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高點了點頭,正要喝茶,秦夢陽卻道:“剛纔你還沒說呢,事情辦的怎麼樣了。”葉向高皺了皺眉,又把手裡的茶放下了,“統制,威邊軍駐紮在城南,我去過不少次,可那裡戒備森嚴。你又不讓我暴露身份,要見到唐善長,實在是很困難。”
正說着,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向高啊,這件事能辦就辦。實在太困難就放棄吧,無論如何,咱們也不能暴露身份。”葉向高看着秦夢陽帶着笑意的臉,竟是忍不住哽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兩個人到底能改變什麼,可在秦夢陽身邊,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笑,他總是能找到希望。可現在,看秦統制那張臉,他只感覺一陣心酸,他不由得想起了凌無雙,想起了其他的袍澤,他們死的悄無聲息,自己和統制呢,只怕也會如此吧。
秦夢陽給他遞過去一張手絹,只是那張習慣露出笑意的臉上,卻有着幾分常人難以察覺的痛苦。
“二位。”一個高大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身邊,這個人手裡沒有添茶的大鐵壺,也沒有結賬的文書。秦夢陽還沒有動作,葉向高已經把手伸入腰間冷道:“你是誰?”
那人道:“我是楚娟兒的哥哥,代替她給你們送信的。”他說完這話,秦夢陽道:“楚娟兒是誰?你認錯人了吧。”
他擡頭看了看那個人,這人有些眼熟,只是記不起來了。那人突然道:“今天一天,也沒有名單上的名字的人出現。”說完,他起身便要走,“且慢。”徐森轉過頭,有些不解。秦夢陽突然記起那天他們的話,道:“兄弟,之前你也曾在這咸亨酒樓喝酒吧。我似乎在這碰到過你一次。”徐森心說我天天在咸亨酒樓吃酒,只是大多數在一樓,二樓的靠窗位置,自己只坐過一次。這兩位碰巧在那天遇到我了?
他點頭道:“正是。”葉向高也回過神來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盼着打仗的那個。”這話聲音不大,但現在咸亨酒館人滿爲患,他這話也引起了一些人圍觀,其中一個圍觀的年輕人立刻站起來怒道:“盼着打仗!帝國如此和平,你們竟然盼着打仗!我看你們的動機不明,說不定就是敵國派來的間諜!”徐森一看,得,別問這刀疤臉怎麼知道的了,愛國團的人盯着自己了,趕快逃吧。要不然被抓到就是一頓搜查,若是有什麼可疑的東西,那直接就被定性爲犯罪份子。到時候,只怕也會楚向陽穆中棠一個下場了。
三人捂着臉,快步的走下樓,幸虧人潮擁擠,見到空出位置,一羣人爭先恐後的去搶。那愛國團的年輕人擠不過來,只能在原地叫道:“抓住間諜,打倒奸細!”
走出咸亨酒館,徐森嘟囔道:“怎麼回事,這麼個破酒館今天人怎麼這麼多。”秦夢陽道:“你還不知道,河東的清芳樓停業三天,挺多人沒地方吃飯,就都竄到河西來了。”清芳樓?是因爲公孫巧萱麼,他想,很有可能。公孫如龍在哪都是跺一跺腳都要地震的人物,他就是拆了清芳樓也沒人敢說個不字。只是到底是爲什麼要停業清芳樓呢?徐森心想,除非在自己走後,公孫巧萱又出事了。公孫巧萱的話多半是推敲之語,但她卻說得十分肯定,這三天,只怕也是毀蹤滅跡吧。
“哦。”徐森道:“二位,實不相瞞,在下政法司文宣處副長徐森。那姑娘腳踝脫臼,是要休養幾天。有什麼需要,我可派手下的人幫助你們。”徐森沒有說的是,那女孩家徒四壁,還有一個婦人身患惡疾,若是斷了這二位經濟來源,只怕不免賣身救母,淪爲娼妓的下場了。雖然他家境殷實,但也並不能隨意支配錢財,在成家之前,他連每個月的俸祿都要如數上繳,偶爾揩油的零用錢也只是夠每天到咸亨酒樓吃一頓的。看這兩位腰裡都彆着刀,眼神也滿是剛毅,不用說,也知道這二位大有來頭。
葉向高聽到他是政法司的人,心裡不由得一緊,但聽到他是文宣處的人,他的心又鬆了下來。但儘管如此,也不能讓他插手廣德軍的事,說不定,他也是涼宣系的人。
他剛想拒絕,秦夢陽卻道:“徐副長,你可知廣德軍麼。”
徐森臉色一正,道:“廣德軍之威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若是不威邊廣德二軍兩路夾擊,潭州能不能順利收復,還不一定呢。”秦夢陽幽幽嘆了口氣道:“唉,可惜現在廣德軍已經是危在旦夕啦。”徐森心說他話裡有話,拱手道:“此話怎講?”
秦夢陽道:“徐副長,我先冒昧問一句,你可是我涼宣系的同道?”徐森被他問的一驚,只是道:“我只是爲那女孩差事跑腿,若是因此加入貴派,只怕在下才疏學淺不能效力啊。”秦夢陽哀嘆道:“只是此事關戶國家興亡,絕非派系之爭啊。現在我們正需一個人拯救即將到來的覆國危機啊!”徐森被他說的心中大駭,這二人不像是危言聳聽之人,他拱手道:“若是如此,就是加入貴系又何妨!
秦夢陽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跟着二人繞過曲曲折折的巷子,進入一家尋常的土屋。屋裡陳設簡單,一張土炕,一箇舊桌子,上面摞着一摞子書籍紙張,在旁邊還有筆墨未乾的書信。想必是寫上去沒多長時間。秦夢陽坐在土炕上,指着屋裡唯一的凳子道:“坐。”
徐森卻道:“二位,請說正題吧。在下公務纏身,還請速速講來。”
秦夢陽笑了笑道:“徐副長,我們都知道你的名諱了,不告訴你我們的名諱只怕不慎妥當。我姓秦,名夢陽。他姓葉,名向高。”徐森一聽秦夢陽這個名字,正想告訴他他與大將軍秦冬火的兒子同名同姓時,他一下子僵住了。