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賀拉斯陛下說出這番話的格林·特恩再也無法保持他的鎮定,跪在地上的他甚至連腰都擡不起來了,神色顫慄的面頰也在不停的抖動着,額頭和脖頸的汗水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發出“滴滴嗒嗒”的聲響。
雖然他早就清楚,陛下肯定對自己和路斯恩·米內斯特的關係是有所瞭解——兩個人幾乎是從小就在一起長大,自然偶爾也會相互到對方家中做客。作爲特恩家未來的繼承人,格林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不會被別人發現的。
當然,格林也很清楚自己的頭銜和榮耀都是誰給的,所以也只是小心翼翼的維持着這份友誼,除非是無可推脫的情況下,他都儘量不參加米內斯特家的晚宴或者聚會,不和那位尊貴的侯爵大人牽扯上什麼關係。
但是現在賀拉斯陛下主動把這件事情提出來,顯然就是對自己有所懷疑了——因爲新上任的納法里奧·布林狄希財政大臣將要做的一切,都是霍拉德侯爵最不想看到的。自己在這次的事件中站在誰那一邊,可能就決定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陛下,格林·特恩永遠只是您的騎士,除了您我不向任何人效忠!”王家騎士突然擡起頭大聲喊道:“請不要懷疑我的忠誠,因爲那隻屬於您一個人!”
“這件事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僅僅是突然想要問一問而已。”賀拉斯的神情依舊是那樣的風輕雲淡,也許是因爲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自己太過激動了,開口安慰着說道:“我也無意去質疑你和路斯恩的友誼——想來一個連朋友都能拋棄的人,又怎麼可能忠誠於自己所侍奉的主君呢?”
“您的寬容讓我不勝感激。”格林內心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是無比的真摯:“特恩家的子孫絕對不會讓您爲此而感到後悔的。”
“你的祖先們已經用三百年的漫長歲月,證明了這句話所言非虛。”賀拉斯不吝誇讚的說道:“爲我守護好都靈城吧,格林——冬天馬上就要到來了,這座城市需要一個真正有勇氣和膽識的人,才能讓她不被暴徒和野心勃勃的人破壞,只是一份重擔。”
“爲了您和馬爾凱魯斯家族,我願意接下!”聽到這裡的格林立刻明白,自己已經通過了陛下的“考驗”,緊抿着嘴角掩飾自己現在的激動:“我願意擔任都城戍衛軍團的指揮官,盡我一切的能力,爲您保護這座城市!”
“那就證明給我看看吧,格林。”賀拉斯雙手輕撫着椅子的扶手:“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尊敬的內政大臣霍拉德,告訴他,戍衛軍團有一位新的指揮官了。”
“願光輝十字永遠保佑着您,陛下。”告退的格林幾乎是立刻轉過了身去,他不能讓賀拉斯看到自己欣喜若狂的樣子——多年的辛苦的隱忍和忠心耿耿,終於得到了回報。腳下生風的格林·特恩大跨步的朝着宮殿外走出去,他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了。
賀拉斯默默地注視着他離去的背影,頭髮灰白的中年人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平靜的眸子裡散發着若有所思的光芒,有些疲憊的用手肘撐起了額頭。
……………………作爲光輝十字教的聖城,都靈城內的教堂數量遠遠超過了整個王國,當然也很可能是全世界的任何一座城市,幾乎每個街區或者城區都會有一處教堂,供住在附近的居民們前往祈禱或者尋求精神上的指引。
當然也有不少人希望前往光輝十字聖堂,認爲在那大理石階梯上膜拜更能夠贖清自己的罪孽。但是聖堂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任何一個時間踏進去的,分佈在大小街區的教堂纔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而愛德華所住的這條街道的教堂,負責這裡的教士卻是韋伯·亞歷山大——年紀輕輕的小教士,竟然成了一處教堂的主祭。雖然只是一處不太出名的小街道,整個教堂也只有三個只比他小三歲還在見習的學徒,和兩個負責打掃的工役而已,但也是很大的晉升了。
“當我們站在光輝十字面前的時候,我們應當對自己所獲得的一切心懷感激,因爲我們的成功,生命這一切都是光輝十字所給予的,因爲神是如此的博愛,呵護着滿身罪孽的我們;而在這充滿了苦難和沉重的俗世當中,能夠支持我們活下去並且贖罪的,也只有信仰,全心全意對光輝十字的侍奉,我們的美德和精神也正體現與此。”
儘管身材十分的瘦小,但是站在主祭臺上,穿着深黑色教士袍的小教士看上去卻是無比的肅穆而又莊嚴,整個教堂內鴉雀無聲,只能聽到韋伯·亞歷山大那細膩而又帶有些許磁性的聲音在迴響着。
愛德華坐在教堂的最後一排椅子上,默不作聲的微笑着看向站在那兒的小教士,如今的韋伯已經比當初在海牙堡時候的他成長了不少,面對坐滿了整個大廳的信徒們依舊處變不驚,沒有任何害怕或者緊張的意思。
跟着愛德華一起來的安潔拉乖巧的坐在他的身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最前面那個比她個頭高不了多少的小教士,連眨也不眨一下,一副聽得相當專注的樣子。
直至講經結束,所有人都開始祈禱的時候,小女孩兒才把頭扭過來看向愛德華:“那個叫韋伯·亞歷山大的傢伙,是您的朋友嗎?”
“怎麼講呢……應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沒有他的話我可能也不會坐在這裡了。”愛德華笑了笑:“怎麼,你對這我們的小韋伯很好奇嗎?”
“不,我只是覺得他好可憐好可憐。”女孩兒嘟着嘴不停的搖着頭:“明明說的都是謊言和虛假的東西,但是他好像已經把那些東西全部都當成真的了,真是個好可憐的傢伙。”
愛德華啞然一笑,不過隨即卻又有些鄭重了起來:“確實如此。但是對於韋伯而言,那就是真實存在的,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和身體都要更加真實。”
很快清晨的禱告就結束了,心滿意足的虔誠信徒們在念完了自己的禱告詞之後,便相互結伴着,從教堂的大門魚貫而出。愛德華拍了拍安潔拉的小腦袋,女孩兒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太願意,但還是點了點頭,先到教堂外面去等他了。
直至看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小教士韋伯那嚴肅的表情才被笑容替代了,欣喜的從主祭臺上走了過來:“不好意思,親愛的愛德華,你都不知道我看見你走進來聽我講經的時候我有多高興!”
“我也很高興能夠看到你成了教堂主祭,而且還是在西城區。”愛德華笑了笑:“抱歉,沒有帶什麼禮物送給你。”
“沒關係,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韋伯搖了搖頭,小教士的臉上幾乎掛滿了開心的笑:“我們是朋友,是真正可以相互信任的好朋友!”
雖然這麼說,但是小教士也清楚愛德華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來找自己的,很可能是遇上什麼麻煩了:“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什麼,只是有些關於最近在都靈城裡面出現的風聞,感到有些緊張罷了。”愛德華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關於納法里奧·布林狄希大人,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當然了,這位大人相當虔誠,也很受伯多祿首席樞機主教大人的歡迎,是光輝十字聖堂的常客,幾乎每週都要爬兩次聖堂山丘上的大理石階梯,這都幾乎快要變成他的功課了。”小教士韋伯點點頭:“他還答應伯多祿主教大人,等到正式成爲了財政大臣,一定會向陛下建議,把巫師工會拆毀,然後改建一座新的教堂呢。”
“韋伯,你很痛恨巫師嗎?”
“這不是痛恨與否的問題,同爲光輝十字的信徒,我憐憫他們。”小教士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但是這些人都是真正的褻瀆者,他們濫用着神賜予我們的智慧,受到了惡魔的引誘,這種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他們的靈魂只有烈火才能淨化!”
小教士真的是前所未有激動:“你也知道那些巫師們都做過怎樣可怕而又褻瀆的事情,難道那樣的東西是可以被允許的嗎,我不會允許也不可能接受!”
最後幾個字韋伯幾乎是吼出來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巨大的迴音在教堂內來回的響起震動聲。一直默不作聲的愛德華微微笑了笑:“你說的沒錯,這種人確實不應該存在,納法里奧大人真的是……難得一見的虔誠信徒,現在這樣虔誠的人真的是越來越罕見了。”
雖然不能瞭解到這位即將就任的財政大臣究竟是何等人物,但至少可以確信教會很可能會站在他的身後,哪怕僅僅是爲了拆毀巫師工會的承諾。
“愛德華!”就在黑髮少年快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韋伯卻突然喊住了他,表情有些複雜的抿了抿嘴:“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但是……就在不久之前,艾倫·克溫爵士曾經來找過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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