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環境,簡單卻很精緻的擺設,壁爐裡散發着令人渾身上下都會變得懶洋洋的溫暖熱流,路斯恩·米內斯特十分滿意的打量着這個漂亮的小包間,雙手還在忙碌着將研磨好的咖啡豆用熱水沖泡開,熟悉的香味挑逗着他的鼻尖。
就像是在不知名的地方找到的情人一樣,這位米內斯特家的“未來”嘴角翹着那一抹愉悅的笑容,他還真沒想到在東城區的甜水巷,居然還會有一家如此規格,並且這麼隱蔽的咖啡館,簡直就像是一份意外之喜。
當然,不論是奢侈程度還是一應用具,和綢緞街真正上檔次的咖啡館還是比不了,但是在那種高檔地段挑選聚會的場所,和在無人知曉的幽靜街巷中找到一家舒適而又溫馨的地方,那種感覺和情調是完全不一樣的。
雖然據稱這個“溫柔之家”咖啡館的老闆是外地人,但光是從佈局和格調來看,對方也肯定是常年混跡於西城區的有品位人士,這讓走進咖啡館的路斯恩·米內斯特更是多了幾分親切感,好像還帶着一種來老朋友家做客的感覺。
但是坐在他面前的格林·特恩就沒那麼“愉悅”了,這位新晉指揮官的臉上寫滿了“驚訝”這個單詞,瞪大的眼睛都好像是在強調他究竟有多麼的不可思議。
“你、你剛纔說你那位艾倫·克溫表弟是……是女的?!”格林的嘴都快合不上了,甚至都沒有去接路斯恩遞過來的咖啡杯,表情真的是相當的複雜:“抱歉,我是不是應該是說呃……我應該說什麼?!”
“你應該稱呼她爲艾倫·克溫小姐,或者路斯恩·米內斯特的表妹。”路斯恩輕佻的聳了聳肩膀,嘴角揚起一個開心的弧度:“當然現在還是一個秘密,不過很快就要爲衆人所知了——霍拉德祖父還有安傑麗卡姑姑都在爲她籌辦成年禮,他們準備在那一天再正式揭曉。”
“我還真沒想到……”格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確實那位艾倫爵士……呃應該是艾倫小姐看起來有點兒“女性化”,但米內斯特家的人本就是比較溫文爾雅的性格,長相也很俊秀,確實真的很有欺騙性啊。
“這麼說,你會迎娶你的這位艾倫表妹?”格林反問道:“在她的成年禮上正式公佈,然後當衆向她求婚?”
“當然不是,我們會邀請整個都靈所有的未婚的貴族青年,來參加這場別開生面的成年禮,然後再告訴他們‘真相’。”路斯恩狡猾的笑了:“安傑麗卡姑姑希望能夠通過這個方式,讓那些猝不及防的少爺們,用真心去打動我美麗又可愛的表妹。”
“我可以想象到會是怎樣一個光景了。”格林的嘴角有些抽抽——喝得酩酊大醉,毫無儀表可言的貴族少爺們,想要和早有準備的路斯恩競爭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既然你們都已經有所預謀了,爲什麼還要告訴我?”
“因爲我希望你可以迎娶艾倫·克溫表妹,我會盡量爲你爭取機會的,確保到時候某些酒鬼不會給你製造太多麻煩。”路斯恩溫和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艾倫是克溫家族唯一的嫡系後代,只要娶了她,你就可以在頭銜上加一個‘海牙堡領主’了。”
這是個很有誘惑力的選項,格林·特恩的表情卻漸漸冷了下來:“我親愛的好友路斯恩,我能不能問問,這個究竟是你給我的提議,還是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的?”
“當然是我的,安傑麗卡姑姑希望我迎娶艾倫表妹,但我覺得你這樣的騎士更適合她。”路斯恩微笑着回答道:“至於我的祖父……我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是啊,有幾個人能夠明白霍拉德侯爵在想些什麼呢?”格林冷冷的回答道:“但如果你們米內斯特認爲一個海牙堡就能夠收買我,那你們可就真的是看錯特恩家族了!”
“我沒有想要收買你,我只是……”
“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我們從在學院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我幫你和那羣壞小子打架,你幫我抄寫作業,一起偷偷溜出學院去綢緞街,在酒館裡偷酒喝還不給錢……那段時光裡的事情我一個也沒有忘記!”格林強忍着笑,目光卻又十分鄭重:“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的忠誠只屬於賀拉斯陛下一個人!”
“另外,關於艾倫·克溫小姐這件事情,我奉勸你也別那麼信心十足。”不知道怎麼的,格林突然想起了艾倫曾經央求過他,故意嚇一下愛德華的事情,現在看來還真是令人忍不住去懷疑一下。
愛德華·威特伍德……這個名字突然跑進了格林·特恩的腦海裡,讓王家騎士的臉上多出了一抹十分期待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好友路斯恩:“我相信等到那天的宴會上,一定會讓你也感受一下什麼叫‘措手不及’的驚喜!”
……………………雖然作爲王子殿下的侍從武官,愛德華真正使命是教育王子殿下如何成爲一名合格的聖樹騎士,也就是關於騎士團的傳統,精神和守則一類的東西,並且擁有代表王子決鬥的義務,還有更多一系列繁瑣花哨的東西。
但是在愛德華看來,自己的首要任務應該就是充當這位安森殿下的教官——或者說騎士導師更爲合適。騎術、持槍、劍術、棋藝……等等一些列作爲一名騎士應當掌握的能力,都在自己的教授範圍內。
事實上這也是墨瑟·凱恩會將這份職務交給愛德華的真正原因——沒有比導師和學生之間關係更加親密的了,作爲安森的侍從武官,愛德華和他的關係幾乎就是亦師亦友,再加上愛德華比他將近大了十歲,很容易就會在這位王子殿下的內心中留下帶有“尊敬”的憧憬。
這樣等到將來安森繼位的時候,愛德華肯定會是他最信任的身邊人之一,這位大團長几乎是在用培養繼承者的方式來栽培他,這樣毫無避嫌的信任和愛護,如果愛德華沒有半點感觸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
“啪——!”灌了鉛的木劍敲在了安森細嫩的小臂上,雖然愛德華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但是還年幼的王子殿下依然呲着牙,顯然是很痛的樣子,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躺在沙坑裡的安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漂亮的紅色短衫已經全都是一道一道被木劍抽打留下的痕跡,鹹鹹的汗水已經把衣襟都打溼了,卻依然咬牙硬撐着沒有因爲通紅的手臂而喊出來。
九秒鐘,比原來進步了很多……右臂背在身後的愛德華,用左手輕輕掂量着木劍側身而立,前腿繃直後退微微彎曲,標準的騎士鬥劍姿勢。
“再來!”王子殿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從沙坑裡爬起來,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劍,那雙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眼睛裡沒有半點的溫文爾雅,反倒是充滿了興奮和熱切:“剛纔我已經堅持了九秒鐘對吧,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呢!”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幾乎每天這位王子殿下都要愛德華陪他練習整整一個下午。不得不說安森和他的父親賀拉斯完全不同,纔剛剛接觸劍術幾天的時間,就已經開始有感覺了,那小小的軀體就像是塊海面一樣,不停的被擊倒,然後慢慢吸收着經驗和教訓。
雖然愛德華根本不敢用力,十歲少年的身體脆弱的根本連他一劍都不可能抗住,以至於讓他開始有興趣練習起左手劍術來。即便如此這位王子殿下的天賦也足夠恐怖了,僅僅三天就從一無所知到有模有樣。
不過他周圍的人倒是沒有什麼懷疑的意思——馬爾凱魯斯家族是天生的騎士,這在都靈王國是毋庸置疑的,所有人都相信這個家族的血液裡蘊含着這樣的天賦,就連生性溫和,身體多病的賀拉斯陛下,也被人稱作“穿長袍的騎士”,足以見證這個觀點有多麼根深蒂固了。
愛德華並不相信所謂的“騎士血統”,但是安森·馬爾凱魯斯的天賦卻是貨真價實的——並不僅僅是他學習能力,而是身體優秀的恢復力。
明明剛剛纔被打的遍體鱗傷,等到第二天早上就全部恢復如初甚至連疤痕都看不到,甚至還能繼續生龍活虎的繼續練習,這樣的身體素質即便是愛德華也忍不住有些羨慕。
假以時日,安森·馬爾凱魯斯或許真的能夠成爲一個優秀的騎士也不一定——眼皮一乍,愛德華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來另一個人來。
艾倫·克溫……這個金髮少女也是那種極有天賦的類型,甚至可以說比很多人都厲害,雖然可能因爲性別的緣故稍稍有些吃虧,但是依然稱得上不輸給任何一個同齡人。
但是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揮劍的機會了吧——再驕傲的金絲雀,被關進了籠子裡,就算能翱翔藍天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