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昨夜經歷了那樣一場可怕的戰鬥,但是所有活下來的僕人和衛兵們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馬車和行李,迎着和昨日無異的太陽,繼續踏上了森林中滿是泥濘的都靈大道。
而作爲血戰一場之後的戰利品,幾乎所有血狼的皮都被僕人們剝了下來,捆好了堆放在馬車上——儘管這種怪物名聲惡劣,但是它們的皮毛卻十分的柔軟細膩,不論是做成毛毯還是大氅都是上等的材料。得益於血狼的兇殘和狩獵的難度,它們的毛皮一向價格昂貴。
這些毛皮也是僕人們能夠那麼勤快的重要原因——安傑麗卡夫人相當慷慨的決定,在到達國王大橋之後就會把這些全部都賣掉,賣得的的錢全部均分給浴血奮戰而活下來的人。士兵和僕人們大聲高呼着夫人的慷慨善良,幹活也格外賣力了。
而作爲一行人消滅了血狼羣最決定性的證據——那顆被愛德華砍飛的頭狼腦袋也被找了回來,風乾好了之後放在了一個大木箱裡面保存。看到那顆猙獰的腦袋之後,萊昂納多爵士甚至忍不住走過去和愛德華打趣兩句。
“你應該給你的那柄新劍起個名字,比如屠狼者之類的。”說這話的時候,這位聖樹騎士的眼睛一直都沒有立刻愛德華腰間的那柄劍,顯然他多少還是有些眼饞的:“或者血狼殺手……嗯,還是屠狼者聽起來比較有震撼力!”
愛德華倒是對這種事相當的無所謂——劍這種東西,只要足夠鋒利,在自己和敵人戰鬥的時候不會脆的像餅乾一樣斷掉就行了,所以他現在對自己身上的這柄劍相當的滿意。就連那柄斷劍他也依然帶在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重鑄。
與其說是滿意,倒不如說是好奇吧……愛德華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腰間的劍柄——按照安傑麗卡夫人的說法,這柄劍是一位“煉金術士”協助鍛造的,所以無需保養而且韌度更強,甚至不會反光。用前一世的說法,這柄劍應該勉強算是“魔法武器”了。
到目前爲止,這是愛德華第二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多米尼克巫師”的事情了,之前那“食屍鬼愛好者”艾登巫師,也曾經說過自己是什麼九環議會之類的,似乎只要是和魔法有關的事情就能和多米尼克人扯上關係。
“倒並非所有的巫師都和多米尼克人有關,但是多米尼克……這個國家確實是被十三個巫師家族所統治着。”聽到愛德華的疑問,萊昂納多爵士倒是很有興致的和他解釋了起來:“事實上這個南方鄰居的歷史,多少也和都靈王國分不開關係。”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也像都靈王國當年一樣,有某位陛下從一個城邦起家,然後用盡各種手段征服了整個多米尼克王國?”
“不,事實上正好相反——雖然多米尼克是一個王國,但他們所謂的王族馬克西姆家族一直都是個擺設,整個國家的權力都被囊括在了十三個巫師家族組成的九環議會裡面,而十三個巫師家族又分別代表了大大小小十三個城邦。”
“而這由十三個巫師家族組成的九環議會,即是多米尼克王國的‘御前議會’,也是解決他們城邦之前糾紛的場所,十三個巫師家族平等的坐在一起,決定一切和他們自己有關的事情。”
“這聽起來倒不像個王國。”愛德華被勾起了些許的好奇心:“倒更像個聯盟。”
“沒錯,所以哪怕整個多米尼克的領土比都靈王國大一半,人口多一半,財富數不勝數,他們也從來不是我們的勁敵。”萊昂納多爵士帶着幾分蔑視的口吻說道:“當然如果這十三個城邦聯合起來還是很有威脅的,不過很可惜這就是個相互敵對的部落組成的鬆散聯盟,永遠存在着內訌和糾紛。”
“更不用說他們相互之間的恩怨,即便是到了現在依然存在着。”萊昂納多爵士開口說道:“所以多米尼克人從來就不是都靈王國的首要敵人,即便是在二十年前的海牙堡,如果不算戰艦的話,雙方的軍隊一共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一萬人。”
“我倒是沒想到,一個夢想成爲聖樹騎士的小侍從,居然會對多米尼克的巫師感興趣。”萊昂納多爵士有些詫異的和愛德華對視着:“能和我說說嗎,你這麼想要加入聖樹騎士團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爲了保衛王國,爲了捍衛信仰……呃,請您別這麼看我行嗎?”還沒說完,愛德華就笑了,立刻“坦白”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了什麼,僅僅是把成爲聖樹騎士當成是一個目標,也僅此而已。”
“這個沒什麼好羞愧的,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我們都活在今天,誰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子呢——除了光輝十字,誰能夠告訴我們?”萊昂納多的似乎想起了弟弟的死,不禁多感慨了幾句:“誰也不能!”
大概是因爲晴朗的天氣讓所有人都心情舒朗了不少,車隊行進的速度似乎並沒有因爲減員而放慢了,反倒是加快了不少。在侍衛隊長塔索陣亡之後,羅拉斯爵士也不得不擔負起了領隊的職責,騎着馬走在車隊的最前面,佩劍也沒有像別的騎士那樣和行李放在一起,而是時刻掛在馬鞍上,隨時都做好了拔劍的準備。
事實上他確實有着緊張的理由——走這條森林中的都靈大道就是羅倫斯爵士的注意,這位責任心極強的騎士到現在都還在爲昨晚的事情自責,儘管嘴上不說,他其實和艾倫一樣,將塔索的死當成了自己的錯誤。
所以即便判斷繼續從森林中穿行是最正確的選擇——也許是想要“贖罪”吧,羅倫斯爵士幾乎放棄了去監視安傑麗卡夫人,全心全意的擔當起了護衛隊長的職責。想來有聖樹騎士萊昂納多全程跟隨,夫人也不可能下手的機會了。
雖然羅拉斯爵士如此的戒備,但卻依然無法改變整個車隊都像是鬆了口氣似的歡快——既然血狼羣已經被消滅,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樣悠閒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落幕時分,謹慎的羅拉斯爵士終於下令在前面的紮營,車隊裡早已滿腹牢騷的衛兵和僕人們這才都鬆了一口氣,只有萊昂納多爵士和他麾下的聖樹騎士團的戰士們依然無比的沉默。
他們之前應該也經過這裡,也就是說……愛德華的心裡升起些許不太好的猜測,而等到車隊終於抵達目的地之後,這種猜測終於變成了事實。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儘管內心其實十分明白,但是艾倫依然震驚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喉嚨口似乎不停的有東西在向上翻涌着,讓她感覺說不出的噁心。
被掀翻的馬車,車上的貨物散亂的到處都是,像是被疾馳的重騎兵迎面撞上了一樣,讓整個貨車徹底散了架,就像是被砸碎之後踩扁的木頭盒子一樣零碎。
大道的兩旁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泥濘的道路甚至都被染成了紅色,斷裂的長矛、鐵劍和盾牌散落各處,就連空氣中都散發着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猩紅的鮮血連道路兩旁的樹幹都漆成了深紅色,但是卻看不見一具屍體。
一具屍體也沒有,只有散落在地上,七零八碎的骨頭——頭骨、肋骨……破破爛爛,滿是深紅色血垢的骨頭堆滿了道路兩旁,經歷過昨天一晚的人們幾乎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沉默的彷彿耳畔,還能聽見那些怪物們在嘶吼。
所有人都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這幅無比驚悚的場景。從後面跟上來的小教士默默地看了一眼,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堆屍骨前面,雙膝跪下捧着《光輝箴言》,開始爲這些可憐的人禱告着。
“這個馬車的主人是一個酒商,載着一車貨物準備運往楓葉港,我在遇上你們之前碰上的。”萊昂納多爵士表情沉默如死水,靜靜的看着在爲死者禱告的小教士韋伯:“他們比你們幸運,在森林裡走了整整四天也沒有碰見血狼羣呢!”
“看來是他們還不夠幸運。”愛德華倒是沒有太多的感觸:“他們只要再過一天,就能遇上我們了,說不定還可以幸運的活下來。”
羅倫斯爵士沉默了很久,堅毅的目光始終盯着那堆骸骨看着——如果昨晚他們沒有消滅那羣血狼,這就是他們的下場;如果……
“羅倫斯爵士,您怎麼了?”愛德華騎着馬稍稍靠近了些,移動到羅倫斯的身後,小聲提醒着說道:“請您下命令吧,天色已經很晚,我們也該紮營了。”
面色僵硬的騎士雙眸微微顫抖,像是回過了神來似的,調轉馬頭招呼着身後的衛兵們:“把這裡收拾乾淨,尋找水源,身體還能動的人砍幾根樹來做柵欄,我們今晚在這裡紮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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