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雙坐在石頭上,翻閱着這些用麻繩綁在一起的紙片,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像是螞蟻一樣。雖然如此,字體卻都是瘦金體,看上去良莠不齊,竟然是手抄本。這字且不論書法如何,字裡行間卻隱隱有種天國遺風。
凌無雙曾經也看過幾本天國的書,不過大多數卻都是些隻言片語,篇幅也殘缺不全。到了現在,四十九年前的天國傳下來的書籍業已消弭無蹤了。
樹動,來也;多障,疑也;鳥起,伏也;天變,思也。勢弱用奇變,勢大應守正。
勢弱用奇,這不是那個騎兵被縛時說的麼。凌無雙雖然大多數看不懂,這一句卻看的真切。他走到於俊達身邊道:“老於,你給我看看,這書寫的什麼意思。”
於俊達和凌無雙跑得很快,到了山裡,二人就像是往大海里丟一塊石子。想找到幾乎不可能。於俊達躺在一塊大石板上正閉目休息,幸虧他會看星相,山裡磁場略大導致指南針失靈,若是一般人,只怕就困死山中了。
雖然閉着眼睛,於俊達的內心也不能平靜,走出鐵線山倒不是什麼問題,可是之後呢,真的按照秦夢陽所說,會合尊利嗎?尊利是秦州首府不假,可誰又能保證這早已謀劃已久的計劃會不考慮到秦州龐大的軍事力量呢。
他心亂如麻,卻不知道如何解決,正煩躁間,凌無雙走了過來道:“給我看看這書說的什麼。於俊達眼睛都沒睜道:“不識字我可教不了。”凌無雙見他無動於衷只能道:“這書是模仿天國時期範本的書,雖然封面是俞延和通史,但裡面的字雖然和我們的一樣,卻都是隻言片語,我也是理解不得。”
聽到他頭一次說了個穩穩當當的話。於俊達翻起身,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書,看了半晌,臉上的驚駭慢慢轉爲狂喜,他道:“這是失傳已久的‘定軍’篇。”
“定軍篇?就這鬼畫符,螞蟻字兒?”於俊達瞪了他一眼,道:“你是在軍中底層呆的時間長了,嘴裡都是些什麼混賬話。”凌無雙心說這個新兵蛋子倒是教訓起我來了,爲了維護老兵的尊嚴,凌無雙毅然決然的搶回於俊達手裡的“定軍”道:“這書是我拿命繳獲的,你想要,好,拿命來換!”
於俊達心說這小子抽的什麼風,只是道:“你拿了這書,也不會讀。不如給我,我解釋給你聽。”
凌無雙心說也對,自己抱着這對破紙片子也沒什麼卵用,還不如交給於俊達。他道:“那倒是也行,不過這書必須要交給我保管。我什麼時候想讀,你就什麼時候解釋給我聽。”
於俊達老早上過學堂,對於古文研究的雖然不太透徹,但閱讀一般的文字已經沒什麼問題。俞延和通史雖然被傳的神乎其神,但被翻譯成白話文之後,卻沒什麼大不了了,大多數都是在講俞延和如何英明神武的擊敗敵軍,消滅原始部落等等。具體的戰爭詳情,書上不是一筆帶過,就是所述寥寥。至於是不是在翻譯的過程中省略,抑或者是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才把那些具體詳細省去,於俊達就不得而知了。
他心說俞延和也不過是靠着五十年前世界都沒什麼傑出的將領,他才一躍而起的,在他心裡,也有些認爲俞延和被稱爲軍神有些誇大其詞了。抱這種想法的帝國文人,也不在少數。可之後的定軍篇僅僅開頭的數百字,就深深吸引了他。
鐵線山在潭州東部,如果繼續往東翻越,就是安德萬金科的領地,那塊地貧瘠不毛,是唐國的屬國。他們雖然一直本本分分,可陽鑄一直害怕對方翻越鐵線山脈,直插涼國腹地。尤其是在拿下潭州之後,陽鑄在潭州腹地設下的鐵盾關,名義上是爲了抵禦唐國軍隊,實際上卻是抵禦和警戒唐國會不會借安德萬金科的領地,來一個出其不意。
實際上,鐵線山道路崎嶇不平,沼澤毒物也多不勝數。在這種情況下行軍,速度很慢,還容易被發現,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陽鑄的擔憂不免有些多餘了。鐵線山的白天的景色雖然美麗,但晚上的危機四伏同樣可怕。凌無雙翻撿着落到地面上的柴火,陡地發現一條黑黃花的蛇,他抽出腰刀,猛地一劈,那蛇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下就被劈成兩段。
只是那蛇頭依然還在一張一合,凌無雙害怕他不死,又朝它的腦袋砍了一刀,這下它算是真的死了。
“這是花斑蛇,蛇皮堅韌的很。”於俊達把蛇肉串到木棍上,凌無雙也用刀紮起一塊蛇肉放到火上。烤了一會兒,那蛇肉滋滋冒油,於俊達把木棍拿下來,上面已經燒的焦黑,幸虧現在是柳條抽芽的時候,那木棍很是堅韌,還沒有被燒斷。
於俊達咬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道:“這花斑蛇也算是一害,經常偷吃附近偭戶的雞鴨。但這廝皮很是堅韌,一般人還拿它沒辦法。幸虧你的腰刀夠鋒利。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止戰刀吧。”
凌無雙擺弄着手裡的刀,道:“是不是你口中的止戰刀,我也不知道,這是老爺子在我十六歲時候給我的。”
於俊達接着火光瞧了瞧凌無雙手中的刀,把刀還給凌無雙後道:“沒錯,就是止戰刀。當時俞延和帶領的六大名將中的第一位用的就是這把刀。”
“那是誰?”凌無雙被他勾起了興趣,“看不出來啊,你還懂得挺多。我反正只聽過俞延和,可沒聽過他手下還有六將。”
於俊達卻把火堆撲滅,鑽進臨時搭的帳篷裡道:“別說了,我懂得多,是因爲讀書多。吃飽了就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呢。”
不理會凌無雙的嘟囔,於俊達閉上眼睛,現在的路線是一直走到潭州邊界,進入宣州後,再橫穿宣州到達秦州。想着,他又想到那把止戰刀,六將中第一的楚雲軒一輩子手刃的敵人不計其數。明明每次戰爭他都是衝鋒在前,建國七年,大大小小戰役無數,他也從沒厭戰過,反而連戰連捷。這樣一個將領卻把自己手中的刀起名爲“止戰”。在百年之際,他心裡是否也厭倦戰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