着烈焰刺穿了旗艦的甲板,隔着遠遠的海平面,彷彿還能聽到上面的慘叫聲和驚呼聲。
看着對面敵人那狼狽的模樣,整個護衛艦隊的甲板上一片歡呼之聲——剛剛還像一羣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的水手們全都興高采烈的大聲呼喊着。
“很好,就是這樣,繼續發射,繼續發射!”司令官的臉上多出了幾分得意洋洋的笑容,卻還不忘了裝模作樣的“提醒着”身後的侍從:“快下令。再來一次集中射擊——我要把那艘旗艦徹底燒成落湯雞爲止!”
光輝十字在上,那可是王家艦隊的旗艦,整個都靈海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如果能夠把它沉入海底。這絕對是能夠載入史冊的一天——說不定自己還會成爲整個都靈城都崇拜的海軍司令官,或許還會被貝里昂大人任命爲新的王家艦隊統帥,然後去遠征該死的多米尼克王國,當然還的有……
“司令官大人,司令官大人……”一臉恐懼的侍從不停的晃動着這位已經開始做上白日夢的艦隊司令:“對方還沒有停船,他們還在朝我們進攻啊!”
“你說什麼?!”
瞪大了眼睛的艦隊司令不可思議的看向對面——明明已經連續遭受了那麼猛烈的轟擊。整個第一艦隊甚至連稍稍避開的意思都沒有,仍舊張滿了船帆,朝着護衛艦隊的方向全速駛來!
他們究竟要幹什麼?!
旗艦上的陸斯恩·米內斯特擦掉了額頭落下的雨水,死死盯着對面還在用弩炮反擊的護衛艦隊,臉上閃過一抹不屑的冷笑,親自張着舵盤,拼盡全力的怒吼着:“全速前進,衝上去撞沉他們——教訓教訓這羣旱鴨子!”
“獨角海馬萬歲——!!!!”
直至此時整個第一艦隊上才響起了水手們激動而又興奮的歡呼聲,帶着同樣不屑的笑容,****着上身光着腳板,手中的十字弓和彎刀像是早就已經飢渴難耐了一樣,在雨水的敲打下發出悅耳的鳴奏。
巨大的震動一次一次的從腳下的甲板響起,沖天的水柱一次次的洗刷着水手們的身軀,整個第一艦隊硬是頂住了護衛艦隊的連番拋射,像是驕傲的獅子一樣撲了上去。
沒有弓箭,沒有弩炮,更沒有任何他們曾經用過的一切武器——他們要用最最血腥的接舷戰來讓對面那羣根本不懂得何爲海戰的旱鴨子見識見識,他們是怎麼戰鬥的!
撞角、甲板、彎刀……這纔是大海上的戰鬥,他們就是駕着船的騎士!
護衛艦隊的司令官面色慘白,他終於知道對手究竟想要幹什麼了——他們不是不想還擊,他們是想要直接撞沉所有的船,讓整個護衛艦隊都死無葬身之地!
而自己居然蠢到將戰艦最爲脆弱的側舷讓給了對方!
整個護衛艦隊匆匆忙忙的開始調轉船頭準備撤退,但是已經晚了——第一艦隊的戰艦已經衝到了面前,根本來不及了。
失魂落魄的司令官拔出了自己的佩劍,丟掉了劍鞘,看着同樣已經雙腿發顫的水手們:“所有人、準備……準備接舷戰,天佑都靈——!”
沉重的撞擊聲在大海上,就像是餅乾被掰碎的聲響,只不過是擴大了無數倍之後的……在猛烈撞擊下幾乎徹底崩潰的船體,就像是不堪重負的老人一樣,呻吟着徹底垮了下來。
還沒等到站穩,揮舞着彎刀的水手們就已經像鬣狗一樣撲向了自己的敵人,瘋狂的爆發着身體當中最最瘋狂的力量,激昂高亢的熱血潑灑在每一塊碎裂的甲板上,崩裂的彎刀捅穿了每一個還在反抗的敵人。
血肉之軀被燒燬,長毛彎刀被折斷,憤怒的烈焰把所有人都送下地獄——唯一的區別是,有的人爬了出來,有的人永遠都爬不出來了。還有更多的人,像是野獸一樣撕咬着對方的屍骨。
待到雨過天晴,整個海面上只有一面旗幟依然飄揚着。
那是血紅色的獨角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